第三十二章杀人灭口
沅江清悠悠,连山郁岑寂。
回流抱绝巘,皎镜含虚碧。
昏旦递明媚,烟岚分委积。
香蔓垂绿潭,暴龙照孤碛。
一道黑影穿过浓雾,彷若一头苍鹰俯冲而下,落地之前却轻若羽毛飘落凌耸的墓碑之前,瞬间起脚踢飞石碑开始挖掘。
蒙面人从地洞中拖出凌耸的尸体,翻开衣服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片刻间顿感失望,又在地洞附近仔细搜寻,却一无所得,跺足怒骂几声,转身清理倒塌的茅屋残墙,继续寻找。
“叮!”一声脆响。
一只小盒子抛在蒙面人背后,令他浑身一震迅速转过身来,他见了小盒子,如获至宝,也顾不得李色尘现身于丈外,立即捡取盒子翻盖查视,却发现盒中空空如也,失望至极。
李色尘一脸不屑,望着蒙面人冷笑道:
“你不如凌耸来得有骨气,又比他笨!像你这种连尸体都会冒犯之徒,哪有资格拥有‘白骨魔镖’?”
蒙面人将空盒一抛,怒骂道:
“本门镇山五大魔器之‘白骨魔镖’,岂能落入外人之手?我当然有责任找回来,对主人有个交代。”
李色尘习惯性地轻抚左臂“玉魔手”,笑吟吟道:
“说你笨还不承认?连凌耸身上筋脉尽裂的死状,都看不出前因后果,可见你只是个‘魔门’的小角色!”
蒙面人闻言一呆,仍嘴硬不甘示弱道:
“李色尘!快交出本门魔器!我只要得了‘白骨魔镖’,就能将你置于死地,也可以取代凌耸的地位。”
李色尘嗤之以鼻道:
“他奶奶个熊!居然还对我指名道姓,可见你认识我。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谁,只是来确认一下而已。你简直利令智昏,贪求无厌,连‘魔门’诫律:物在人在,物殆人亡的规矩都不懂,你根本不配拥有魔器!”
蒙面人色厉内荏道:
“你是道门中人……为何知道本门诫律?你真正的身分是谁?”
李色尘轻叹道:
“像你这种三流货色,不过是只井底之蛙,我就是告诉你也不懂……俞企!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逃不过我的法眼!”
蒙面人浑身一颤,好似泄气的猪泡胆,嚅嗫道:
“你……怎会知道是我?”
李色尘哼了一声,道:
“嫪馆主临死前在袖肘中暗藏两个字:‘人’和‘一’,合起来就是‘人(同上)’。这字让人误解是个‘集’字,其实写的却是你姓氏‘俞’字的开头,虽然他万万料不到凌耸才是主谋者,但也足够让你伏罪了!”
蒙面人掀开头罩,一派豁出去的嗔恨表情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李色尘笑道:
“我方才暗示你另找靠山,果然上当!因为‘魔门’才是你最有力的靠山,而三只‘白骨魔镖’若找回去,你在门派中才能立足,我若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推算不出来,又怎能混迹江湖?”
俞企见自己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怒目横生道:
“好个奸诈的小滑头!本门的镇山魔器是否被你夺走了?”
李色尘搓揉双掌笑呵呵道:
“玩完了!‘白骨魔镖’毁了!却蹦个小精灵出来,也教我见识了贵门‘灵能增元’的强大威力。凌耸既然杀不了我,只好自裁,算得上是有骨气的汉子!”
俞企脸色煞白,怔怔地望着李色尘一会儿,颤声道:
“你……不是人!凡夫俗子根本没有能力毁掉本门至宝‘白骨魔镖’,更遑论能逃过魔镖诡异的暗杀手法!”
李色尘轻抬左臂,笑道:
“我这只手臂是妖魔鬼怪的克星!别说你们‘魔门’三只魔镖,就是鬼、妖二门再厉害的角色我都见过,所以我劝你别做无谓抵抗,快束手就缚吧!”
俞企额头冒汗面色如土,惊慌道:
“好个‘玉魔手’!果然传闻不……假,你既然以魔称号,为何会对本‘魔门’施以毒手……岂不是同室操戈!”
李色尘仰头笑道:
“他奶奶个熊!我是魔类吗?如果我是魔,也算得上是魔中君子,哪像你们这种暗箭伤人的魔类鼠辈,根本上不了台面!”
俞企脸色一沉,迅速拔出配剑,脚踩前弓后箭攻击姿态,意透神聚,气贯剑锋,一改之前惊恐失措的神态,好像即使战死也不愿弱了“魔门”威名的样子。
“我若被你逮住送给嫪毐审判,岂有存活的机会?不如拼死一战以报主人‘水魔神’及义父凌耸的一番栽培!”
李色尘面露嘉许之色,双手一摊笑呵呵道:
“这才是英雄本色!我还是决定活逮你这只小老鼠,诱你的主人‘水魔神’现身,才能了解他的实力!”
