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谈笑间(全本)-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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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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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一章 挺枪直入

任逍遥将唇贴在龙菲芸耳上,“呼……”的轻轻地吹著气。龙菲芸赶到一股莫名的刺激,全身仙肌玉骨一阵极度的痉挛、哆嗦,任逍遥得寸进尺,挟住耳缘用舌头去舔,快乐甜美的波浪,随之流转到他身体之中央。
美若天仙的龙菲芸羞涩万分,娇靥绯红,如兰气息急促起伏,如云秀发间香汗微浸。任逍遥左手依旧停留在她蓓蕾上,右手则逐渐下移,由经小腹,沿著大腿一直朝那底部前进。
“啊……”龙菲芸瞬间失去了自制力,几乎叫了起来。任逍遥对娇挺乳峰的搓揉,已让她措手不及了,现在再加下体也被搓揉,三处同时传来的异样感觉使得浑身如被虫噬,有弹性的柔腻腿肌不停的抽搐着。
“啊……我受不了了……”龙菲芸羞耻地低吟着。任逍遥也被身下这绝色娇艳、美若天仙的少女那如火般热烈的反应弄得心神摇荡,正待一鼓作气,挺枪直入时,不慎触及胸口伤处,“啊”的痛呼出声。
龙菲芸被任逍遥一惊,霎时清醒过来,猛地将他推开,披上衣服就往床下跳。
任逍遥岂容到手的女人就此跑掉,一把攥住龙菲芸玉臂,想把她拉回怀中。
龙菲芸待运劲回夺,然则浑身发软,半分气力也使将不上,惊叫道:“我说过,成亲前不许碰我,否则我……我再也不理你啦。”
任逍遥见她态度坚决,不敢强求,轻声道:“菲芸,你走可以,起码得帮我想好明早的对策吧。”
龙菲芸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双颊晕红道:“你就说从衙门回来的途中,不慎被绝杀中人暗算,我再帮腔几句,她们不会怀疑的。”说罢,略加整理散乱的发髻,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娇悄可人的背影,任逍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 ※ ※ ※ ※
戌时未过,钱逸便挺着个肥胖的肚子在大堂来回踱步,尽管昨晚范鉴提出计策听起来似是天衣无缝,今日更请来十几名黑道中人看守院落,但钱逸仍觉没有把握,甚至连监督他们布置机关岗哨的心情都没有,只一个劲的乞求老天爷保佑。
“老爷,一切安排好啦!”范鉴恭恭敬敬的在窗外唤道。
“哦,这么快。”钱逸心念微动,大步走到屋外。
面前诺大的空地上并排放着十几口木箱,两侧近百名黑衣大汉各执火把,凝神侍立,将方圆十几丈的空间照得***通明,另有八队弓弩手分站立、半蹲两排,面墙而立,遥指东南西北四角的屋顶房檐。
不远处一个颧骨耸起,目光如鹰,阴鸳沉猛的黑衣人,正背负双手,来来回回不停的踱步;木箱旁的楠木交椅上则坐着位神情威猛、须发皆自的锦衣老人,他的手干枯、瘦长、指节突出,紧紧握着对银芒闪闪的精钢判宫笔,神态却悠闲从容,似在闭目养神。身旁则是名满脸须髯、凶恶丑陋的中年男子,锐利的目光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半刻也没停过。
“老爷,这位是清风寨的郑寨主。”范鉴指着中年男子介绍道,“他旁边的是‘金眼雕’孙老爷子,那边来回走动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风十七,他们几位在黑道上名头极响,我可花了老大功夫才好不容易请到。”
“诸位辛苦啦,今日事毕,本府定有重谢!”钱逸拱手笑道。
“岂敢岂敢,只要能挫退风流盗侠的名头,我等于愿足以。”郑寨主和孙老爷子急忙起身达答礼,风十七却像没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那在踱步。
钱逸面有不虞,待要发作,范鉴忙附耳道:“老爷,您别见怪,江湖中人嘛,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偏激。”
钱逸想想觉得也是,点头道:“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机关岗哨的布置,”
范鉴引着钱逸来到木箱前,恭声道:“老爷,您请看,这十三只木箱全用手臂粗的大铁链牢牢锁死,固定在地上,其中十只装的现银,每箱两万两,三只是金银珠宝,亦用铅块打底,重量不轻,任逍遥纵有办法打开铁链,凭他一己之力也绝对无法将木箱搬走……嘿嘿,当年他在凤鸣阁、神火堂、邀月楼盗宝,取得都是易于携带之物,今晚我倒要看看这几千斤重的巨物任逍遥如何处置。”
钱逸亲自试了试,果见如范鉴所言,悬着心登时放下大半。
范鉴续道:“遵照老爷吩咐,今晚负责把守衙门的差役都是您的亲信,此外还有郑寨主带来的手下及孙老爷子的徒弟,至于机关方面除了常用的排弩、套索外还有风十七亲自布置的炎阳烙,只要任逍遥出现,特制的焰火弹将分作三批轮番发射,‘风流盗侠’轻功再好,也休想避开。”
钱逸听罢甚是欣喜,连连搓手道:“好,做的很好!事成之后我会重重赏你。”
范鉴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恭维道:“连任逍遥都输给老爷,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捋您的虎须……弟兄们,加强戒备,别给对方钻了空子。”
空地周围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无不绷紧心弦,静静等待着任逍遥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好整以暇的郑寨主和孙老爷子额角不约而同的伸出汗珠,就连方才志得意满、信心十足的范鉴也开始紧张起来,生怕有什么疏忽。”
“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清晰的更鼓声在墙外传来。
也不知是平常坏事做绝,还是被任逍遥英名所慑,钱逸竟给吓得全身哆嗦,扯着嗓子叫道:“大家守好院子,半步也不许离开,今晚我们的目……目的是保护财宝,其他的一概不理。”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二章妙手惩奸

“老爷,不好啦,马厩起火!”一个家丁跌跌撞撞的跑到跟前,颤声道。
钱逸尚未来得及开口,总捕头苗贵带着三名捕快飞速冲进庄园,气喘吁吁的说道:“东郊百姓聚众闹事,公然袭击粮仓,我手下公差太少,实在压制不住。”
“完了……完了……这可怎生是好。”钱逸心中大急,登时慌了手脚,马厩起火焉能不顾,否则火借风势,只怕整个知府衙门都难保住,粮仓更不能置之不理,要知道里面的十几万担官粮一旦遗失,那可是渎职重罪,就算有干爹庇护,保不齐也得掉脑袋。但若将衙役全部调离,单靠郑寨主、孙老爷子和风十七那帮人,实在奈何不了任逍遥。
“老爷,这是任逍遥的调虎离山之计,切不可上当啊。”范鉴沉声道。
“知府大人,粮仓有失,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苗贵心急火燎的说道。
“你……你把衙门里所有休假和离职的捕快召集起来,拼死给我守住粮仓。”钱逸思前想后,总算琢磨出个折中的法子,下令道,“管家,带上衙门里的老弱妇孺去马厩救火……总之,我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少!”
“大人,光十几名……”苗贵还待再说,钱逸猛地大吼道,“废什么话,快去!官粮没咯我第一个唯你是问!”
“是!”苗贵见知府发火,不敢多呆,讪讪领着捕快去了。
紧张的气氛霎时弥漫全场,所有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生恐任逍遥还有什么更为骇异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这时,月亮羞涩的藏入云端,周围景物瞬间黯淡下来。
孙老爷子紧握判官笔,霍地站起,沉声道:“大家当心……”
话尤未落,东南角屋檐后忽然传来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想不到小小扬州府衙竟也卧虎藏龙,轻而易举的看穿我声东击西的把戏。”
众人齐齐色变,弓弩手立即弯弓搭箭,一瞬不瞬的指着屋檐顶端,郑寨主、孙老爷子不约而同的纵身抢前,各执兵刃守住附近几处落点,风十七所为更甚,阴沉的双目精芒乍闪,“唰啦”抽出长剑,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房顶,朝笑声迸发处冲去,顷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孙老爷子大惊失色,顿足道:“不好,迎蛇出洞!”
一语甫毕,只听“啊”的一声惨呼,风十七连人带剑以比他掠过墙头时更快的速度倒跌回来,像个毫无生气的沙包般坠落在地,翻滚两圈后终止住冲势,浑身上下再不动弹。
众人面面相觑,郑寨主更吓得浑身战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与风十七私交甚笃,知道凭自己武功在他剑下走不过三十招,岂知晃眼间功夫后者便被任逍遥立毙当场,内心之惊骇可想而知。
“钱胖子,这就是你请来助拳的高手?哼,一群废物,没得脏了本侯爷的剑!”任逍遥浸满杀气的森寒语音再度响起,初时仍然发自东边,倏忽之间却已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十丈之遥,似是一人喊毕,第二人跟着接上,但语音却毫无疑问的同样发自任逍遥,且自东至西连续不断,足见其身法之快。
各人愕然相顾之际,钱逸两腿一软,颓然坐倒,照这等轻功,所谓八队弓弩手和排弩、套索、炎阳烙什么的俨然形同虚射,哪能挨得着任逍遥半片衣角。
“哈哈哈,这就怕了!?你在扬州为非作歹,大肆搜刮百姓财物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长啸声毕,任逍遥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角中,剑眉入鬓、举止从容,鹰隼般的眼睛蕴藏若深刻的洞察力,一袭雪白的夜行衣,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分外乍眼,全身上下无处不散溢着孤高绝傲的霸者之气。
“任逍遥,有……有种的你就下来!”郑寨主强做镇定,高嚷道。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麾下的清风十三剑倒底有多少本事。”任逍遥微微一笑,陡然间身形拔起,流星般从屋檐破空而下。
“快,快放箭!”情急之下,范鉴哪还管弓矢顶不顶用,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乱箭齐发,密集如蝗,眼看要把任逍遥射成马蜂窝,岂知他唇角飘出丝充满鄙夷的笑意,双足交相互踏,陡然间拔高数丈,弹起、躲避、闪移连串复杂的动作,几乎刹眼间完成。任逍遥衣袂展动,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四个***,愈转愈高,最后一个转折,稳稳当当的落在空地正中。
众人看得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若非亲眼目睹,决不信世间竟能有如此轻功。别说什么清风十三剑,就连郑寨主和孙老爷子亦自嗔目结舌,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妖……妖法!”钱逸半点不懂武功,骇得失声惊呼。
“我使得是飞仙化羽,不是妖法,记住咯。”任逍遥笑眯眯的走到木箱旁,拍拍钱逸肩头,好整以暇的笑道。
“侯……侯爷,您老……”钱逸抖抖嗦嗦的好不容易站起,被任逍遥一碰竟又软绵绵的跪倒在地。
“哼,我的样子很老么?”任逍遥目光如电,冷冷道。
“不,不……小人的意思是……”钱逸的话说到一半,下裆竟然湿了。
“任逍遥,你不要太嚣张。”孙老爷子勉强收敛心神,大步冲到任逍遥跟前,低斥道,“我们这里有百多人,凭你一己之力应付得来么。”
“孙传庭,江淮人士,幼时师从淮海帮主柳元宗,二十五岁勾引同门师妹魏霞,不到三日,东窗事发,被逐出淮海帮,随后拜在黑道嚣雄吾吴轨门下,苦练二十载,终亲手杀死柳元宗,使淮海帮近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任逍遥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然道,“十年前,你扶亲子朱勇杰上位,使他成为盐帮帮主……”
“这……这些东西,你……你怎么会知道。”孙老爷子脸上血色尽退,难以置信的说道。他的过去任逍遥或许能靠广阔的交游打听到少许,但盐帮帮主朱勇杰是他改名换姓的儿子却是个天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任逍遥查到。
“我实在很佩服孙老爷子的胆量,当年盐帮有批货在川东被扣,任逍遥费尽心思请唐定南帮忙,总算是把货要了回来。您老倒好,指示儿子交一半给帮里,另外一半却自个吞了,还找借口说是孝敬蜀中唐门,高,实在是高!”任逍遥嘴角飘出一丝冰寒的笑意,淡然自若的说道,“唐绝唐大门主和我也算交情不浅,倘若我给他去封信……您老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到接下来我想说什么吧。”
孙老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现出万念俱灰,萎靡不振的的疲惫神色,苦叹道:“任……任教主,今儿个算我栽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老朽一马。”言毕领着众徒,头也不回的离开知府衙门。
任逍遥双目精芒现出,从怀中取出块铜牌,随手丢给郑寨主,自言自语的说道:“临离巽风城前,我跟三哥要了块天涯令,据说看到这块令牌就像看到他一样,凡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中人任凭调遣,也不知是真是假。”
郑寨主唇角微微抽动,陪笑道:“任教主说的是,执天涯令者如总瓢把子亲临,我等焉敢不从。”
任逍遥潇洒地耸肩,轻描淡写的道:“那就好,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郑寨主,带上你兄弟,回山寨歇着去罢。”
郑寨主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清风寨上下数十人霎时走得干干净净。
任逍遥双目异芒乍闪,瞬又敛起,环目扫过众弓弩手,迫人的气势骇得他们不与自主的将弓矢放下,乖乖退到一旁。
任逍遥负手傲立,淡淡道:“钱知府,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必要死扛么?”
钱逸支支吾吾,不敢言语,目光一个劲的往范鉴处撇瞥。
范鉴深吸一口气,转白的脸色回复正常,咬咬牙,强做镇定道:“侯爷,您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应该说话算话吧。”
任逍遥卓立如山,含笑道:“那当然,大丈夫为人处事,当说一不二。”
范鉴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在逍遥笺写得是今晚亥时前来盗宝,可眼下……”
任逍遥装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洒然道:“哦,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样叫打家劫舍,不叫入室盗宝对不对?”
范鉴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是……是……”
任逍遥目光转寒,冷冷道:“实话告诉你,钱逸搜刮的金银珠宝我根本没想过要碰,昨晚送来逍遥笺无非是吓吓你们。”
钱逸愕然道:“侯爷,您……您不是说笑吧。”
任逍遥面孔一板,沉声道:“我像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钱逸忙道:“不像,当然不像,侯爷您英明神武……”他使出浑身解数,说了一大通溜须拍马的言辞,满拟这十几箱金银珠宝俱能保全。
任逍遥笑问道:“老实说,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平常贪污回来。”
钱逸不敢隐瞒,回答道:“是,是小的搜刮……”
任逍遥面色一沉,打断道:“大点声,我听不见。”
钱逸老老实实的高嚷道:“禀侯爷,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全是我的。”
任逍遥哈哈笑道:“好,说的好,徐大人,你可以出来啦。”
大门倏地开启,推门而入的赫然正是荆杨都部署徐仁。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三章 尔虞我诈