“废话少说!”俞企怒斥道。
他的容貌突然变得无比冷酷,露出一股强大信念,倏地持剑踏前数步,手中铜剑高举过肩,旋转数圈,匹练出一波波的凌厉剑气,朝丈外的李色尘激冲过去。
李色尘眼中讶色一闪而过,全身衣衫先是在剑气的冲击下猎猎飘扬,只见其举掌轻拂几下,衣衫忽尔又变得文风不动,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俞企的凌厉剑气。
双方虽然相距丈远,如此一柔一刚的过招,已然看得出高下。
俞企脸色槁灰仍不信邪,右脚弓步改为挺直,另一脚迅速跺地,整个人双手持剑腾空而起,化作闪电般横过丈余,凌空中划出重重剑幕,令人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人剑合一朝李色尘当头直射而去。
李色尘凝然不动,双眼迸出深邃且秘不可测的精芒,罩定空中那团凌厉又变幻无穷的剑幕,冷哼一声,左手负于背后,另一手撮指成刀,朝前徐徐劈出。
俞企见李色尘看似极简单的柔软一掌,其中实含参透天地造化的玄功,既无迹可寻,且无隙可乘,立即在半空中连环变招应对。
李色尘只是一记简单又直接的劈掌,偏偏能笼罩俞企三尺青锋每一个可能的攻击点,令他的玄妙剑法,立即变得再无出奇之处。
李色尘以静制动,以拙破巧,目的在逼迫俞企除了硬拼之外别无选择,打算立挫其锋以丧其志;轻描淡写的一掌,其实暗含五形变化的擒拿妙招,岂是俞企所能轻易看透的。
俞企生出一种奇异至极的感觉,发觉李色尘的轻轻一掌,蒙胧浓雾竟然排开三丈之外,而为何在正面却感受不到其威力?
俞企见所排开的雾气,竟然若龙腾般回绕在自己背后悄悄地凝聚,已然断了自己的退路,内心瞿然一惊,暗道:这其中必然有诈。
但此时去势如电无法再有丝毫犹豫的时间,随即暴戾一吼——
铜剑先行脱手射出!
铜剑快如闪电,射向李色尘那只柔软的掌刀。
“噗!”
劲气爆开,随即一阵兵器寸断的刺耳脆响,入耳生痛。
惊见李色尘气定神闲地弹出一根大拇指,精准地点在铜剑的尖端,爆出了星花,令整把铜剑断成十截,随着凌厉气劲四射开来。
李色尘见俞企整个人若虾弓般倒弹退开丈余,转身逃逸,连一招都不敢应敌,令人啼笑皆非。
“啐,你奶奶个熊!你还算知机,但若真让你跑了,我这个李字就倒写,就是你的龟儿子!”
李色尘说罢,扭腰一弹,飞掠而出,施展“闪灵追星”极臻身法,化作一道白虹如影随形追去。
俞企和李色尘一前一后,腾空飞掠快若流星;李色尘轻功远胜过俞企,当间距不过三尺,眼见只消一探手就能擒拿之际——
茅屋南侧有一口水井。
井中突然激喷出二道水箭,彷如激光十分耀眼,分袭俞企及李色尘的足下而至。
“嗤!”
一道水箭竟从俞企的胯间划过,瞬间将他剖成两半,五脏六腑夹着大量鲜血漫天飘洒,死状极惨。
杀人的这道如箭水柱,忽尔有若软鞭,卷住正从空中落下的心脏,迅速缩回井中而没。
另一道水箭被李色尘旋身挪移闪开,同时凝劲还击;怎料掌心触及水箭的刹那间,才发现这道水箭居然硬如铁条,使得掌心留下一道皮肉伤痕。这道水箭同时被掌劲拍散,随之激喷空中,融于雾气中。
李色尘一脸煞白,瞬间掠至井边,却无任何异状,举起手掌一看,只见掌心已被划出一道红肿痕迹,这时方隐隐作痛。
“他奶奶个能!这道水箭快如光束,又是什么玩意儿?竟然会如此坚硬,使我掌心浮肿生痛……”
李色尘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悟地大叫道:
“一定是‘水魔神’杀人灭口!是我太轻敌了……但能击破我的‘寸劲玄功’且令我皮肉浮肿者,也算是生平劲敌了,‘魔门’的要角终于出现了,我得想想办法克敌机先才行!”
李色尘望了残尸一眼,感叹“魔门”杀人的手法残酷无比,泯灭人性,若不铲除终究是个大祸害,随即朝“望波楼”掠身而去。
晌午时分。
“望波楼”大厅内,座无虚席。
嫪毐一袭轻便的贴身胡服,脚登鹿皮长靴,显得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当他从偏厅而出时,满厅数百食客人人肃然起立,个个低头作揖袂地,恭迎大驾。
嫪毐右侧有李色尘随行,大家皆知他就是一夜之间歼灭“白骨魔镖”杀手的“剑尘门”掌门人,也是当今百家门派最年轻的掌门。
嫪毐左侧随行者,是一位银发童颜的老叟,双眼碧睛炯炯,一看就知是异族人士;而从老叟手中所抱那柄女人头的琵琶形特殊乐器,已有人惊叫出其名号——“银发鬼君”陈瑞泉。
嫪毐后方随行者,一名看似其貌不扬、弱不禁风,且年纪已半百的汉子,其手中牵着一只约有半人高,若犊牛般壮硕的大獒犬:光看这头畜牲的凶恶长相及壮硕体态,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了。
所有食客皆感好奇,那个汉子瘦弱如斯,不知要如何去驾御如此壮硕的獒犬?但嫪毐有这头畜牲随行保护,确能吓阻一般刺客。
嫪毐主座,右侧由李色尘和那位瘦弱的汉子陪座,那只獒犬伏跪于汉子的后方,十分安静,可见训练有素,而“银发鬼君”陈瑞泉一个人则独坐于左侧。
此时众食客才知道其貌不扬的汉子并非驯犬师,而那头大獒犬也不是嫪候爷的宠物,但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与李色尘及陈瑞泉平起平坐?
嫪毐神态倔傲,手持马鞭一挥道:
“各位请坐!这位‘剑尘门’李掌门大家都见过了。本侯左侧,这位是鼎鼎大名的‘银发鬼君’陈瑞泉,其琵琶绝技超凡入圣,相信大家都已知道,本侯不再赘言了。”
数百食客纷纷朝向李色尘及陈瑞泉作揖为礼,随即正襟危坐静待下文,因为还有那个瘦弱的汉子没有介绍。
嫪毐环顾四周,意气风发哈哈大笑道:
“当今盛名超越过先天辈十大高手之‘神獒兽王’许冲,就坐在本侯的右手边,相信大家不会陌生吧?”
此言一出,满厅较为年长的食客为之哗然。
因为“神獒兽王”许冲,早已在一甲子前就轰动武林,其人能驱策万兽听命行事,为武林公推为半仙之流的当代奇人,论起来该有百龄以上了吧?怎么也料不到会是个面貌平庸年纪半百的瘦弱汉子。
厅中数百食客齐向许冲作揖示礼,而许冲却只轻挥袍袖回礼,但其背后的大獒犬竟然狂吠二声,声如闷雷乍响,回荡空间,令大厅上所有人等的胸口如遭锤擂,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众人暗惊光这头畜牲就如此了得,更遑论许冲的武功之高,他虽只轻挥袍袖示礼,算是给足了大家面子,无一人敢怪其傲慢无礼。
大厅中约有五百余人皆是“公士”级的高手,也就是曾砍过敌营五个人头,报有军功的人物,一般食客还没有资格入座。
李色尘眼尖,已看到后座的颜北辰和虹萤,而虹萤女扮男装,正对着李色尘望来的视线,给他送个飞吻,令其尴尬地收回视线佯装没有看见。
午宴开始,数十位俏丽丫鬟个个捧着丰肴,从厅外分两排鱼贯而入,酒菜上桌十分快速,来回几趟已经佳肴满桌了。
酒过三巡。
大厅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因俞企与凌耸欲暗杀嫪侯爷的阴谋,虽被李色尘给揭发出来,但这种弑主谋反的行为,令众人心中蒙上一层阴影,因此这顿饭皆吃得不是很痛快。
酒席中最不痛快的人就属“银发鬼君”陈瑞泉了,因为他的爱妻“妖剑”曾被李色尘用毒重创尚未痊愈,尚藏身琵琶体中养伤,陈瑞泉见了李色尘,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却碍于嫪毐当面不好发作。
李色尘刚才迎接嫪毐之时,看见“银发鬼君”陈瑞泉随行,也感到十分讶异,因这号“鬼门”要角是吕不韦系的心腹,怎会出现在嫪毐身边?却也不好发问。
许冲对李色尘颇有好感,也怀有一份好奇心,因为这个年轻小伙子是最近崛起江湖的“玉魔手”,所以藉酒宴中大家举樽敬酒的机会,攀缘道:
“李掌门,这三只‘白骨魔镖’乃是‘魔门’镇山法器之一,老夫当年曾目睹其教主‘梦魇搜魂’赤千里亲自施展过,威力逢者披靡无人能敌,老夫因为神獒先行预警才能逃过一劫,至今回想起来余悸犹存,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即能毁了三只魔镖,令老夫钦佩不已!”
李色尘谦虚道:
“老前辈太谦了!可能是因施展者功力不同而异,假如是‘梦魇搜魂’赤千里亲自施镖,晚辈必然难逃一死,这是侥幸,并非我的本事好;况且您老已然今非昔比,这三只小小的魔镖岂会放在眼里?”
许冲双眼异采,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好!居功不傲,谦怀若谷,你确有一门之主的风范。老夫曾听嫪侯爷说你是‘道门’硕果仅存的长老,与‘西昆剑王’虞刃寒是师兄弟,却不知你的师承是哪位人物?”
李色尘坦然道:
“晚辈是‘哭虚子’的记名弟子,并未入门拜山祭祖开山祖师爷‘老子’,这是虞师兄抬举我,认了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师弟而已。”
许冲闻言为之动容道:
“什么?你是世外高人‘哭虚子’老神仙的徒儿?武林中最重视辈份,你不能再称呼我老前辈了,我与虞刃寒是同辈,你该叫我一声老哥哥才行!”
李色尘连称不敢,道:
“您是当世奇人,晚辈称您一声老……”
许冲挥手制止道:
“你再叫我一声老前辈的话,就是看不起我!哪天若遇上了‘哭虚子’老神仙,可会打我屁股的,若是怪罪我不懂江湖辈份,以老欺小,我可承担不起!”
李色尘想不到此老有顽童般的诙谐个性,只好作揖微笑道:
“老哥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冲乐呵呵道:
“小老弟,这一声老哥哥不会让你白叫的,改日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兽语’,若有一天迷失于万山丛林之中,可以和野兽交谈,保证你不会迷路!”