钱逸登时如遭雷轰电掣,全身发颤,脸如死灰。任逍遥所谓的深夜盗宝,跟本就是诓他将历年贪汇所得通通取出,用铁链所锁死在衙内空地上,暗中却请来徐仁,将赃款尽数追缴。
任逍遥抱拳道:“徐大人,你面前的十三箱金银珠宝算是物证,钱逸的原话所有在场衙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如何抵赖。”
徐仁拱手笑道:“冠军侯神机妙算,实非我等常人所及,老朽钦佩之至。”说罢,使个眼色,身旁两名随从立刻将摁住钱逸双手,将他拖到跟前。
“徐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钱逸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三魂没了七魄,拉耸着脑袋一个劲的哭告哀求。
徐仁大怒道:“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败类,还想指望我高抬贵手……告诉你,今儿个就是你恶贯满盈的大显之日。”他唯恐王若钦请出太子,力保钱逸,打算午时一到就把他推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任逍遥含笑道:“徐大人,钱逸的案子铁证如山,没人救得了他,与其直接送他见阎王,倒不如想方设法从他口中套出更多……”说着他压低声音,附耳徐仁对言语几句,听得后者连连点头。
徐仁示意左右把钱逸拖进大堂,面向范鉴冷冷道:“范师爷,是到如今,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范鉴捣头如蒜,连声说道:“想活……当然想活。”
徐仁面色一沉,冷冷道:“你在钱逸身边为虎作伥,干的坏事不会少,要我饶你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说到这他故意顿住不语。
范鉴忙道:“大人,小的愿意作证,指认钱知府……不,钱逸。”
任逍遥沉声道:“这里的人证有几十个,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范鉴倒也精明,立刻明白他俩的意思,焦急道:“小的知道,小的立刻将钱逸收受贿赂的账本拿来,请冠军侯、徐大人明察。”说着连滚带爬的跑进书房。
不多时,他便取来几本寸许后的帐目清单,双手奉上的同时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冠军侯拿的是入项,从钱逸升任高邮县令至今贪汇的每笔赃款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徐大人手里是出项,包括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钱逸孝敬上官的礼单,至于汇总的那本则藏在密室,只有他自己才能拿到。”
任逍遥、徐仁随意翻看几页,相视一笑,徐仁朗声道:“来人啊,把钱逸、范鉴投入大牢,其余人等各自归家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离开扬州!”众衙役本道各自休想托得关系,岂知都部署竟放他们走,登时一哄而散,诺大的知府衙门只剩任逍遥和徐仁及手下。
任逍遥扬起冰魄玄霜剑将铁链尽数斩断,徐仁挥手示意,众人立刻抬起木箱,整齐划一的朝外走去。
眼看将出大门,远处忽然冲来一彪人马,将所有通路围得水泄不通。
徐仁面色微变,大喝道:“什么人,敢挡本官去路!”
对方立刻分开两旁,领头的中年文士跨着高头大马,从中朝他们策骑驰至,冷冷道:“我说徐大人呐,你连本官不认识了?”
徐仁不以为意的的笑道:“原来是王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这中年文士正是钱逸的干爹、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参知政事王若钦。此人生得相貌堂堂,脸容清癯,手足俱长,偏是长了个鹰钩鼻,使他神情惧怖,予人冷狠无情的感觉。最令人一见难忘的不是他高挺顾瘦的身形,晶莹如玉的皮肤,颧骨高耸的顶门,又或带点苍白算得上好看的脸容,而是永远眯成一条缝,冷冰冰如刀刃的一对眼睛,显得冷酷无情、阴鸷狠辣。
王若钦上下打量着徐仁,冷笑道:“徐大人,你我同在陛下处领的圣旨,难道你会不清楚我的来意。”
众人问言齐齐色变,唯独任逍遥、徐仁镇定自若,后者轻捋长须,淡淡道:“圣旨?哪来的圣旨?王大人你说笑呢吧。”
王若钦双目射出似能把徐仁看穿看透的神光,低斥道:“大胆徐仁,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你可知这欺君罔上之罪!”
徐仁双目射出深不可测充盈智慧的神光,单刀直入的道:“凭空捏造圣旨,欺君罔上的是你王若钦!”
王若钦仰天大笑,双目射出可令任何人心寒的残酷和仇恨电芒,冷冷地瞅着徐仁道:“好,虽然是个冒牌货,但也没被我这番虚言恫喝吓倒,反倒镇定自若、对答如流,看来我干儿子惹上的还真非寻常对手。”
徐仁心下大惊,面上却无丝毫表露,微笑道:“王大人,你我的确素有间隙,但也用不着便个如此瘪脚的理由来污蔑本官。”
王若钦双目杀机大盛,语气却保持着一种能令人心颤的莫名冷静,喟然道:“哼,你的易容术的确天衣无缝,我和徐仁勾心斗角七八年,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仍然看不出其中破绽,可惜啊可惜,真正的徐仁很快就到,你还是除去伪装,主动坦白的好。”
徐仁依旧镇定如初,不紧不慢的说道:“王大人,你的职位固然在我之上,但要随便栽个罪名把我除去,趁机救出钱逸,绝非三五日内所能办到,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先是有人正不住逼近。
王若钦仰天一阵长笑,充满得意之情,双目的凶光,由一种兴奋狂热的神色取替,徐徐道:“我给你最后个机会,若再不承认,休怪本官辣手无情!”
徐仁不以为意的笑道:“是么,既如此不妨请真正的徐大人近前叙话。”
话音方落,门外竟当真走来个徐仁,和眼前这位相比,两人除衣饰不同外,身材、相貌、神态、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四章 反咬一口

任逍遥第一个傻眼,假徐仁亦面色大变,余众自不待言,人人均手足无错。
王若钦阴阳怪气的说道:“徐大人,有人假冒你的名头招遥撞骗,你看该如何处置呀。”
半月前他听说徐仁要查钱逸贪赃枉法一事,生怕东窗事发,把自己牵涉其中,但又不好直接干预,唯恐落人口舌。他这十几年官场终究不是白混的,灵机一动之下竟主动揭发钱逸收受贿赂,请旨南下查办,满拟和徐仁耗上几个月,不让他找到任何证据,然后回禀说钱逸贪墨案纯属污告,从此一了百了。
徐仁以视查防务的名义前往扬州,行程路线早早的上报朝廷,王若钦不废吹灰之力三日前便找到徐仁,请出太子手谕,强迫他协助自己查案。徐仁怎能不知王若钦的诡计,奈何人家手里拿着的是圣旨,给他个天胆也不敢不从。
王若钦的本意是能拖则拖,以便钱逸有更多的时间打理帐目,免得被徐仁看出其中端倪,谁曾想,昨晚今早收到钱逸的飞鸽传书,说夜晚有贼要来盗宝(钱逸鬼精得很,生怕说出任逍遥的名头,干爹撒手不理,只说是近来得罪的江湖人物),王若钦知他行事没个主张,估摸着多半要遭,于是带领麾下兵马毫不停歇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最后关头出现。
眼见对方竟然冒充徐仁,王若钦心中那叫一个高兴,眼下知府衙门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要不出太大意外,救下钱逸决没有问题,顺便反咬徐仁,指责他和整个冒充事件脱不了干系,再把诬告陷害的罪名给他套上,顺手除去这眼中钉。
徐仁能够坐到都部署的高位,可也不是盖的,岂会轻易遭王若钦陷害,淡淡道:“王大人,你我奉旨前来是为查办钱逸贪墨案,其他事情似乎该由地方关处理,轮不到咱们插手。”
王若钦哈哈大笑,冷然道:“钱逸有否收受贿赂尚是未知之数,但眼前这伙人冒充朝廷大员,企图加害地方官吏,却是你我亲眼所见,依照朝廷律法,至少也得判个充军千里。”
徐仁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来到假徐仁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灼灼生辉,微笑道:“几位莫怕,只要钱逸贪污受贿的罪名坐实,你们非但无罪,反倒有功——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朝廷!”
任逍遥回复惯有的洒脱,轻笑道:“徐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手里握有钱逸贪墨案的铁证,请过目。”说着把两本帐目交给徐仁。
王若钦面色骤变,大步跨至两人正中,低斥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俩招摇撞骗之徒押下去。”
徐仁立誓道:“王大人,你想干什么?”
王若钦打个眼色,几名亲信立刻任逍遥和假徐仁将团团围住,阴笑道:“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乃钦差正使,全权处理扬州府大小事务,太子亦有口谕,让你协助我办案,怎么本官想抓两个人你都有意见?让开!”
徐仁唇角微微抽动,忽然猛一顿足,拂袖退下。王若钦抬出圣旨,又假借太子的名义,容不得他出言反对。
王若钦现出丝阴冷的笑意,示意道:“通通关进大牢,严刑拷打。”
众随从纷纷抢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扑向任逍遥。
任逍遥毫不在意,随手一挥,当先冲到七八人立刻惨呼着抛跌出去,“哎哟”“哎哟”的在地上打滚。
王若钦摆出官威,戟指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拒捕,给我就地……”“正法”二字尚未出口,抖觉眼前寒芒闪过,一柄碧光流转的宝剑架在咽喉。
王若钦大惊失色,懔然道:“你……你要干什么?”
任逍遥泛起一个顽皮的笑容,寒声道:“当然是擒住王大人你做人质咯。”
王若钦勉力振奋精神,颤声道:“你……你可知绑架朝廷大员是杀头的罪名。”
任逍遥像王若钦已成囊中之物的神态道:“王大人可知怠慢公主、欺辱侯爵乃欺君之罪,轻则夷其三族,重则九族齐灭!”
王若钦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咋舌道:“你……你是……”
任逍遥收回冰魄玄霜剑,仰首望往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本教主乃圣上御封的冠军侯,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王若钦愕然道:“侯爷,我……”
任逍遥截断他话,淡淡道:“你对本侯不敬倒也罢了,胆敢在凤舞公主面前大呼小叫……哼,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吧。”
王若钦这一惊更甚,失声道:“公主她……她不是在巽风城么。”
假徐仁除下伪装,赫然正是龙菲芸,嫣然笑道:“我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他到哪自然也得跟到哪。”
王若钦终究在官场跌爬滚打十几年,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深悉奉迎之道,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道:“侯爷携公主莅临扬州,小小知府衙门当蓬荜生辉,方才下官所以冒犯,全因侯爷与公主并未及时表明身份,否则纵是给下官个天胆也不敢如此逾越。所谓‘不知者不怪’侯爷与公主大仁大量,想必不会责怪下官。”
任逍遥暗骂王若钦奸滑,淡然道:“说的也是,本侯犯不着和你计较。”
王若钦话头一转,颇有意味的笑道:“公主假冒徐仁,虽说出于查案需要,但未免……未免亵渎朝廷威仪,俗话说的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龙菲芸秀眸生辉,倏地打断道:“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王大人随太子出巡,途经江宁府时,惩治当地恶霸,冒得是左散骑常侍蔡子勋的名头——据说,出主意是你王大人,亲自施行的也是你王大人,对么?”
王若钦心念微动,含笑道:“左散骑常侍乃本官下属,借用他的名头办案合情合理。”
龙菲芸欣然笑道:“哦,这么说来冒充下属那就没事咯。”
王若钦不知是计,脱口便道:“正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忠勇王生前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凡我朝廷兵马悉听调遣,但这并不代表徐大人就是公主的……”
话尤未落,龙菲芸使个眼色,徐仁立刻跪倒,恭声道:“天极教麒麟堂坐下宁海军指挥使徐英华参见教主、龙堂主,荆杨都部署、宁远将军徐仁参见凤舞公主、冠军侯。”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五章 功亏一篑