李色尘为之心动,再三作揖致谢,并双手捧樽先干为敬,许冲也乐得攀上这个交情,回敬一樽。
嫪毐看着李、许,这一老一少并无年龄上的代沟,而且相谈甚欢,便举樽贺喜道:
“来,本侯敬两位!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你们在言谈中和乐融融不分彼此,本侯甚感欣慰,若能进一步携手合作,就不怕‘魔门’前来捣蛋了……”
李色尘及许冲各举樽回礼,三个人一饮而尽,气氛更为融洽。一旁的“银发鬼君”陈瑞泉早已听得李、许两人的对话,料不到李色尘的来龙去脉,在江湖辈份上是如此之高,暗中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地藉机闹事,否则岂不自找难堪。
但陈瑞泉始终猜不透,李色尘一位堂堂的“道门”硕老,为何会施毒?而其毒之烈竟能封闭爱妻“妖剑”的魂魄,以至迄今尚无法出鞘。
陈瑞泉也不愿将曾在蒙恬船上受创的糗事说出来,只好对着李色尘以迂回的说辞请益道:
“掌门能以‘玉魔手’毁了魔镖,由此可见玄功十分厉害;又听说‘玉魔手’能施毒封住鬼魂、妖魄,是一只可怕的魔手,但施毒之后如何解毒呢?”
许冲闻言微笑道:
“阁下太过分了吧?李老弟如果会施毒的话,又怎会让人知道解毒的方法?老夫若问你如何会娶‘妖剑琵琶精’为妻,你肯据实以告吗?”
陈瑞泉闻言敢怒不敢言,忙举樽狂饮掩饰其窘态。
李色尘想化解双方的不快,又不愿施毒之事曝光,忙撒个谎道:
“我不会用毒,但‘玉魔手’却能将敌人体内潜伏的毒素激发出来,所以让人误以为施毒。”
话毕,李色尘从怀中取出一个红泥瓶,笑吟吟道:
“这是一瓶解毒的药水,请陈长老留着备用。药水的功效可解体内毒素,将其化之于无形,这可是师尊‘哭虚子’的秘方。”
陈瑞泉闻言一呆,想不到李色尘以这种迂回的方式拿出解药来示好,也就不动声色地收下;既然他让自己顾全了面子,便举樽先干为敬道:
“李掌门确有大家风范,陈某心领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李色尘捧樽一饮而尽,微笑道:
“陈长老,江湖人管江湖事,尤其替朋友两肋插刀我绝不落人后,到时候烦请陈长老留一份情面。”
嫪毐在他们谈话中听出二人之间似有些芥蒂,不想坏了宴席中的气氛,故意转了话题道:
“陈长老,你携来吕丞相给本候的信简,本侯已经拜读过了,本侯也命人正在刻简回信,你顺便替本侯传达几句话给吕丞相。”
陈瑞泉作提示礼道:
“侯爷请说,陈某定然将您的口信带到。”
嫪毐正色道:
“这句话就是‘恕难从命’!详细内容本侯写在竹简,吕丞相必能体谅本侯的苦衷!”
陈瑞泉正唯唯称诺,嫪毐一脸肃然又道:
“奉劝陈长老可别为了私事,向蒙家挑衅,这会造成本侯与吕丞相的困扰,须知蒙氏一族并非省油的灯!”
陈瑞泉闻言内心一瞿,老脸一红,却以怨毒的眼光投向李色尘一下即敛,暗忖这种事一定是他在暗中搞鬼,新仇旧恨加起来非报不可。
“侯爷既然说了重话,陈某怎能不遵命奉行?但蒙家总会有颓败的一天,到时候侯爷不会再干预了吧?”
嫪毐双眼浮掠一丝杀气,淡淡地道:
“蒙氏一族在吾王面前,当然不可能永远如此风光,到时候……说不定本侯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陈瑞泉知晓蒙氏一族乃是吕、嫪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剌,实在不除不快,只盼蒙氏一族土崩瓦解的那一天快来临。
嫪毐对着李色尘亲切道:
“小尘,你的重礼本侯收到了;船上那件事处理得很好,先别打草惊蛇,本侯要的是一网打尽!”
李色尘闻言虽然内心一震,却不动声色道:
“这是误打误撞,并非有意而为。”
嫪毐笑呵呵道:
“小尘,这才显出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快将‘剑尘门’开枝散叶,本侯绝不会亏待你!”
嫪毐话毕即起身离座步向宴席之间,许冲和李色尘也跟随在后;嫪毐和颜悦色地招呼一些熟识的食客,令他们感激涕零,誓死效命,也活络了酒席气氛。
一圈绕毕,嫪毐已有些醉意,由许冲及李色尘和数十名护卫簇拥至“望波楼”安歇,此时已是黄昏时刻了。
第三十三章巨蟒刺客
琐文结绶灵蛇降,蠖屈螭盘顾视闲。
鳞蹙翠光抽璀璨,腹连金彩动弯环。
已应蜕骨风雷后,岂效衔珠车莽间。
知尔全身护昆阆,不矜挥尾在常山。
“望波楼”上空突来一片黑云盖顶。
细雨朦胧邑轻尘,湖面莲花洗涤得一尘不染,清新脱俗,湖畔的草原显得更为翠绿,雨后湖面的粼粼波中,无法数计的鱼群聚结翻浪,与粼波辉映,蔚为奇观。
雨过天晴,晚霞在湖面上,划出一道半圆弧的瑰丽彩虹。
嫪毐于楼阁凭栏欣赏黄昏之美,左右有李色尘及许冲陪同,那头神獒就在屋中警戒。
嫪毐遥指着四周环境,有感而发轻叹道:
“人生难得半日闲,很久没有如此欣赏美景了,景致虽好可惜已近黄昏,再美丽的风光也会有褪色的时候,尤其是湖畔及楼阁四周的警卫,来回走动,更将这短暂的美景给破坏殆矣!”