王若钦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凛然道:“徐大人,你……”
徐仁好整以暇的笑道:“王大人还不知道吧,朝中统兵将领多半出身天极教,像本官这等担任指挥使的少说也有七八位。”
龙菲芸欣然笑道:“徐叔叔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天极教述职,和我见面的次数补算少,否则我的易容术再精,也休想扮得如此惟妙惟肖。”
王若钦愣立当场,无言以对。
任逍遥趁热打铁道:“徐大人,钱逸收受的贿赂皆尽在此,请过目。”说着亲自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白银,亮闪闪的白银,五十两一锭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箱中,少说也有两万两。
王若钦面色再变,沉声道:“冠军侯,这些赃物真是钱逸的。”
任逍遥肃容道:“没错,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王若钦狡目一转,阴侧侧笑道:好啊,那就将人带过来吧。”
左右立刻把钱逸推到跟前,任逍遥狠狠瞪着他,质问道:“钱逸,当着这十几箱金银珠宝,你还有什么话说。”
钱逸连滚带爬的拉住王若钦长袍,哀求道:“干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王若钦冷然道:“虽然你是我义子,但国法重于泰山,若你贪赃枉法的罪名属实,就该案朝廷律例审判,谁也救不了你,若系旁人污告陷害,自有义父为你作主,谁也杀不了你。”说到后半句他有意拉长声音,其中暗示谁都听得出来。
钱逸忙呼天抢地的哭告道:“冤枉啊,徐大人,下官是被人冤枉的。”
任逍遥冷笑道:“冤枉?金银珠宝是从你府上缉获的,方才你也承认那是自己贪污所得,人赃并获、铁证如山,难道还想抵赖!”
钱逸追回莫及,颤声道:“我……我……干爹……”
见此情形,任谁都知道局势无法挽回,王若钦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钱逸,低斥道:“好啊,算我看错了你,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你好大的胆子。”
钱逸见他欲弃卒保车,不禁慌了手脚,口没遮拦的叫道:“干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搜刮的金银财宝大半给了您……”
王若钦双目杀机乍闪即收,显是强忍下怒火,大声斥责道:“住口,好你个钱逸,死到临头还想把我拽上……哼,算我瞎眼,竟然收你这种人做义子,拖下去!给我拖下去!”
徐仁急阻道:“且慢!王大人,谅钱逸个小小知府未必有胆贪污几十万两,依本官看,定有人在幕后指示,咱们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王若钦双眼一翻,冷然道:“我是钦差,我说怎么办案就怎么办。”
龙菲芸插言道:“巧了,本公主也想知道个前因后果,王大人该不会反对吧。”
王若钦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讪讪道:“公主金口即开,下官自然不敢有违。”
任逍遥寒声逼问道:“钱逸,老老实实的给我交待清楚,要是敢有半句隐瞒,本侯决饶不了你!”
钱逸忙不迭的点头道:“其实这十三箱金银珠宝……”
王若钦猛地打断道:“哦,我想起来啦,这十三箱金银珠宝是太子托我寄放在犬儿处的。”他重新称呼钱逸为犬儿显是怕他把自己供出来,不得已出言力保。
任逍遥冷冷道:“东西是太子的?我大人你这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了吧。”
王若钦故作正色道:“侯爷有所不知,半年前湖广发生水灾,朝廷因花费大量银钱加固边防,无力顾及灾民,太子遂命我将他历年积蓄运来江南,打算用以赈济百姓。岂料财物运抵时,寇大人已调来蜀中、岭南的税款应急,太子恐日后变生不测,索性让我把这些金银珠宝存放在钱逸处,遇到天灾人祸时也好应急。”
龙菲芸置疑道:“太子真如此慷慨,平白送出几十万两?”
王若钦捋须大笑,长声道:“哈哈哈,太子迟早要继承大统,赈济自己的子民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表面上是回答龙菲芸的疑问,实则暗中提醒对方:事情牵扯到太子,即便全力彻察,也难得出个所以然来,真要逼得急了,他日太子登基,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任逍遥岂能轻易被他吓着,含笑将账本递给徐仁,洒然道:“徐大人,请你念念帐本上记载的条目。”
徐仁顺手翻开,大声念道:“三月初八,征收田税,十五税一增为十二税一,进帐两千四百两;三月十二,城南富户曹安献名珠十颗,其子杀人罪改判误伤;三月十九,科举应试,傅仁米庄张老板密赠黄金百两,为其侄儿更换试卷,遂中举人……”这几句话以上乘内力送出,方圆数十丈内听得清清楚楚。
任逍遥缓步踱到王若钦身边,附耳道:“王大人,这回你没辙了吧。”
王若钦不以为意的笑道:“别急,还早着呢。”言毕,猛地提高声线,指着跪在一旁的范鉴,喝斥道:“大胆范鉴,钱知府待你不薄,你竟敢做本假账陷害他,简直胆大包天!”
范鉴万万料不到王若钦竟把罪名推给自己,吓得不知所措,颤声道:“侯爷,我……我冤枉……”
钱逸看到一线生机,急不可耐的打断道:“对对对,范师爷,咱俩好歹也是昔日同窗,你想当知府直说便是,何必用这栽赃嫁祸的下作手段。”
饶是范鉴狡猾奸诈,此时也不知怎声应答,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大呼冤枉。
王若钦冷笑道:“无耻小人,留你活在世上做甚!”说着从怀中摸出把匕首,猛地朝范鉴捅去。
任逍遥岂容王若钦杀人灭口,袖袍一拂,震得他趔趄跌退,冷然道:“想来个死无对证,没那么容易!”
王若钦用意被他揭破,尴尬道:“侯爷,下官一时心急,险些酿成大错……”
任逍遥理都不理,转向范鉴,沉声问道:“范师爷,你不过是贪墨案的从犯,如果能主动揭发,戴罪立功,或许判个三五年就能出来。”
范鉴像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切道:“侯爷明鉴,小的……小的立刻招供,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钱逸猛地叫到:“范鉴,三眼胡同!”
话尤未落,范鉴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任逍遥、龙菲芸对视一眼,同时猜到钱逸所说的三眼胡同必是范鉴家的住址,借此威胁范鉴,若他不俯首认罪,独自承担责任,便拿他亲人开刀。
徐仁急道:“范师爷,你倒是快说呀,贪墨案……”
范鉴长吐出一口气,似要舒泄积蓄胸臆的愤怨,似乎平复下来时,双目忽然涌出热泪,哑声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与钱知府无关。”
龙菲芸急道:“范师爷,你要对自己的陈述负责。”
范鉴紧咬下唇,露出悲伤疲惫的神色,摇头道:“公主不必多言,范鉴心意已绝,账本的的确确是我伪造的,目的在于陷害钱逸,谋夺知府之位。”
王若钦大喜道:“好,范鉴说的每句话你们可都听清楚啦?”
众亲信齐声应和。
任逍遥抢着道:“范师爷,我会派遣天极军保护你妻儿老小,用不着怕钱逸威胁。”话还没说完,范鉴“哇”的吐出口鲜血,脑袋一偏,烂泥般瘫倒在地。
王若钦仰天大笑:“哈哈哈,范鉴咬舌自尽,方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钱逸遭人污陷,蒙受不白之冤的铁证!”
徐仁顿足长叹,怒骂道:“王若钦,你……你好狠呐!”
王若钦冷然道:“徐大人,钱逸畏罪自杀,与本官何干,你可别血口喷人,步其污蔑朝廷命官的后尘。”
眼见王若钦当着自己面逼死证人,贪墨案的查办功亏一篑,任逍遥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王大人,你果然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看来过些日子,本侯倒要去你府上走一遭啦。”
王若钦双目精芒大盛,狂妄的笑道:“好啊,下官随时恭候冠军侯驾临。”他和钱逸不同,身边但有银两全部用来结交各处官员,府中既无珍宝,亦无赃银,任逍遥就算亲自登门,也休想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任逍遥冷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这档子事我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叫风流盗侠!”
王若钦笑道:“好啊,冠军侯想查就请继续查把,不过嘛……下官可是要回京中复命的,钱逸和这十几箱金银珠宝……哦,还有衙门中所有涉案人员都得带走,以便圣上闻讯。”
“王大人,你可别高兴的太早!”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啸,数十人高举火把,疾步朝知府衙门走来。
王若钦正意气风发,厉声喝道:“何人胆敢在此……”话至中途倏地瞥见当先当先两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神色剧变失声叫道:“八……八贤王!寇大人!
任逍遥、龙菲芸定睛一看,亦自惊得愣立当场,王若钦口中的“八贤王、寇大人”并非别人,正是昨晚在酒楼里见到的中年文士和白须老者!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六章 认罪伏法

八贤王在数十名随从的拥簇下走到王若钦身旁,双目精芒剧盛,淡淡道:“王大人,你说钱逸府中的金银财宝都是太子的——好,本王记住了,今番回京定向阿恒当面讨教。”阿恒是太子赵恒的小名,当今天下除赵光义外,也就只有八贤王敢这么叫,足见他在朝中非比寻常的崇高地位。
王若钦讪讪一笑,不敢答话,内心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八贤王与太子情同手足,未必肯替自己隐瞒,即便过得去这关,万一寇准在朝堂上提起,这欺君之罪可得落个十足十。但账本里牵涉到自己的地方实在太多,真要让钱逸认罪伏法,后果委实无法预料,别说自己搞不好连太子都难脱干系。
寇准甫看王若钦表情,便知其中有鬼,向徐仁简单询问过现场状况后,明知故问道:“本案涉及的金额超过四十万两,依贯例主犯的所有亲眷必须全部下狱,王大人怎么有功夫在这大呼小叫,难道只因你位居参知政事,主管刑部、吏部,就能徇私枉法。”
王若钦忙解释道:“钱逸贪墨案乃由下官揭发,故圣上派我来扬州查个清楚。”
八贤王肃容道:“王大人作为本案主审,却和犯官有父子之谊,虽说奉旨查办,但还是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的好。这样吧,从现在起这桩案子交给给寇大人,你呢就老老实实到大狱蹲两天,要是查明事情与你无关,本王亲自接你出来。”
王若钦的脸登时胀红,嗫嚅道:“王爷……”
八贤王勃然色变,冷冷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本王,还是不相信寇大人。”
王若钦像耗子见到猫般,呐呐道:“可圣上……”
八贤王再度截断道:“叔皇那我自会禀明,你就不用担心了。”
王若钦心头一颤,八贤王向来说到做到,届时把自己往大牢一投,回去就找太子问明,还怕查不出事情的真相。
寇准收敛笑容,脸容露出深思的神色,趁热打铁道:“王爷所言极是。王大人,辛苦你吃几天牢饭。放心,本官会查个水落石出,决不会冤枉任何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说到这,他猛地提高声线,目光灼灼的瞪着王若钦,一字一顿缓缓道,“欺上瞒下、无中生有的奸佞嚣小!”
王若钦神色剧变,脸容倏地转白,跪倒地上,浑身发抖的颤声道:“王爷,大人,臣……臣有罪。”
八贤王、寇准相视一笑,后者双手负后,气定神闲的淡然道:“王大人说笑了,你举报钱逸有功,更不辞辛劳,亲临扬州彻察,何罪之有啊?”
王若钦捣头如蒜,口齿艰涩的道:“下官……下官今晚多喝了几杯,把梦里的事当做实情胡乱在这瞎掰。”
任逍遥不失时机的追问道:“你瞎掰的很么呀?”
王若钦彻底崩溃,哆嗦道:“钱逸府上的十三箱金银珠宝不……不是太子的,下官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望王爷恕罪,望寇大人恕罪。”
寇准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钱逸收取的贿赂咯。”
王若钦连连点头道:“是,正是!钱逸……钱逸他贪赃枉法,罪有应得,当处以极刑,以正百姓视听。”
钱逸见干爹态度骤变,心知必死无疑,双眼一翻,吓得晕厥在地。
寇准冷冷道:“王大人,虽说你言者无意,但信口雌黄,滋扰办案的罪名却脱不了,我看你还是摘去顶戴,主动到囚车里蹲着得好。”
王若钦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下官……”
寇准面有不虞,冷冷“哼”了一声。
王若钦吓得立刻改口,颤声道:“犯官知罪,犯官甘领责罚。”心里却狠的牙痒痒,暗忖有朝一日我王若钦得势,定要你寇准不得好死。
八贤王见大局已定,朝众随从使个眼色,几名亲信立刻抢上将王若钦、钱逸五花大绑的押了下去。
任逍遥拱手致谢道:“幸得八贤王、寇大人及时出现,逼得王若钦认罪伏发,否则倒还真放跑了这两个祸国殃民的败类。”
寇准欣然笑道:“冠军侯神机妙算,抓了个人赃并获,我和王爷不过略尽薄力,真正的功劳应该属于侯爷你啊。”
龙菲芸挨到八贤王身旁,纤手挽着他右臂,小鸟依人般说不出的娇美动人,嫣然道:“八叔,您不会怪侄女昨晚在酒楼时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您和寇大人吧。”龙吟啸乃太祖义子,与太子、八贤王等均称兄道弟,彼此亲密的很,龙菲芸幼时常在八贤王府上玩耍,八贤王对她也极是痛爱,只是相隔十年,龙菲芸已经长大,昔日英俊潇洒、风华正茂的八贤王也成熟许多,所以都没认出来。
八贤王欣然笑道:“不怪,当然不怪,昔日你在我家桔园嘻闹时,就觉得你横看竖看实在不像个男孩。怎么样,当真让我猜中了吧,吟啸视若珍宝的孩儿果来是位公主。”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尽显长辈的温和慈祥。
任逍遥好奇问道:“王爷和寇大人也在暗中调查钱逸?”
八贤王正色道:“是啊,我俩赶赴江南,本为征调粮饷,半月前圣上传来旨意说北伐暂缓,粮饷的事情先放一放,让我俩立刻回京赴命,我俩心想这江南不能白来一趟,打算顺路收拾几个贪官,也好整顿朝廷吏制。”
寇准续道:“钱逸在扬州的所作所为早有御使暗中承报给王爷,我们本打算暗中查探,待收集到足够证据后再行拿人,不想倒被侯爷占了先……呵呵,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免得我和王爷耽搁行程。”
八贤王拍拍任逍遥肩膀,爽然笑道:“早便听说逍遥你聪明绝顶、智计百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看来耶律斜轸栽在你手里半点也不冤呐。”他不称任逍遥为冠军侯或是任教主,却直呼逍遥,登时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任逍遥分外感觉到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超乎寻常的平易近人,像个大孩子般笑道:“王爷过奖了,今番的计策大半出自菲芸,逍遥不过略尽绵力。”
寇准打趣道:“那还不立即上表谢恩,感激圣上赐你个智勇双全的贤内助。”
龙菲芸俏脸立告通红,害羞的垂下螓首,接着拍拍胸口,一副娇憨少女的动人神态,赧然道:“寇大人,您就别取消我啦。”
寇准哈哈大笑,欣然道:“怎么,嫁了个如意郎君还怕我提起。”
龙菲芸倏地霞生玉颊,呐呐道:“我和逍遥还……还没成亲哩。”
寇准捋须笑道:“‘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冠军侯既然要学霍去病,老夫也就盼着万邦朝觐、四夷宾服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八贤王插言道:“逍遥不在巽风城执掌教务,怎生和菲芸来到扬州?”
任逍遥恭声道:“独孤前辈托我南下出海,邀请几位武林耆宿重返中原。”
八贤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感慨道:“家事、国事、江湖事、天下事,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呐,切记身体是建功立业的本钱,任何时候都不要太过辛劳。”
简简单单一句叮嘱,却让任逍遥生出热血澎湃的激昂感觉,热泪盈眶道:“王爷教诲,逍遥必铭记于心。”
寇准肃容道:“巽风城一役,辽兵大败,相信短时间内边境地区暂时不会再有战事,冠军侯可放心处理江湖事务。”
八贤王补充道:“钱逸贪墨案自有寇大人协同本王处理,逍遥尽管南下,不必担心他逃脱罪责。”
任逍遥拱手道:“逍遥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答应。”
八贤王欣然笑道:“尽管说,但叫本王力所能及,无不应允。”
任逍遥简单扼要的叙述过东郊百姓贫苦窘迫的境况,最后道:“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钱逸贪污所得多半由百姓处搜刮而来,是否能考虑……”
话至中途,寇准倏地仰天大笑,打断道:“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冠军侯竟和王爷想到一块去了。”
任逍遥双目生辉,动容道:“莫非王爷……”
八贤王洒然道:“本王早便打算用这些赃款来救济百姓,光是其中的四十万两白银足够在东郊兴建大批民房,至于变卖后的珠宝则用来抵充两年的税赋。”
任逍遥、龙菲芸对视一眼,均各欣喜不已。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七章天子门生