许冲处之泰然,微笑道:
“侯爷,山川大地及众生万物映于心镜,能不留恋其好恶、美丑一纵而过,是为上上之人。老夫终年与野兽为伍,深知兽性远比人性还要来得纯真可爱,它们只图个温饱而已,老天爷给予自然的食物,它们也不会贪多奢求,却懂得划地为王。”
嫪毐环顾许、李二人,会心一笑道:
“许老言之有理,本侯也不会贪多,能成为一国之君就满足了!但本国一些豪门皆排挤本侯,还望许老和尘老弟鼎力相肋。”
许冲冷笑道:
“野兽会自划地盘为界,目的在于保护既得利益及后代安危,它们身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无情环境,唯有强者为王才是其生存的真谛。侯爷只要保有在军、政上绝对的优势,就不怕那些豪门的排挤,若再进一步蚕食鲸吞,取而代之,也可以划地为王永保安泰。”
嫪毐望着李色尘诡异一笑道:
“小尘,你认为许老的话……有道理吗?”
李色尘只知道这位“神獒兽王”许冲是超越江湖先天辈十大高手、已列半仙之流的奇人之一,却不明白其底细;如今从他的一席话听来,好似与世俗人格格不入,有点亦正亦邪、愤世嫉俗的意味,不知嫪毐如何能网罗他为其效命?
李色尘明知嫪毐野心勃勃,觊觎秦王宝位已久,也正中下怀,趁机煽风点火道:
“许老哥乃高瞻远瞩的世外高人,小尘十分赞同其见解;侯爷在朝只屈居一、二人之下,若能排除万难取而代之,雄霸一方,再进军中原一统天下,超越三皇、五帝之圣名,有何不可?”
嫪毐闻言精神抖擞,双眼一亮轻拍其肩,言词恳切道:
“小尘真的赞同许老对世局的看法?愿意助本侯登极?然而……这可是阴谋造反,罪诛九族的大罪!”
李色尘不疾不徐答道:
“侯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在乱世中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也是江湖中的铁律,出奇不意,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也是江湖的行事准则,只要侯爷谋定而后动,哪有不成就霸业的道理!”
嫪毐击掌叫好道:
“对!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八个字讲得深契我心!满朝文武泰半是我的人马,唯一劲敌就是吕不韦了!”
许冲竖起大拇指赞扬道:
“小老弟果然才智出众!你这句谋定而后动,也是成大业者必须具有的勇气及耐心,咱们不动则已,一动定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嫪毐双手紧握着许冲及李色尘的手,纵声大笑道:
“英雄所见略同!本侯若登极绝不会亏待你们,保证尔等一生及后代子孙荣华富贵,与本侯同进同退绝不虚言!”
许冲微笑问道:
“侯爷,那‘鬼门’长老陈瑞泉到此传达吕不韦的信息,您回答那句‘恕难奉命’代表何意?”
嫪毐冷然道:
“吕老鬼真是可恶至极,竟然要本侯率军攻击韩都‘新郑’(河南省新郑县),生擒韩王韩安,本侯以最近太皇太后‘华阳夫人’逝世为由,恕难奉命远征,以免中其调虎离山的圈套!”
许冲点头赞同道:
“侯爷明智!您若远离国境征讨弱韩,朝中定处于群龙无首之窘境,而吕不韦必然趁虚而入,取而代之,所以千万不可上当!”
李色尘顺风推舟,挑拨离间道:
“侯爷,这次馆中‘白骨魔镖’杀人事件,说不定是吕不韦暗中买通‘魔门’所为;因为众所周知‘鬼门’与吕不韦沆瀣一气,当然要避嫌,那个‘银发鬼君’陈瑞泉只是来凑热闹,以撇清一切嫌疑而已。您如果亲率大军离境,更容易让刺客暗藏于成千上万的战士之中谋刺,令咱们防不胜防。”
许冲不愧老谋深算,冷笑道:
“吕不韦的势力已经延伸至列国公卿之间,肯定已将您卖给了韩方;倘若兵败战死,他岂不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假如您战败回国,吕不韦在秦王面前数落一番,岂不助长其嚣张气焰,连您的靠山赵姬皇太后都难以保全。”
嫪毐双眼怨毒恨声道:
“吕老鬼当年视本侯猪狗不如,只想利用我的天生异秉去安慰那个索求无度的荡妇。吕老鬼万万没料到本侯聘得‘妖王’寇仙仇的暗中相助,已让赵姬成为自己人,总有一天本侯要将吕氏一族尽灭,方泄我心头之恨!”又朝许冲深深一揖道:
“本侯有您这位‘妖门’总护法长期在身边运筹帷幄拟定大计,就不伯那吕不韦在暗中搞鬼,本侯真是高枕无忧了。”
李色尘闻言心中一瞿!原来“神獒兽王”许冲是“妖门”总护法,想不到这位世外奇人会投效于“妖王”寇仙仇座下自贬身价,也可看出寇仙仇绝非泛泛之辈,已列妖仙之流了吧?
思忖及此,李色尘忙收敛惊愕的思絮,作揖为礼道:
“老哥哥真是深藏不露!若非侯爷将小弟视为心腹,说出您的背累,小弟绝想不到您是‘妖门’总护法,是小弟高攀了!”
许冲双眼一丝诡谲神采甫现即隐,亲切握其手笑咪咪道:
“小老弟!若想修练你本家的‘魂魄通玄大法’,‘妖王’可以助你速成,不须如其他人得经过一番苦练;若暗中与本门通好,凭你在江湖目前的身分地位,很快地便能让‘剑尘门’开枝散叶,发扬光大!”
李色尘故作惊喜,脱口道:
“老哥哥太抬举小弟了!你我既然合力协助侯爷成就大业,当然不分彼此了,待小弟建立‘剑尘门’在江湖上的威信之后,定然专程拜访‘妖王’老神仙,虚心受教!”