艳阳高照,风清气爽,宏伟壮阔的卞京攻宫城外忽然出现两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领头的是位龙眉皓发,峨冠博带的白衣老者,虽然皱纹满面,却仍是一副精华内蕴丰神俊朗的样貌,跟在后面的俊秀青年一身淡蓝色宽袖长袍,长得英伟不凡,气魄慑人,嘴角带着一丝仅可觉察,既高傲自负又带点对其他人轻蔑的笑意,挺直鼻子上的一对眼睛神光闪闪,似蕴藏着用之不竭的智慧。
把守城门的禁军立刻上前阻拦,各执兵刃将他俩围在中央,大声喝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禁宫重地。”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块令牌,在领头的禁军队长跟前晃了晃。
禁军队长态度骤变,打个眼色示意众士卒放下兵刃,恭声道:“请两位稍后,末将这就去请吴统领。”说罢转身便走。
不消盏茶功夫,禁军统领吴浩明如飞赶至,毕恭毕敬的向白衣老者施了个全礼,欣然道:“独孤前辈,您老总算来啦!圣上盼你盼得好辛苦啊……”说着目光投向俊秀青年,沉声道:“嗯……敢问这位是才……”
白衣老者含笑道:“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叶知秋。”
吴浩明动容道:“原是名动天下得傲雪寒剑,久仰久仰!”
独孤宇、叶知秋随吴浩明由丽正门进入都城,丽正门装饰华丽,门为朱红色,缀以金钉,屋顶为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远望光耀夺目,门墙上得城楼,是皇帝举行大赦的地方,极其雄伟壮观。
前有兵卫开路,后有兵卫随行,饶是成为总瓢把子后过惯了前呼后拥的日子,但在皇宫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给叶知秋的感觉仍颇为古怪,使他有点不大自然,相反独孤宇看起来倒是好整以暇,显然来得决不只一次两次。
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皇城围护在宫城的南、西、北三面,呈“凹”形,东面与宫城遥遥相望。所有城墙都是夹城,分内外两重,更增其防御能力。
皇城内分布有四条横街,呈东西走向,与南北两条直道交错,中央大道居中轴线,堂、阁、斋、楼、台、轩、观、亭等星罗棋布,排列在大道两侧的横冲,众星拱月般,不离皇宫左右。
叶知秋尚是首次踏足都城,行走在由丽正门到兴圣门长达数里的御道,被御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宏伟建筑所慑,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只是这条都城内的御道已足令他叹为观止,宽可容八马并驰,两侧开有御沟,沟边植槐栽柳,树影婆娑里隐见无数亭台楼阁,听吴浩明介绍,其中有观赏牡丹的钟美堂,观赏海棠的灿美堂,四周环水的澄碧堂,玛瑙石砌成的会景堂等。
通过兴圣门后,三人终于踏足宫城,宫城呈长方形,长有六、七里,周廻二十里,四隅各有一个角楼,宫城的正门为崇天门,自宫外引出的水渠从崇天门前流过。但见重楼迭阁、珠宫贝阙、山水池圃,巧夺天工,四周植满石榴、桔子、槐树和杨树,树绿榴红,悦目沁心,美景如画。
一座大殿矗立前方,檐角起翘,装璜华丽,单是基座便高达数丈,从地面至殿顶的鸱尾,差不多有二十丈,窗为朱红色,镶以金线,窗楹镂刻云龙图案,上铺一层黄金,用玉板明花没纸糊成。四面轩廊均有禁卫把守,戒备森严,在左右偏殿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气势磅礴。
吴浩明介绍道:“这座就是皇上平日听政的紫宸殿,无论召见群臣,还是举行朝会皆尽在此。”
紫宸殿前是个百余亩的大广场,地面以锦石铺成,光滑生辉,四周广植各种树木,华殿绿叶相映,置身其中几疑远离人世。
叶知秋但左望右瞧,近看遥窥,尽是庭园楼阁,忍不住问道:“吴统领,宫内究竟有多少殿台建筑?”
吴浩明正色道:“说出来叶总把或许不相信,殿宇的总数有八百多间,东旁的殿有移清、会宁、成平、叡谟、凝和、崑玉、群玉;阁有蕙馥、报琼、蟠桃、春锦、叠琼、芬芳、丽玉、寒香、拂云、偃盖、翠保、铅英、云锦、兰薰、摘玉;西侧的殿有繁英、雪香、披芳、铅华、琼华、文绮、绛萼,阁有琼华、绿绮、瑶碧、清荫、秋香、从玉、扶玉、绛云。此外有许多独立于宫城的皇家苑囿,如聚景园、玉津园、富景园、屏山园、玉壶园、琼华园、小隐园、集芳园、延祥园等。
众人朝文德殿行去,此殿位于紫宸、垂拱两殿之间,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作为建康宫内最宏伟壮观的建筑物之一,文德殿共分十二开间,象征一年十二个月份,两旁有南、北二堂,主殿高十丈,长三十四丈,宽十二丈,四面轩廊均有禁卫把守,娑所有人全都经过精心挑选,个个虎背熊腰,高挺膘悍,武功修为亦自不俗。
负责带队的将官是殿前都指挥使侯崔翰,显然他也和独孤宇十分熟谂,恭恭敬敬的施过礼数后,竟连兵刃也不用二人解下,当先引路带着独孤宇、叶知秋跨槛登堂,进入文德殿。
殿内的布置并没有想象中奢华,靠窗放置一排十多张太师椅,以茶几柑隔,正中坐着的是位身穿明黄色便服的中年男子,体型修颀匀称,身材健硕挺拔,看上去只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朴实古拙的貌相,没有透露丝毫内心的情绪。
叶知秋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宋氏王朝的九五之尊——赵光义,不但因为殿内只他一人,且坐在居中主位,更因其好整以暇的闲适姿态和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
赵光义的神倩有点疲惫,他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眼神固执而坚定,充盈着强大的自信,且流露出一种颇为难以形容似是对某些美好事物特别憧憬和追求的神色,即使是初次见面,叶知秋已敏锐的感到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智慧武功绝不在江湖中任何成名高手之下。
纵使坐在椅上,赵光义的腰板仍是挺直坚定,显得他雄伟的体型更有逼人的气势。正捧起茶盅呷茶的双手纤长稳定,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大宋天子,确是气概不凡。
叶知秋的直觉判断出他不喜欢摆皇帝的架子,但仍是依礼下跪叩首追:“草民叶知秋,拜见皇上。”
赵光义神态雍容的放下茶盅,淡然道:“给朕平身!侯将军可以退下。”
叶知秋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突然生出种似曾相视的怪异感觉,但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有过印象,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侯崔翰依令退出堂外,徐子陵徐涂站起,垂手侧立,以表恭敬。
独孤宇在紧挨赵光义的太师椅旁坐下,欣然笑道:“你说想见一见江湖中成名的少年英豪,我原打算将武林四秀一并请来,实在是熊啸天帮务繁忙,肖星辰急于找寻恩师,任逍遥又南下出海去请易天寒、孟飞出山,所以只叫上了叶知秋。”他不称赵光义为皇上却称你,足见两人非比寻常的特殊关系。
赵光义颇有意味的笑道:“独孤前辈怕是早已看出其中端倪,所以才……”
独孤宇轻捋白须,缓缓道:“唉,看样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赵光义哈哈大笑,欣然道:“呵呵,说这话的该是朕才对吧。”
叶知秋被他俩的对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生不敢发问,唯有老老实实的站那旁听。赵光义旋风般转过身来,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半分不误落在叶知秋身上,含笑道:“叶总把,这里并非正式场合,无须太过拘礼。”
按说十三省绿林盟做的是没本钱买卖,多少有些与朝廷对立的意味,叶知秋身为总瓢把子,没给当场擒下便算好,赵光义却还对他和颜悦色,不由受宠若惊,恭声道:“谢皇上恩典。”
赵光义显出帝王的霸气,仰天发出一阵长笑声,道:“近前来,让朕看看你。”
叶知秋诚惶诚恐的走到主位旁,近距离得窥赵光义的天子真容,忽然虎躯剧震,难以抑制的失声惊呼:“师……师父!”
十年前将叶知秋自法场救出、授他业艺、传他武功的竟是当朝皇帝赵光义!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八章天姿国色