许冲点头满意道:
“小老弟果然年少英雄,胸怀大志!你闯荡江湖也好历练一下开山立派的艰辛,先行拥有实力再晋见‘妖王’,更能受祂老人家的器重!因为本门以公、侯、伯、子、男五大阶级彰显尊荣,分掌其职,各司重任,但得依各人实力,丝毫巧取不得!”
李色尘故作正色,再次一揖道:
“小弟受教了!世事明如镜,就如老哥哥所说:心镜本不动,无为亦无化;神魔本一体,不善亦不恶;善法恶用,恶法善用,皆存心镜湛照于方寸之间而已。”
许冲闻言愕然道:
“小老弟不愧是前辈‘哭虚子’的高足!深契道心令人敬佩,十年之后,放眼天下有谁能与你争锋呢?你真是一位可敬的盟友,但也是一位可怕的敌人!”
嫪毐笑吟吟道:
“许老,本侯鉴人的眼光不错吧?小尘是位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俊彦,当然是贵门的盟友;本侯能得其助,不啻媲美千军万马的雄厚实力!”
许冲作揖微笑道:
“侯爷,吕不韦为何滞留封地迟迟不归‘咸阳’?其中必然有诈,咱们可要特别防范。就如小老弟所说的,真正的主谋‘水魔神’尚未现身,侯爷若有个万一,他正好可以避嫌!”
李色尘故作忠心耿耿的姿态,道:
“老哥哥,有您坐镇‘聚贤馆’,还怕什么?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就联手杀杀‘魔门’的气焰!”
话刚讲完,屋内那头神獒突然轻吠了一声,冲了出来朝栏干外的湖泊耸耸灵鼻,随即张开獠牙低吼。
许冲脸色一沉冷笑道:
“神獒示警!这片大湖的确有问题,就请小老弟护着侯爷以防不测,让我携獒犬下楼巡视一番!”
话毕,许冲带着神獒匆忙而去。
李色尘的左臂“玉魔手”也在獒吠的同一时间示警,他望着许冲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奇问道:
“侯爷,按理说许老哥应已百岁高龄,为何看起来却只有五旬的年纪?这……委实令人费解?”
嫪毐从三楼栏杆望着许冲牵着神獒正往湖泊方向而去,指着前导的神獒漫不经心道:
“小尘,‘神獒兽王许冲’只是个代号而已,本侯是认神獒而不认人,‘许冲’这个人已经换了第三个了,本侯也不知‘妖王’寇仙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色尘闻言惊愕不已,但回想起“树魈老妖”与森通的那件事,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已然胸有成竹了。
嫪毐从李色尘的表情看出端倪,忙问道:
“小尘!依你的聪明才智,莫非发现了什么?”
李色尘指着那头神獒,哈哈一笑道:
“侯爷,我俩就在这里看戏吧!我只能告诉你……神獒比‘许冲’还厉害,世人皆被‘神獒兽王’这个外号给骗了!”
嫪毐闻言一头雾水又问道:
“小尘,咱们看什么戏?世间哪有饲养的獒犬,会比主人更厉害的道理?江湖上这‘神獒兽王’四个字确实是块百年来的金字招牌,‘妖王’应不会谌骗本侯,随便叫个庸手来辅佐本侯吧?”
李色尘轻噘嘴角,泛起一丝诡异微笑道:
“这是当然!这块‘神獒兽王’的金字招牌万方瞩目,必定是‘妖王’寇仙仇暗中培训的要角,潜于江湖百家已久,在正邪两派都占有一席之地,又是‘妖门’的总护法,既然与侯爷通力合作,当然丢不起这个人!”
嫪毐点点头,道:
“许老的江湖声望虽然不下于你师兄‘西昆剑王’虞刃寒,但江湖中人最重出身门派,虞刃寒是‘道门’硕果仅存的祖字辈人物,确比许老略高一筹;而许老隐瞒其‘邪门’的背景靠山,才能纵横于黑白两道,否则极易为正派人士所排斥。如今你能为本侯暗中效命创立‘剑尘门’,以后的声势绝不比‘道门’逊色,当然会把吕不韦的‘杂门’给比了下去!”
李色尘知道嫪毐打的如意算盘,也顺其意道:
“还望侯爷多多提携!小尘愿附骥尾,不生二志。”
嫪毐乐呵呵地踌躇满志道:
“好!本侯对你讲句真心话,‘道门’在江湖中的崇高地位屹立不摇,远比‘邪门’要强得太多了,这种邪派讲究的是利益勾结,酬以重金即能摆平,待本侯称王之后,‘邪门’就上不了台面了。”
李色尘已知嫪毐是一位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享荣华之辈,这出戏怎么演下去当然成竹在胸。
楼下忽然传出了一阵琵琶弹奏的乐音,回荡空间令人陶醉,李色尘听出音韵中含有一股喜悦,就知“妖剑”所中之毒已然解了。
嫪毐随着音律节拍击掌应合,叹然道:
“可惜啊!‘银发鬼君’陈瑞泉也是位不世之才,又是前代‘阴阳门’掌门‘瑟仙’瑞飞凤的独子,但他已投效‘鬼门’,又为吕不韦所用;若能改投本侯,则本侯不啻如虎添翼!”
李色尘突发异想微笑道:
“侯爷不如投其所好,暗助陈瑞泉开创独树一格的‘琵琶门’,让其琵琶绝技广流民间,既能博得您的仁德美誉,说不定他也会因此而投效侯爷旗下!”