赵光义捋须长啸,欣然道:“十年啦,整整十年,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朕。”
叶知秋再度跪倒,目泛泪光,哽咽道:“师父……圣上对知秋有重生再造之恩,今生今世绝不敢忘。”
赵光义亲自离座,扶起叶知秋,仔细打量几眼后,感慨道:“记得那会你还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孩子,这眨眼间功夫就长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年侠客,真是光阴催人老,峥嵘岁月稠啊。”说着转向独孤宇,饶有兴致问道:“前辈怎生猜出,知秋的授业恩师就是朕?”
独孤宇微微一笑,正容道:“老夫看来,当今天下擅使剑法者不过七八人,其中能教出叶总把这等高徒的只有老夫自己和付龙渊,叶总把的武功路数狂傲难驯、放荡不羁,骨子里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显然学得不是以快捷轻巧著称的御龙九决,却与你的天道神功有几分相似,于是我便向叶总把询问他习武的经过,略加分析后终于判断出他极有可能就是你的衣钵传人。”
赵光义闲话家常的问道:“我邀前辈来京中一聚,前辈却连知秋也一并捎上,想来不光是要证明自己的猜想那么简单吧。”
独孤宇缓缓点头,好奇的问道:“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匡胤和你几十年再未踏足江湖,怎生到得晚年,突然教起徒弟来。”
赵光义长吁口气,像跌进深如渊海的回忆般,徐徐道:“当年朕亲率大军争讨辽国,燕云十六州指日可下,岂知修罗教、绝杀骤然发难,中原武林盟危在旦夕,朕不得不抽调天极军回援五云山。耶律斜轸抓住机会,骤然发难,与死守幽州的辽兵里应外合,杀得我军大败亏输,当时朕亲引八千虎贲断后,苦战三日三夜后终被杀散,朕精疲力竭、困顿不堪,单枪匹马退至河间府时终于支持不住,当场晕厥。幸好当地的一对农户将我救下,在朕生命垂危的关键时刻,不惜卖掉自家赖以生存的田地,换来药物为朕疗伤。”
叶知秋颤声道:“皇上说的农户是……是我爹娘?”
赵光义露出缅怀神色,柔声道:“嗯,你父母不辞辛劳的照顾朕,将朕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没有他们朕决计活不到今天,大宋江山也不会有如今的四海生平、国泰民安。”说到这他目泛泪光,哽咽道:“朕返回卞京后,因政务繁忙,始终没有机会到河间看望你父母,多次差人送去金银财帛,你父母也坚持不受。”
叶知秋泪流满面,喃喃道:“爹爹和娘亲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帮助他人从来不图报答,如果……如果二老肯接受一次,也不会在饥荒中……”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赵光义追忆道:“十年前,朕终于抽出时间,亲自前往河间府探望你爹娘,谁曾想……半月前当地发生饥荒,河间府尹杨宏那个天杀的畜生,竟然扣着赈灾粮食不发,害你爹娘活生生饿死,甚至连你个孩童也不放过。”
赵光义续道:“当时朕不便表露身份,只好孤身去劫法场,将你救出后朕曾问过,原不愿意随朕走,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但你却拒绝了,只求朕教你武功,让你有朝一日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扫尽世间奸邪。听完这话朕很是触动,不惜放下国事,传了你三个月武功,临走还留下本太祖皇帝亲自撰写的剑谱。”
赵光义拍拍叶知秋肩膀,有感而发的道:“回到京中,朕立刻下旨灭了杨宏九族,凡牵涉到本案的相应官员一虑严惩,也算告慰你双亲的在天之灵……十年来,我一直派人暗中注意你的情况,让朕欣慰的是你不但学会了朕交给你的所有武功,更自创天涯傲雪剑,力夺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得以跻身武林四秀,相信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正说着,殿门倏地打开,接着只听一把软绵绵温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娇呼道:“啊,父皇,您有客人呀。”
赵光义柔声道:“是啊,来,华玉,见见独孤前辈和叶知秋叶少侠。”
华玉公主答应一声,婷婷袅袅的走到乃父跟前。
叶知秋侧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晶莹雪白、吹弹得破使人不敢逼视的如花娇靥,她芳龄约在十五六许间,身穿双襟圆领,粉红色印花的宫装,外面罩着一件翠绿色丝质披肩,肤色有如羊脂白玉,映雪生辉,俏脸挂著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自然便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只是神情冷冷淡淡,当真是冰山美女。然而美艳之中,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媚劲,两只眼睛,就象秋天的湖水,在微风的吹佛下,不时泛起无数美丽的涟漪,水汪汪的,随便向人飘那么一眼,就要叫人感到勾魂荡魄。她的艳色是冷漠和神秘的,这或者是由于她似是与生俱来的清傲,使人不敢亲近,但又渴望得到她的垂青,叶知秋几敢肯定这清丽脱俗、雍容华贵的美丽公主,绝不逊色于龙菲芸或南宫凤仪那级数的绝世佳人。
叶知秋为她的天姿国色所震摄,看得双眼发亮,失魂落魄,如遭雷殛地愕立不动,当华玉公主娇息喘喘的向他施礼时,他竟破天荒的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草……草民叶知秋见过……见过公主。”
华玉公主“噗哧”娇笑,霎时间百媚顿身,嫣然道:“我虽身在宫中,却也久仰‘傲雪寒剑’的名头,今日乍见倒觉得与想象中大不相同哟。”
叶知秋神态大窘,不知如何作答。
赵光义缅怀的目光化作温柔和爱惜,微笑道:“华玉,你陪叶少侠到宫中四处走走,我和独孤前辈有话要谈。”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九章秦晋之好

叶知秋完全不能自主的随华玉公主离开文德殿,大门合上后,独孤宇轻捋长须,含笑道:“光义将我单独留下,究竟想问什么?”
赵光义目光灼灼,一字一顿缓缓道:“请独孤前辈告诉朕任逍遥的真正身份。”
独孤宇心念微转,动容道:“怎么,你对他也有兴趣?”
赵光义颇有意味的笑道:“本朝最精锐的十万天极军掌握在任逍遥手中,若不将他的出身背景了解清楚,朕岂能放心。”
独孤宇喟然道:“逍遥接任教主已有数月,按说秦怀玉、张劲宏他们早便拟好密报呈递上来,难道他们说的不够详细。”
赵光义肃容道:“武林四秀自成名起,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监视中,密报叙述的内容和朕之前了解的根本大同小异,所以朕只好向独孤前辈请教。”
独孤宇微微一笑,淡然道:“江湖中人人皆知任逍遥从不提起他的幼年往事,老夫也是从他的武功路数中猜出他的授业恩师乃‘银翼铁掌’孟飞,至于其他方面的资料未必就有你知道的详细。”
赵光义倏地坐直龙躯,双目精光闪闪,沉吟道:“朕想问的只有一句话,任逍遥究竟是不是任憔悴的遗腹子?”
独孤宇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捋须道:“说实话,虽然逍遥的样貌和任憔悴有七分相似,脾气秉性也不尽雷同,但他的冰魄玄霜剑和凌霄剑诀得自云坞谷底,除此外身上没有任何与任憔悴有关的物事,所以在见到孟飞、且听他亲口承认前,老夫也不敢肯定。”
赵光义双目奇光闪动,徐徐道:“如果朕告诉你,任逍遥他有这件东西呢。”
独孤宇动容道:“你指得是……”
赵光义压低声音,缓缓道:“九龙玉佩!”
赵光义露出沉湎回忆得神色,续道:“龙凤双佩本是太祖皇帝与元德皇后的定情信物,也是开启乾德宝库第三层天魁石的密匙。太祖皇帝驾崩前,将龙凤双佩传给忠勇王,叮嘱他务必好生看管以确保先前无上罡气秘籍的安全。忠勇王与任憔悴相交莫逆,遂以龙凤双佩中的九龙玉佩赠之,约定日后若各自生子被便结为兄弟;若各自生生女则结为姊妹;若一男一女则永为秦晋之好。”
独孤宇恍然道:“怪不得我听逍遥说,龙教主曾四处寻访九龙玉佩,敢情是找女婿来着。”
赵光义感慨道:“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忠勇王定是从九龙玉佩中洞悉任逍遥出身来历,这才毫不犹豫的将教主之位传给他。”
独孤宇笑问道:“你也是因为九龙玉佩所以才下旨赐婚的?”
赵光义油然道:“这算原因之一吧,但朕最看重的是任逍遥的卓越的指挥才华和非凡的应变能力,相信假以时日,此人必将成为第二个忠勇王……不,或许他的成就能超越忠勇王,甚至是古往今来的所有的兵家,为我大宋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功勋。”
独孤宇审视赵光义好半晌后,讶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说逍遥一直有让万邦朝觐、四夷宾服,令普天之下无人看觊觎大宋、窥伺中原的宏伟志向,但以他放荡不羁的闲适性格,要他像龙教主那样率领天极军东征西讨、南伐北战,助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乃至平定大辽、西夏,或许……或许很难。”
赵光义神情倏地凝重起来,徐徐道:“所以朕才封任逍遥为冠军侯,朕要让他知道,他就是朕的霍去病,保家卫国、抵御外敌是他不可推卸的职责,匡扶社稷、宾服四夷是他必须达成的使命。”
独孤宇沉吟道:“逍遥一直千方百计的打听自己身世,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是否要和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赵光义断然道:“万万不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然被他知道自己是任憔悴的亲生骨肉,还不尽起十万天极军杀向西域,寻修罗教报仇,届时朕辛苦谋划的北伐大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独孤宇双目精芒烁动,沉声道:“说到北伐我还真想起一个人。”
赵光义脱口便道:“‘冰狐艳姬’萧淖?”
独孤宇点头道:“恩,他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远房侄女,精通天魔心经,又是景宗耶律贤的妻子,如今辽主耶律隆绪病重,由她执掌辽国政局。萧淖和匡胤之间的瓜葛你也清楚……”
赵光义倏地拍案而起,寒声道:“哼,无耻荡妇!勾引太祖皇帝不成,便因爱生恨,发誓不惜一切代价颠覆本朝,朕倒要看看有杨家军坐镇边关,独孤前辈您护佑武林,她凭什么撼动我大宋的千秋基业。”
独孤宇肃容道:“萧淖卑鄙下作、心狠手辣,以她的武功……唉,老实说萧淖的修为绝不在耶律德光当年之下,我虽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毕竟年事……”
赵光义截断道:“萧淖业已七旬高龄,前辈不必担忧。”
独孤宇肃容道:“话虽如此,但天魔心经的玄妙处却远非你我知道的那么简单。六十年前的大梁之战,老夫记忆犹新,耶律德光以一己之力杀得我们一僧、二侣、三剑大败亏输,若非风寒秋即使出现,只怕契丹铁骑早已踏便中原。”
赵光义剑眉紧颦,沉吟道:“前辈所说朕深有同感,太祖皇帝盛年时曾与萧淖约期决战,倾尽天道神功也不过略胜半筹。如今卅载岁月弹指而过,太祖皇帝驾鹤西游,萧淖的魔功却日渐精进,好在今时再非本朝初立,国力衰微,朕坐拥四百军州,手中握有几十万雄兵,即使不能依靠武功取胜,也可在两国交锋的战场上一较长短……况且忠勇王已将先天无上罡气传给任逍遥,有朝一日神功大成,还在乎鬼冥神君、恨天、萧淖什么的?”
独孤宇喃喃道:“神功大成……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赵光义眼中射出浓烈的感情,长叹道:“朕知道,修习先天无上罡气确非易事,恩师武功绝顶,穷毕生心力不过初窥门径;太祖皇帝天纵奇才,练到第二重也主动放弃;忠勇王身处危境,不得已而强行研习,最终油尽灯苦,溘然长逝。但朕相信任逍遥,相信这初出茅庐第一仗便逼死耶律斜轸的少年英雄!相信他能够将先天无上罡气融汇贯通,成为我大宋的国之栋梁!”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章 美艳公主