嫪毐击掌叫好道:
“着啊!小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如就由你先去替我探个虚实,回头咱们再研讨其意向。”
琵琶音律愈来愈悠扬,传遍广阔湖面及草原,嫪毐正沉醉于乐音之际,忽见湖面中央突起涟漪,迅速往四方扩散,而涟漪波动中竟跃出大量鱼群,就如逃命般四方游窜,银鳞点点映照晚霞,蔚为奇观。
嫪毐指向湖面啧啧称奇道:
“怪哉?湖面无风无浪怎会如此?莫非是湖底有什么状况?如此奇景真是难得一见!”
李色尘眼睛一亮,不疾不徐微笑道:
“侯爷,好戏就要开锣了!料不到刺客竟会在日落之际就发动攻击,这是怎么回事?”
嫪毐闻言惊吓得左顾右盼,问道:
“小尘,刺客……哪来的刺客?居然会在警戒森严、护卫重重的地方,大胆地前来行刺,你不会看错了吧?”
李色尘知道“银发鬼君”陈瑞泉抚动琵琶传音的目的,就是告知“水魔神”嫪毐的正确位置,也知他是代替吕不韦来监视“水魔神”的谋剌行动,却不想说穿。
李色尘见“神獒兽王”许冲前脚刚离开楼阁,陈瑞泉立即弹奏琵琶为号,就知他对许冲尚有些顾忌,却对自己恨之入骨,希望“水魔神”能将嫪毐和自己一并除去。
“水魔神”曾经暗算过李色尘,并杀了俞企灭口,其施展的诡异玄功令人印象深刻,这回不知又会使出什么绝招。
李色尘虽然处于三楼栏杆处,却眺望不到广阔湖面的彼岸尽头,更看不见神獒和许冲在湖畔巡视的身影,这时候刺客如果现身突袭,确实是大好时机。
嫪毐见李色尘攒眉蹙额,一副苦思模样,立即又问道:
“小尘,湖畔及楼阁四周已有数百护卫把守,那个刺客应该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李色尘指着湖面胡乱飞窜的鱼群道:
“侯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可以肯定刺客‘水魔神’会从湖中对咱们采取激烈攻击!”
嫪毐笑道:
“不会吧?刺客怎可能藏匿湖中,再突然冒出来袭击本侯?我就不信他有通天的本事能闯过重重的护卫网,是你太多虑了吧?”
话才讲完。
惊见湖面中央气泡滚滚,瞬间激出一股涛天水柱,凝而不散,水柱顶端居然有个约人高的光球在滚动,并照亮得水柱晶莹剔透!如此奇景已然惊动了所有的护卫,人人隔岸观看,个个瞠目结舌。
嫪毐吓傻了眼,惊叫道:
“这是什么东西?水柱凝而不散,那个光球四射的光芒令晚霞为之失色,是否湖心地泉在作祟?”
李??尘紧握着嫪毐的手,冷冷一笑道:
“这是刺客‘水魔神’在搞鬼,先令众人惊见天然异象,为之错愕顿失戒心,其厉害的杀着随后就要来了,请侯爷千万别离开我的身边!”
果然不错!
那团光球好像驾御着凝而不散的滚滚水柱一般,霍然冲天而起,形成弯弓般的弧线,朝楼阁方向激喷而至。
那股冲天水柱彷若迅雷奔驰瞬间即到湖畔,湖畔距楼阁虽仅十余丈,却有三重护卫约百人扎营驻守。
这百名护卫皆是馆中挑选的精英,人人见了光团驱动水柱之异象,随即列队严阵以待,就待水柱靠岸,立即开弓射杀。
水柱才刚旋至岸畔,立即化为漫天水箭,支支通体明亮有如光束,气势磅礴含天盖地射向众护卫。
刹那间,哀嚎遍野尸体横亘,百余名护卫被如雨水箭,屠杀殆尽!
光球倏然静止于半空中,光华一敛。
刺客立即现出庐山真面目。
“水魔神”年约三十左右,一袭褒衣博带显得温文儒雅,然而生得芙蓉如面柳如眉,却是一副娘娘腔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谁也料不到这个娘娘腔一出手就如此凶残狠毒,不留活口。
更令人震撼的是,刺客脚踩一条五花斑斓巨蟒,巨蟒骤张血盆大口,吐信如鞭,咻咻灵动,令人见了亡魂丧胆。
刺客双眼精芒四射,罩定三楼上的嫪毐和李色尘;嫪毐望见凶态毕露的巨蟒早已吓得一屁股跌地。
“水魔神”看见嫪毐如此丑态,居然抿嘴吃笑,双眼妩媚流转照得李色尘脸红心跳,忙收敛心神抗拒这股妖魅魔力;“水魔神”突然开口,尖声细语入耳却隆隆乍响,令人魂不守舍。
“本座乃‘魔门’长老婼灵!江湖人称‘水魔神’,尔等若向阎王爷报到,可别忘了本座的名号!”
婼灵说毕,大展双袖凌空翻拍,气劲滚滚若涛汹涌四泄开来,抬足轻点蟒首,巨蟒的尾端瞬间弹地而起,蟒身婉蜒顿似离地飘行,所刮起的劲风让遍地尸体排开两旁,清出一条道路,捷若雷霆冲向楼阁而去。
如此气势令人胆战心惊,不敢轻攫其锋。
李色尘见况脸色一沉,因为人蟒一体充盈凌厉气劲,具有一击致命的态势,为了顾及嫪毐的安全,左臂搂着吓得腿软的嫪毐,往屋内疾退,随之右掌一翻,激拍一股气劲轰破屋后方的窗户,遁逃而出,确实不敢轻攫其锋,先确保嫪毐的安危要紧。
轰隆大响,彷若石破天惊。
顶层为之爆裂开来,烟屑弥漫笼罩三丈方圆。
李色尘搂着嫪毐腾空飞掠在松树之巅,快若疾风,让紧追不舍的蟒蛇根本追不上,蜻蜒点水几个起落,便迅速往辽阔草原逸去。
大草原上,蟒蛇追逐李色尘和嫪毐的惊险场面,令人提心吊胆。
只见李色尘搂着嫪毐施展绝妙的轻功身法,每于巨蟒张口噬咬的千钧一发之间堪堪闪过,教人称绝。
凌空御蟒的婼灵,气得脸色煞白频频厉啸助阵,又腾不出双手助大蟒一臂之力,连番抢攻之下皆差之毫厘未能竟功,简直是气炸了!
“汪!汪!”二声獒吼。
神獒突然凌空,扑向大蟒蛇。
许冲同时飞身攻击婼灵,双方互攻数掌,强劲掌风碰击,发出闷雷般的巨响,劲风四散刮得草原中藏匿的野兔一一毙命。
神獒伺机咬住了蟒蛇尾端,抛甩而出,神力之大竟教二丈余长的蟒蛇若断线风筝,直摔十丈之外。
许冲和婼灵于空中再次互击一掌,各震退丈余飘然落地,实力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李色尘为之松了一口气,随即将惊吓得失魂落魄的嫪毐置于草地,只见他头冒冷汗双腿发软瘫跌于地。
婼灵担心巨蟒受伤,急忙掠去探视,而神獒守护在原地狂吠几声,声中充满得意挑衅的意味,许冲也掠至嫪毐身边请安道:
“侯爷受惊了!”
嫪毐惊魂甫定,翻身而起,暴跳如雷怒骂道:
“可恶至极!快杀了那个‘魔门’刺客!”
李色尘故作惊魂未定,慌然道:
“老哥哥来得正是时候!您若再晚来片刻,小弟与侯爷就成了蟒蛇的大餐了,那个‘水魔神’婼灵气御灵蛇的诡异玄功确实厉害,可要小心应敌以防有失!”
各方驻守的护卫急忙陆续赶来,数百名护卫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已将婼灵与那条大蟒的十丈方圆给团团围住。
神獒在前引导,嫪毐左右偕同着李色尘及许冲,率领一队胄甲战士,排众进入阵中,与人蟒相隔五丈间距方止。
嫪毐见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嘶嘶吐信,盘身挺立足有一层楼高,强按心中恐惧,声色俱厉道:
“你是何人派来暗杀本侯的杀手?快从实招来!本侯尚可考虑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将你剁碎了喂狗!”
婼灵毫无惧色,一瞅壮硕的神獒,冷然道:
“这头妖獒莫非就是‘神獒兽王’许冲饲养的宠物?难怪堪与本座的灵蛇抗衡,但许冲的武功却不如传闻中的厉害,倒让你这头畜牲给占尽了风头!”
许冲欺前一步,阴恻恻道:
“婼灵!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奸淫人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竟敢跟老夫这么说话?快招出幕后的指使人,就留你一个全尸!”
婼灵俊脸一沉道:
“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兽王!枉称你还是个前辈,居然仗着人多势众想占本座的便宜?好汉做事一人当,我若怕死就不会来了!本座旗下‘白骨魔镖’可是毁在你的手中?你若自诩是世外高人,是否胆敢与本座人、蟒作殊死战!”
他公然挑战,许冲岂能认输,立即气呼呼地驱獒前进打算一搏,怎料李色尘笑嘻嘻地掠至其前面作揖道:
“老哥哥!您是举世硕果仅存数一数二的武林前辈,身分何等尊贵,岂能让您亲自出马?这会让全天下人以为侯爷身边无能人,由小尘来代劳即可?”
许冲也自持身分笑呵呵道:
“好,英雄果真出少年!小老弟既能替侯爷争个面子,也为老哥哥打头阵,这个情份我收下了,以后绝对有你的好处!”
李色尘正色作揖道:
“老哥哥!您这头神獒可否借我对付那条巨蟒?光凭我一个人难以力敌人、蟒一体!”
许冲表情一愣,立即掠至神獒面前用手轻抚其额,神态十分恭敬,令李色尘有点惊愕不解,感觉那头神獒好像是许冲的主子。
神獒轻吠一声,随即奔至李色尘左侧亲匿地舔其左掌,再咬其袖迎向婼灵及那条巨蟒而去。
许冲尴尬轻叹道:
“侯爷,神獒平常不易让陌生人靠近,有时候还不听老夫指挥,却对小老弟表示亲匿,可见小老弟并非泛泛之辈!”
嫪毐精神抖擞哈哈大笑道:
“许老,难怪小尘说过好戏要开锣了,这场人与人、蟒与獒的争斗即将开打,原来都在其算计之中,本侯得此英才,还有什么大业不成的道理!”
许冲奉承道:
“侯爷眼光如炬判事圣明!这个小尘老夫愈看愈讨人喜欢,老夫就从旁掠阵,以防有失。”
话毕,许冲朝着护卫挥手示意,所有护卫迅速再退开十丈,腾出了二十丈的空间。
李色尘携着獒犬和蜡灵及那条巨蟒对峙,所有护卫人人屏息以待,欲瞧这场人、兽的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