叶知秋在华玉公主的陪伴下,不知不觉来到会宁殿之北,这里有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山上建有一殿二亭,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燕栖亭,其中燕栖亭周围植满杏树、修竹,别有野趣。
华玉公主轻盈潇洒的坐在燕栖亭的栅栏前,淡淡的凝视着叶知秋,确是天生丽质,有倾国倾城的艳色,最动人处是她行立坐卧,均是仪态万千;一颦一笑,无不能颠到众生。对她有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和冰肌玉肤,清丽如仙的容貌来说,任何一丝一毫的增减都会破坏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月貌花容。
叶知秋好不容易才从色授魂与的感觉中恢复过来,方才华玉公主向他介绍沿途的宫室殿堂,他完全是机械性的附和应答,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华玉公主幽幽道:“叶少侠,你怎么对人家爱理不理的呀,是不是华玉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她的声线温婉清柔,与她的风姿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此时语带凄酸,欲语还休,谁能不为之心生怜意。
叶知秋慌得手足无措,呐呐道:“不……不,公主哪里话,知秋乃山野村夫,对宫中事务所知甚少,方才惊诧于周围宛如天造地设的雄奇景致,一时……一时失神,还望公主赎罪。”
望着他如此窘态,华玉公主忍俊不禁,“噗哧”笑道:“堂堂傲雪寒剑竟也知道脸红,是不是我看错了呀。”
叶知秋心忖我又不是四弟,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哄起女孩子来手段一套套的,赧然道:“公主……知秋、知秋的意思……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华玉公主比任何梦境更惹人遐思的美眸扫了他一匝,有点俏皮的道:“实话告诉你,在皇宫里即使是父皇和他的嫔妃也不敢这样对我,要我饶恕你的大不敬之罪可没那么容易哟。”
叶知秋微微一愣,轻声问道:“公主是不是想惩罚知秋。”
华玉公主唇角逸出一丝忍俊不住,带点狡猾顽皮的笑容,樱唇轻吐道:“看来叶少侠还挺聪明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你板子,也不会把你关起来,只是想听叶少侠介绍些许当今江湖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你们武林四秀……不,还是本公主问吧,本公主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叶知秋愕然道:“公主久居深宫,怎么会对……”
华玉公主美目闪烁着狡黠的采芒,抢着道:“人家不管嘛,人家就是想听。”
叶知秋拿她没辙,只好点头答应。
华玉公主差婢女送上香茗,两人坐在燕栖亭中,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华玉公主缠着叶知秋问这问那,尤其是关于十三林绿林盟的境况,叶知秋不禁愕然,略带尴尬的说道:“我们绿林中人干得是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说白了就是和朝廷作对,虽蒙皇恩浩荡,不予追究,但……”说到这他不禁老脸通红,想想皇上宁可舍弃国事,也要留在河间府传授自己武功,到头来自己却当上十三省林绿林盟总瓢把子,半点也不体谅皇上的苦心。
华玉公主巧俏的角逸出一丝比涟漪更轻柔自然的笑意,以她低沉性感的语音道:“叶少侠你错啦,太祖皇帝和父皇皆出身草莽,深知绿林中人的辛劳,本朝立国时也曾得到十三省绿林盟的大力相助,穆柯寨的穆寨主、雁荡山的杨老爷子都是父皇的布衣之交,加上众位绿林好汉帮忙惩治贪官污吏、不法奸商,你说朝廷怎么会与十三省绿林盟为敌呢。”
叶知秋心中释然,顿觉口干舌燥,不禁伸手去拿茶壶,岂知华玉公主也是同样动作,两人的手在接触壶把时骤然相触,各自“啊”的一声收将回去,目光却像磁石般牢牢吸引在一起。
叶知秋只要移前少许就可触碰到华玉公主冰雕玉琢般晶莹柔嫩的芳体,柔和的阳光透过林木缝隙洒在凉亭里,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着叶知秋的一边却隐没在暗黑中。俯首下视,像揉合了光明和黑暗的玉容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明亮的眼睛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顾盼生妍,丹唇开合时,两个可人的梨窝天然地现在颊边,长秀洁美的脖颈更是线倏诱人,雪肤浅露,分外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四方的栅栏和娇柔的动人女体对比强烈,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阳光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华玉公主遽地霞生玉颊,有点狼狈地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似嗔非嗔道:“叶少侠,你……你在看……”说到后面声音已细不可闻。
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华玉公主说话,似是她正对自己吹气耳语,又像遥不可测的远方拂来轻纱般温柔的阵阵清风,叶知秋生平破天荒的涌起把一位美女拥入怀中,轻吻她香唇的冲动,一时间竟瞧得痴了。
“咦,燕栖亭里坐着的是谁?”“瞧那服饰除了华玉公主还能有谁。”“我是说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公子。”“不知道,或许是哪位大臣的公子吧。”山坡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叶知秋打个激灵,急忙循声望去,但见七八名身着彩绘宫装的锦衣女子,正携手朝燕栖亭走来。
华玉公主似欲冲淡两人间“无声胜有声”的尴尬气氛,低声道:“呀,是几位姐姐。”说着盈盈站起,撇下叶知秋不顾,含笑迎了上去。
叶知秋顿觉一阵空虚,再看接踵而至的几位公主,虽说各有各的妩媚,各有各的妖娆,但较之华玉公主倾国倾城的绝代丽色却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争辉。
感叹间,叶知秋早被几位公主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当得知眼前这位俊秀公子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傲雪寒剑时,她们非但不觉惊诧,反倒欢呼雀跃,兴高采烈的议论起来,有的猜测他入宫的情由;有的赞扬他在江湖中的英名;几个嘴快的甚至议论起叶知秋是否系皇上为华玉公主选定的附马来。
华玉公主招架不住的露出女儿家腼腆娇羞的姿态,垂首避开众女灼灼的目光,微嗔道:“几位姐姐,你们就别取笑华玉了嘛。”
元德公主“噗哧”娇笑,柔声道:“哎哟哟,我的好妹妹呀,谁不知道你是咱们十几位公主中最美丽、最漂亮的,若不嫁个英俊潇洒、年少有为的如意郎君,怎么对得起父皇呢。”
听得这话,叶知秋虎躯剧震,猛地相起一个人来——诗诗,赵光义的女儿诗诗,那个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诗诗。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一章 倾国之恋

赵光义从法场救出叶知秋后,在短短三月内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他,期间的辛劳苦楚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的。叶知秋父母新丧,兼之精神与肉体在赵光义的严岢督促下接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多少次险些放弃,好在赵光义女儿诗诗陪伴他渡过了人生中这段最艰苦的时光——虽然诗诗只是个小女孩,但给予叶知秋的关爱与鼓励却成为他得以坚持倒底的最大倚仗,即使是在十年后,诗诗幼时的一颦一笑,一肌一容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方才得知自己苦苦找寻的恩师竟是当朝天子,叶知秋本该立刻想到诗诗,然而华玉公主的出现却将他的心神完全吸引过去,直到他因华玉公主的暂离感到空虚的刹那,心智才完全恢复过来,接着听得元德公主提起皇上的众位女儿,终于回忆起自己永生难忘的诗诗。
在叶知秋心中,诗诗的地位是任何女子无可比拟的,这不光缘于童年时的那段情愫,更因为他之所以能从一个痛失双亲的孤儿,成为今天统御一方的武林大豪,根本离不开诗诗的帮助。
叶知秋驰骋绿林,名动江湖,却始终不曾觅得红颜知己,并未没有品貌俱全的女子向他示爱,并非叶知秋不想体尝男女情爱的快乐,概因他心里始终只有诗诗,始终容不下别的女人。
然而华玉公主的出现却使他一度将诗诗抛到脑后,完全沉浸在魂销魄荡的醉人感觉中,此刻的叶知秋内心充满了懊恼与羞愧,他恨自己意志不坚,无法保持内心萦绕十载的爱恋;他恨自己见异思迁,美色当前便忘却对诗诗的魂牵梦萦的情念。
叶知秋很清楚只要自己肯发问,轻而易举的就能探知诗诗的境况,然而他没有这样做的勇气,因为现在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十三省绿林盟乃至中原武林的颜面。试想统御数万绿林群雄的总瓢把子,甫自入宫便到四处打听诗诗公主,消息传扬出去旁人会怎么想。
即使他叶知秋可以为爱舍弃一切,但诗诗呢?莫名奇妙的与自己扯上瓜葛,影响名节不说,或许人家根本就不记得十年前的往事,自己有必要贸然插足,介入她安宁祥和的幸福生活吗?
正自踌躇难决的当口,耳畔响起华玉公主温柔悦耳的声音:“叶少侠,人家奉父皇旨意陪你在宫里用完,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外转转?”
叶知秋尚来不及开口,元德公主抢着道:“华玉,平日里姐妹们邀你外出,你总推三阻四,死活不肯答应。怎么,今天有叶总把护驾,就吵着闹着要……”
华玉公主两边晶莹如玉的粉颊各飞起一朵娇艳欲滴的红云,大滇道:“姐姐,平素离宫父皇总派禁卫像影子般在后面跟着,但凡人多的地方便不让咱们去,烦都烦死啦,至于这次呢……嘻嘻,有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做陪,我看没有哪个坏人敢打本公主的主意吧……叶少侠你说是不是呀。”
她语气中透出一种毫无掩饰的真诚,听得叶知秋砰然心动,只是脑海中仍有大半想着诗诗,兀自踌躇不答。
华玉公主轻顿蛮足,急问道:“叶少侠,你究竟答不答应啊。”
叶知秋勉强收敛心神,答非所问的道:“公主……公主放心,有知秋护驾,你的安全绝对不是问题。”这话倒说的实在,以叶知秋现今的身份,无论黑道、白道谁不卖他三分面子,确保外出期间无人骚饶华玉公主那还不易如反掌。
华玉公主雀跃道:“好呀,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咯!”说罢,神态自若的把纤手挽上叶知秋的臂弯。
叶知秋但觉华玉公主的玉手处充盈青春活力和弹性,同时动人的发香体香扑鼻而来,叶知秋顿时心神巨荡,不由自主的将诗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 ※ ※ ※
卞京号称六朝古都,战国时期的魏、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北宋均在此建都,使得卞京繁荣兴旺达到鼎盛。其城建规模之宏大、市井之繁华,名扬四海,煊赫天下。
卞京风光旖旎,人物荟萃,城郭恢弘,经济发达,其建设规划思想独特,宏大的城垣分外城、内城、皇城,三重城郭,三条护城河。城内交通水陆兼容,畅通无阻。在布局上、打破了封闭性的坊里制,代之以商住开放的街道形式,实行坊市合一,人口逾百万之众。
“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卞京城内的坊里街道,象棋盘格子一般,市井相连,店肆罗列,高楼大宅,连宇高甍,邈若仙境,参差可见,两旁万家楼阁林立,钟楼鼓楼遥遥相望,举目都是客栈、酒肆、珠宝店、玉器坊、杂货铺、棉花肆、鲜果行等竞相设立,盛极一时。街道上自是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一派繁华大都会的热闹情况。
叶知秋陪着华玉公主,策驾马车离开皇宫,转入城南槐柳成荫的雍熙大街,在主御道和驰道之外,是蜘蛛网般探伸往城内里坊的次一级街道,至乎窄街小巷。房舍沿河伸展,深宅大院、粉墙黛瓦的民居、石板路、石拱桥、浮航、石河埠;江中则舟楫往还,水光帆影,无愧于“一城宋韵半城水”的美名。
华玉公主初次体验自由自在、无人约束的闲适感觉,兴奋得俏脸通红,挽着叶知秋的臂弯半点也不松开,那艳绝人寰的倾世玉容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好在叶知秋也是万中选一的美男子,否则早被湮没无数倾羡嫉妒的目光中。
以前叶知秋常对任逍遥在几位女伴前刻意表现出的温驯感到不解和困惑,此时此刻方才体会到四弟的良苦用心,别说是面对刁蛮任性的水芙蓉亦或天真烂漫的林毓秀,就是他陪着个温婉柔顺的公主便要处处小心,步步谨慎,诚惶诚恐的不敢出半点岔子,生怕一个不经意动作乃至一句脱口而出的言语引起华玉公主的不快,但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拉着诗诗的纤手,漫步在这繁华鼎盛的街市中,他的心头便波澜迭起,久久难以平复。
路过岔道时,左侧街市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期间还夹杂着含混不清喝斥怒骂,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叶知秋也能猜到朝此情形发展下去,动起手来是无可避免的。
若在平常,他会毫不犹豫的过去看个究竟,但身边跟着个涉世未深的华玉公主,委实由不得叶知秋轻率前往。并非因为他没有信心在械斗发生的情况下保护华玉公的安全,实在是打打杀杀的东西不宜让从小娇声惯养、在殿堂宫帏中长大的金枝玉叶瞧见,免得伤害她纯净如深谷幽泉般的幼小心灵。
叶知柔声道:“华玉,咱们走这边。”说罢拉着华玉公主往街道的另一头行去。
华玉公主微摇螓首,眸神飘向左侧,幽幽道:“叶少侠,我想去那瞧瞧热闹。”
叶知秋装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淡然道:“几个混混聚众闹事,没什么好看得。”
华玉公主凑近稍许,比仙籁还好听的声音从她的樱唇吐出来道:“人家就是想见义勇为嘛,陪我一起好不好?”
叶知秋见她一再坚持,若然拒绝恐拂佳人心意,当下点头答应。或许他并不知因为自己此刻的疏失,竟给华玉公主和自己之间勾勒出一道撼天动地、感怀上苍、其间充满无数荆棘坎坷、流传千古的倾国之恋。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二章 禄山之爪

来到一处商铺前,果见店门附近里里外外围着几十名百姓,吵闹声正是来自其中。叶知秋分开人群,引着华玉公主近前,映入眼帘的三名身着契丹服饰的辽人,高的那个年纪不过三十,体魄健壮,肌肉发达,身型健硕而均匀完美,满脸须髯,轮廓清晰突出,脸容颇为丑陋,但却流露出冥诚爽宜的味道,仿似一株能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不惧任何风雨的吹袭。
矮的一个壮如铁塔,面相粗豪,宽阔厚实的肩膀把他整体变成方方形,腰挂马刀,眼神凌厉,头发却修得只寸许长短,硬如铁针,似个猪鬃刷子,容貌不算好看,却有一股强悍豪雄惹人好感的味儿。
中间站着的那位看上去只二十四五许,体魄完美,身形挺拔,显示出非凡的气魄,充满力量和信心,脸孔英伟至没有任何瑕疵,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像枪杆般笔直,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布袍微微拂扬,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明亮深邃的眼睛,眼神固执而坚定,充盈着强大的自信,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的人像,毫无半点瑕疵。
正和他们争执的是店铺老板和七八个流氓地痞,叶知秋听罢几句立时便知是店铺老板故意设局,将货物摆成流水样式,矮个契丹人不慎触碰,结果通通砸烂,店铺老板让他赔偿,矮个契丹人愣是不肯,结果就吵了起来。
按说以三人的体格形貌,店铺老板是不敢擅自招惹的,只因胡汉历来相斗,辽国又使奸计害死宋人心目中的战神龙吟啸,使民怨达到极点。五代以来,契丹人与汉族争战不断,汉人连番惨败,早对大辽心存顾忌,然则巽风之战,任逍遥率天极军大破辽兵四十万,逼死耶律斜轸,举国上下吐气扬眉,再不把辽人放在眼中,眼下逮着机会,自然想尽一切办法逼迫对方赔偿。
流氓地痞早与店铺老板勾结,百姓们见被勒索的是契丹蛮子,非但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反在那呼喝起哄。高矮两人打定主意,坚决不掏银子,结果事情越闹越大,几乎动起手来。
叶知秋冷眼旁观,发觉居中那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话,偶尔露出一丝克制的笑意,令人觉感到他城府深沉,不轻易透露心内的情绪,凌厉而有种冷冰冰味道的眼神,更显他的孤高绝傲,完全不把任何人、任何事务放在眼中。
叶知秋心知高矮两人武功了得,所以不动手乃因顾忌周围百姓太多,恐烦众怒。奈何华玉公主不明各中玄机,只道店铺老板故意折辱契丹人,当即盈盈步出,轻声指责道:“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三位朋友不过打翻几件瓷器,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吵吵嚷嚷的吗?”
店铺老板见有人插话,正待发怒,倏地瞥见是位明眸皓齿、清丽脱俗的窈窕少女,火气登时下去大半,淡淡道:“姑娘可知我店里的货都是耀州窑、磁州窑、景德镇窑、龙泉窑、越窑,耀州窑和五大名窑的佳品,他们损坏的几件足抵百多两,若是不照价赔偿,我这一家子可都得喝西北风去。”
华玉公主伸出纤纤素手,从地上拾起几块碎瓷片,略加检视后双瞳,双眼讶异的神色,秀眉紧蹙幽幽道:“耀州窑产品精美,胎骨极薄;磁州窑以磁石泥为坯,强调白瓷黑花,釉层匀净;景德镇窑的产品质薄色润,光致精美,白度和透光度之高堪称瓷中之冠;龙泉窑的产品多为粉青或翠青,釉色美丽光亮;越窑烧制的瓷器胎薄,下巧细致,光泽美观。”
众人听华玉公主说得十分详细,纷纷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叶知秋有心让她表现,故意不插嘴,悄然站在人群中关注局势的发展。
华玉公主美目彩芒阴现,续道:“五大名窑是为汝、官、哥、钧、定,其中汝窑为五大名窑之冠,釉色以淡青为主色,手感清润;官窑专为内宫烧制瓷器,你店里自然不敢卖的;均窑以彩色瓷器闻名,其中胭脂红最好,葱绿及墨色的瓷器也不错;定窑生产的瓷器胎细,质薄而有光,瓷色滋润,白釉似粉,称粉定或白定。敢问这位老板,小女子手中拿着的究竟出于何处?”说罢,好整以暇的望着店铺老板,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店铺老板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唇角微微抽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矮个契丹人露出感激神色,大声讽刺道:“老板,这下你无言以对了吧,几件普普通通的杂货,算来最多七八钱,我给!我给你还不成嘛。”
店铺老板慌了手脚,急使眼色示意众地痞帮忙解围。
地痞头目反应极快,大步走近前去,寒声道:“姑娘,我们男人的事你少打岔,当心本大爷……嘿嘿……这里人多,有些话大爷我懒得出口。”说着淫邪的目光停留在华玉公主高耸的酥胸上,一副的饱餐秀色、乐此不疲的陶醉神情。
华玉公主俏脸微红,却也不怕这区区地痞,声调转寒,缓缓道:“依本朝律例,凡仗势欺人,讹诈百姓的商贩,一概予以严惩,轻则罚没货物,重则关入大牢,你们开口就要百多两,闹到衙门最少也得判个两三年。”
地痞头目面色微变,冷笑道:“姑娘,你……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啊,当心哪天……哪天回家路上平白无故的被人拐……拐咯,卖到秦淮河的窑子里做……做粉头。”他个小混混几时见过华玉公主这等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虽然是在威胁对方,却为她花容所慑,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待得“粉头”二字出口,心中后悔莫及,只觉以如此轻薄的言语亵渎眼前圣洁明媚的少女,实在是种莫大的罪孽。
华玉公主乃赵光义最宠幸的女儿,满朝文武见到她谁敢不恭恭敬敬,今头一遭被套上不堪入耳的字眼,还是在人山人海的街市,立刻眼眶通红,纤手紧紧攥着衣衫下摆,委屈的似欲哭将出来。
高矮两个契丹汉子神色微变,看样子准备出手相助,居中的青年却打个眼色让他们暂时隐忍,两人很对他甚是敬畏,不敢有违,老老实实的退开,眼睁睁看着华玉公主遭受众地痞的责难。
地痞头目还算识像,众手下却垂涎华玉公主的美色,纷纷叫嚷道:“姑娘,这回你怕了吧。”“来,让哥哥摸一个,摸完就放你回去。”“别害羞呀,待会有你乐的。”说话同时,手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华玉公主纤纤弱质,哪逃得开众地痞的禄山之爪,骇得芳心遽颤、花容失色。
眼见他那冰清玉洁的身体即将遭到恶徒的触碰,忽听“啊”“啊”数声,围在身边的几名地痞惨呼着瘫倒在地。低头看时,但见众人周身并无鲜血淌流,只腕脉处一点殷红,叫得却比杀猪还响,浑身不住颤抖,显然他们的手筋已被挑断,整条肩膀算是废了。
出手之人乃叶知秋!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三章 房中私宠

华玉公主喜极而泣,娇呼扑入叶知秋怀中,秀眸异采涟涟,动人至极点,饮泣道:“叶大哥,我……我好怕,谢谢你……谢谢你救我!”他对叶知秋的称呼不由自主的改变,心中更镌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叶知秋毫无隔阂的感受到她娇躯的战栗,心中霎时涌起万般愧疚,柔声安慰道:“华玉,对不起,我的剑出必见血,起初我不想伤人,结果害得……”
华玉公主拼命摇头,抢着道:“不,我不怪你。”说到一半倏地察觉自己失仪,忙从叶知秋怀中挣开,霞生双颊,不再言语。
叶知秋也是首次与女儿家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禁老脸微红,暗骂自己怎地这般没用,二十多岁的人了,抱个姑娘都畏首畏尾,现场气氛登时尴尬非常。
契丹青年拱手作揖,以他彬彬有礼、充满奇异魅力并能使人甘心遵从,的说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多谢姑娘为我等解围。”
叶知秋抱拳还礼,正要说话,华玉公主抢着道:“胡汉本为一家,卞京城中对契丹人心存怨恨的只是少部分,希望公子不要见怪。”她恢复温婉优雅的姿态,甜甜浅笑,玉颊的小酒涡更深更迷人,瞧得所有人目眩神移。
契丹青年微愣片刻,双目倏地精芒迸射,摆脱意乱情迷的神态,叶知秋看在眼里,感觉此人极不简单,别的不说光这份定力便比自己胜上不止一筹。
契丹青年目光灼灼的审视着华玉公主的风华绝代的如花玉容,含笑道:“我们契丹人说话从来不绕弯子,在下见姑娘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品貌姿容远胜于寻常汉人女子,心中甚是仰慕,不知可否赐示芳名。”
华玉公主露出个甜美灿烂的笑容,两手负后,令酥胸更为茁挺,嫣然道:“公子想问人家芳名,总得先说说自己的吧。”
契丹青年眼睛明亮起来,肃容道:“在下耶律长胜。”接着指向两名随从,介绍道,“他们是我的家仆耶律利涉、耶律蓟,我等此来卞京是想采购布匹丝绸,运往国内贩卖,敢问姑娘……”
华玉公主媚态毕呈的甜笑道:“我叫赵玉华,这位是我青梅竹马的哥哥秋知叶,我们来街市游玩,正巧撞见店铺老板设局害人,所以就仗义出手咯。”
闻得“青梅竹马”四字,叶知秋再度回忆起诗诗,胸口不禁一阵绞痛。
华玉公主微耸香肩,姿态神情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轻柔的道:“时候不早啦,我和秋大哥还得去城西买些东西,告辞。”说罢,盈盈道个万福,拉住叶知秋左手,拽着他往街口跑去。
耶律长胜目送她倩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喃喃道:“好!好一个天香国色的赵玉华,看样子此次卞京之行没有白来。”
耶律利涉压低声音,请示道:“大王,要不要把秋知叶……“同时做个“咔嚓”的手势,耳语道,“然后将赵玉华送到府上”
耶律长胜淡淡道:“不必了,眼下宋辽交恶,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耶律蓟恭声道:“秋知叶剑法虽好,但我们……”
耶律长胜冷笑道:“休说你俩,便是燕云十八骑齐至,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耶律蓟愕然道:“不会吧,秋知叶在中原武林根本没有名头……”
耶律长胜寒声道:“你们有听到赵玉华初次唤秋知叶什么吗?”
耶律蓟回忆道:“好像……好像是‘叶大哥’,叶大哥……秋知叶……叶知秋!”
耶律长胜双目爆起深邃莫测的电芒,一宇一字的缓缓道:“不错,此人乃十三省绿林盟总瓢把子、‘傲雪寒剑’叶知秋。”
耶律利涉颤声道:“那……那赵玉华用得也是假名?”
耶律长胜微微一笑,点头道:“若我所料不错,她应该是赵光义最宠爱的女儿华玉公主赵雨诗。”
耶律利涉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任由叶知秋将这么个绝色貌美的人间尤物收为房中私宠。”
耶律长胜双目杀机闪烁,寒声道:“哼,任逍遥逼死我爹,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本王找不着他,就先从他的结拜兄弟处下手。”
耶律蓟失声道:“大王是想……”
耶律长胜冷哼道:“本王要凭真本事将武林四秀的女人一个个弄上床,玩够以后再送到军中,任凭将士们享乐,这赵雨诗身为大宋公主自然首当其冲。”
半月功夫很快过去,叶知秋在赵光义的刻意安排下日日陪在华玉公主身边,但他并不知道华玉公主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赵雨诗,每逢面对这位倾国倾城绝色佳丽,都不得不想方设法克制内心的情愫,生怕一不小心对她生出爱恋。
其实,叶知秋一直费尽心思打探过赵雨诗的所在,只因赵光义极其宠爱这个女儿,十年前从河间归来便下旨册封她为华玉公主,从此整个后宫皆呼其尊号而不唤名讳。叶知秋既无脸向赵光义发问,又羞于找其她公主探询,唯有在太监宫女处打听,但时间过了那么久,区区几个下人哪还记得住华玉公主的芳名。
这日,赵光义邀叶知秋入宫品茶,地点是在皇城内的艮嶽。艮嶽是赵光义登位后建造的奇艳,宫苑,可以说巧夺天工、宛若仙境。艮嶽周围十余里,以浙江的凤凰山为蓝本建造,人工堆土叠山,主山万岁山(艮山)设数十个大洞,洞中藏雄黄和卢甘石,雄黄据说可以驱避蛇虫,卢甘石则能发散阴气、聚集云雾,使空气濛郁如深山幽谷。艮嶽中有将太湖石积叠成的各式各样的人造山。苑的中部有景物如药尞、西庄、巢云亭、白龙沂、跃龙峡、蟠秀亭、练光亭、跨云亭、罗汉岩。再西有万松岭,岭畔立一倚翠楼,楼旁平地开凿了两处弯形的水池,东边的叫做芦渚,设浮阳亭;西旁的叫做梅渚,设雪浪亭。池水向东流为雁池,向西流为凤池。池周围有馆、阁、亭数座。万岁山脚下设登道直达山上最高处的介亭,介亭左右各有二亭,左为极目、萧森,右为丽云、半山。从山顶向北可俯瞰景龙江,江水的上流引一支注入山涧。苑的西侧有漱琼轩,山石间错落着炼丹观、凝直观、圜山亭,从这里可以望见景龙江旁的高阳酒肆及清澌阁,江之北岸,小亭楚楚,江水支流流向山庄,称为回溪。
叶知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品茶是假,陪华玉公主是真,同时却又暗自纳闷,华玉公主艳冠京城,想争附马的官宦子弟、青年才俊数不胜数,自己和她没名没份的,时常出入宫帏已被众人说三道四,如今赵光义非但以圣旨召唤,大张旗鼓的派禁军统领吴浩明登门相请,还赐他御马乘骑,像是生怕全城民众不知道似的。
从客栈到位于皇城的艮嶽约需半个时辰,途中叶知秋不断旁敲侧击,向吴浩明打听圣上是否还有其他用意,吴浩明是个直性子,嘴上本挂不住话,这回竟也闭口不言,只一个劲的催他快行。
由丽正门经钟美堂过会宁殿穿琼华园,叶知秋终于来到号称“十全胜景天下无”的艮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情形依旧惊得他愣立当场。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四章心迷神醉

在座的不光是大宋天子赵光义,还有昭宪皇后杜氏,唯独不见的是华玉公主。
赵光义在出席庆典和重要场合才会穿着的礼服衮冕,头顶卷云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卷梁宽一尺,前后各垂十二旒,身着织锦龙袍,衬里用红色,领、袖、襟、裾均缘黑边,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凡十二章,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另挂佩绶,把他衬托得一身霸气,彩丽无伦。
昭宪皇后头戴龙凤珠翠冠,以珊瑚珠制成,尺寸大小形制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的凤袍其制为深清色、五彩翟纹,领、袖、裾都红色云龙纹样的镶缘,内着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另挂白玉双佩及玉绶环等饰物,下穿青袜乌舄,镶金凤履,显得高贵典雅。
叶知秋敏锐的察觉到今日之事不同寻常,躬身下拜行过礼数后,诚惶诚恐的坐在一旁,敬待圣上发话。
赵光义捋须笑道:“知秋以为艮嶽的景致如何?”
叶知秋恭声道:“宛若仙境、美不胜收。”
昭宪皇后柔声道:“皇上,你这是明知故问嘛,建造艮嶽,耗费本朝多少人力、物力,从建隆到开宝间十余年,各地花竹奇石,都聚于此。建隆七年,运载一具高数丈的山石,动用了上千人,凿河断桥,毁堰拆闸,数月的时间才运到汴京,各处楼台亭馆,月增日益,难以数计,故有‘十全胜景天下无’的美名。”
赵光义含笑又问:“知道朕为何要修艮嶽吗?”
叶知秋拱手道:“草民愚钝,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赵光义亲自离座,拍拍叶知秋肩头,徐徐道:“告诉你,朕不惜花巨资兴建艮嶽,为得正是华玉。”
昭宪皇后续道:“圣上有十几个女儿,唯独最痛华玉,别说是在皇宫里建个园子,就算……总之,我们夫妇为她可以不惜一切。”
叶知秋岂能听不出皇后话中有话,正待鼓足勇气委婉的说出自己对诗诗的牵挂,忽见赵光义、昭宪皇后齐齐侧目,望向不远处的漪萱湖。
叶知秋顺着他俩眼神凝注的方向看去,但见一艘饰满鲜花的兰舟悄声无息的向我们的方向飘来。船头一个白衣少女长发披肩,纤手抚琴,弹奏出清虚致远、深具穿透力、令人耽溺陶醉的曲调,似在温柔地挖掘着每个人心内至深处的感情。如诗如韵、如梦如幻。
兰舟渐渐飘近,叶知秋倏地发觉拂琴的白衣少女正是华玉公主。如云的秀发瀑布般随意地泻落肩膊后背,秀眉宛如新月,肌肤欺霜赛雪,绝世玉容恬淡无波,将四周醉人美景衬得毫无颜色。叶知秋心神不由被她有如山川灵动的美丽轮廓深深吸引,的目光痴痴的看着华玉公主,几乎忘却了身处何地,直到赵光义大声唤我,才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尴尬的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知秋失态了!”
昭宪皇后呵呵笑道:“令叶少侠感叹不是曲调而是佳人吧。”
叶知秋被她说中心事,老脸微红,颇有些作贼心虚的赧然感觉。
这时兰舟已经来到水榭之前,两名宫女上前将那兰舟系好,华玉公主步履轻盈的走上岸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青丝为笼系,佳枝为笼钩”的桑篮,宛如来自最深黑星空降世下凡的凌波仙子,随着她的出现,整个水榭仿似立即被一片馥郁的香洁之气笼罩包围。
叶知秋的目光落在华玉公主美丽的不可方物的俏脸之上,她秀外慧中的玉容仍带着一贯抑压下透出来的忧郁神情,别具冰雪冷傲的美态,尽管不施半点脂粉,可是其文静娴雅的举止,轻盈窈窕的体态,能令任何人心迷神醉。
华玉公主的美眸亦往他飘来,这侧眸一瞥确是媚态横生,风情万种,最厉害是双眸中有种勾魂摄隗的魅力,瞧得叶知秋心中剧荡,差点被她把魂魄勾去。
当着父皇、母后,华玉公主不便表露出对叶知秋的热情,礼节性的施过礼数便像个乖乖女般的坐到昭宪皇后身边,再不言语。
嗅着她迷人的芬香,看着她方才在七条琴弦上按、捺、弹、拨的雪白如葱的指尖,叶知秋险些把持不住,欲将她拥入怀中,肆意爱怜。
忽然,诗诗的形象涌上心头,叶知秋顿时生出强烈的愧疚感,他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永远放不下诗诗,放不下这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无论与华玉公主怎样交往,始终有如春梦秋云,日后也只能在思念中追忆。想到这里,叶知秋心中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若直接了当的拒绝华玉公主,或者一走了之永远都不再见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赵光义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女儿对叶知秋的爱慕,眼见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如此迅速,只道叶知秋和她早便说起过十年前在河间府发生的一切,自己也懒得旧事重提,欣然笑道:“知秋啊,你觉得华玉她怎样?适不适合作个贤妻良母。”
叶知秋正沉浸在欲罢不能的痛苦中,完全没听清赵光义的问话,登时尴尬起来,讪讪一笑,不知怎生回答。
关键时刻,昭宪皇后一扯赵光义衣袖,解围道:“皇上,您说的也太直接了罢,华玉她年纪还小,远没到出嫁的年龄。”
赵光义哈哈大笑,开怀道:“你啊,就是舍不得咱们的宝贝女儿,且不说年纪和华玉相仿的元德、淑华,就是她几个妹妹也早选好了附马,要是再不把华玉嫁出去,日后她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非得怪你这做娘的不可。”
昭宪皇后瞟叶知秋大有深意的一眼,柔声道:“华玉艳冠京城,想娶她的男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咱们该愁的不是女儿嫁不出去,而是该如何挑选附马,你说是不是啊,叶——少——侠。”她故意拉长声音,其意不言自明。
叶知秋心里清楚,赵光义和昭宪皇后一唱一和,为得就是试探他愿不愿意当附马,而且瞅皇上皇后郑重其事的装着架式,显然早已安排好一切,只要自己肯点头,立刻颁布赐婚圣旨,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
叶知秋心乱如麻,答应吧对不起诗诗,拒绝吧又得辜负华玉公主的心意,正自首鼠两端、踌躇不决的当儿,忽见大内总管郭公公疾步走到赵光义身边,附耳低言,他的声音很小,叶知秋只隐隐听到“辽国……使团……南院大王……求见圣上”等字眼。
赵光义脸上震动的神色一闪即逝,霍地立起,沉声道:“来人啊,摆驾紫宸殿——皇后,你带华玉暂回隆福宫,知秋,跟我走!”





第二十四卷 天子门生知秋悟 第十五章南院大王

紫宸殿内,满朝文武齐聚,以呼延赞、曹彬为首众武将皆身披甲胄,带剑上朝,吕端、王若钦等也各穿着崭新的朝服,所有大臣皆神情严肃,没有一个敢擅自说话,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异常。
群臣山呼已毕,吕端出班奏曰:“辽南院大王亲率大辽使臣团入京,与本朝拟定通商条款,现正在偏殿等候,恳情圣上赐见。”
叶知秋心下恍然,原来事关宋辽贸易,怪不得赵光义心急火燎的赶回来。
不多时,辽国使臣在司礼太监的引导下进入紫宸殿,叶知秋定睛一看,惊得愣立当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赫然正是数日前在集市遇到的契丹青年耶律长胜。
耶律长胜走到大殿正中,抱拳道:“辽南院大王耶律长胜见过宋朝皇帝。”
吕端怒斥道:“大胆,面见天子为何不三拜九叩,行君臣之礼。”
耶律长胜冷笑道:“哼,上邦天使不拜下国诸候,本王在大辽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况……”
呼延赞按剑而立,大怒道:“荒谬,大辽弹丸小国,岂可在我天朝妄自尊大。”
耶律长胜神态倨傲的说道:“本王此来卞京是有要是与贵国天子相商,不想就小小礼仪问题和大将军徒做口舌之争。”
呼延赞待出言指责,赵光义挥手打断,含笑道:“朕所以临朝接见贵国使团,无非出于两国间的情谊,否则区区小事哪用得着上金銮殿谈——宋辽每年的贸易进项仅只三百万,不到本朝赋税的一成,耶律大王想谈则谈,不谈大可回去。”边关贸易对辽国来说意义极大,他们以战马、牲畜等向宋朝换取丝绸、茶叶乃至铁锅、茶壶等物件,逐渐改变往昔的游牧生活,转入城中定居,一旦大宋彻底禁决与辽国通商,他们只能依靠打草谷的方式来获取生活必须品,时间稍长定入不敷出,损失远较宋室为大。
耶律长胜被他说中痛处,锋芒稍敛,含笑道:“谈自然是要谈的,但……”
赵光义不待他把话说完,朗声道:“大司空吕夷简何在?”
吕夷简昂首步出,恭声道:“臣在。”
赵光义望着耶律长胜,好整以暇的笑道:“吕大人执掌本朝财政,通商条款的事情和他商量便是,待拟定完整个规划,再交给朕御览。”言下之意是你耶律长胜没资格和朕谈条件。
辽国使臣齐齐色变,耶律长胜却面无表情,兀自站在原地,屹然不动。
叶知秋本为耶律长胜在市集时将身份掩饰的滴水不漏而感到惊讶,眼下见赵光义区区两句话便说得耶律长胜哑口无言,暗暗佩服他非比寻常的政治手腕。
赵光义恼耶律长胜自以为是、出言无状,索性不再搭理他,朗声道:“众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这句话本该太监说,眼下却出自赵光义之口,众臣自然知道皇上的用意,全都低垂下头,默不做声。
赵光义虎目射出凌厉的神光,冷冷从耶律长胜面上扫过,朗声道:“今天就到这吧,退朝!”
耶律长胜心头一凛,急阻道:“且慢!”
赵光义似是早便料到他的反应,从容笑道:“怎么,朕处理把本朝政务,也轮得到你耶律大王插手。”
耶律长胜措手不及的道:“岂敢……岂敢……”说着双目神光一闪,旋又敛去,沉声道,“只不过本王此来卞京,首要目的是完成太后交托的使命,次要目的嘛——利涉,拿上来。”
耶律利涉答应一声,捧着个锦盒恭恭敬敬的交给耶律长胜。
赵光义功聚双目,徐徐道:“耶律大王手中拿着的是……”
耶律长胜洒然耸肩,朗声道:“这是本王私人送给皇上的礼物。”
赵光义见他态度骤变,甚觉好奇,含笑道:“哦,朕倒要看看耶律大王精心准备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郭公公从耶律长胜处接过锦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开,原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对巧夺天工的翡翠玉马,两匹正撒开四蹄飞奔的骏马体态矫健,昂首甩尾,头微微左侧,三足腾空,只有右后足落在一只展翼疾飞的龙雀背上。骏马粗壮圆浑的身躯充满力度,但其动作又是如此轻盈,充满了“天马行空”的骄傲;飞燕似乎正回首而望,惊愕于同奔马的不期而遇,其中隐喻“扬鞭只共鸟争飞”的超然境界。就翡翠的质地来看,显然是出自新疆和田,细腻温润、犹若凝脂,品相饱满匀称,晶莹剔透,清翠欲滴。
紫宸殿内顿时响起一阵赞叹之声,显然所有的大臣都看出这份礼物不同寻常,即使是在皇宫大内也难觅得如此稀世奇珍。
赵光义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捋须问道:“耶律大王平白无故的送朕一尊马踏飞燕,究竟是何用意?”
耶律长胜欣然大笑,扬声道:“这尊马踏飞燕不过意思意思,本王真正想送给皇上的是十万匹骏马,十万匹上好的西域骏马。”
此话一出,众臣耸然动容,自唐末以来,汉人便丧失了西北产马之地,故北宋朝廷一向有缺马之苦,不得不高价收购,赵匡胤曾从登州海道向女真买马,赵光义意识到骑兵的重要性,也以高价在京及诸州民间购买马匹,饶是如此,仍不敷需用,即使是号城“兵精甲天下”的天极军,也只装配的出龙骧、虎翼两支不到万人的骑兵主力。耶律长胜开口便是十万匹,如果真的手下,足够将朝廷最精锐的禁军打造成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赵光义沉声道:“常言道‘投桃报李’,耶律大王平白无故的送上十万匹骏马,是否也要朕送你某样东西作为回报呢。”
耶律长胜双目精芒大盛,油然道:“圣上说的没错,本王的的确确是看中了皇宫中的一件物事,又恐圣上舍不得,所以才提出用十万匹骏马作为交换。”
赵光义哈哈大笑道:“我说耶律大王怎地前倨后恭,敢情是有求于朕啊。”
耶律长胜恭声道:“正是,希望圣上能够答应本王的这个不情之请。”
赵光义两眼射出锐利神光,盯著耶律长胜道:“耶律大王尽请直言。”
耶律长胜肃容道:“本王想从圣上这换取一纸婚书。”
赵光义愕然道:“婚书?”
耶律长胜踏前半步,朗声道:“对,华玉公主的婚书!”





第二十五卷 皇宫大内赐宝物 第一章比武夺妻

满朝文武齐齐色变,唯有赵光义仍保持好整以暇的姿态,笑问道:“朕有十几个女儿,耶律大王为何别的不选,偏偏挑中华玉。”
耶律长胜哈哈一笑,拱手道:“实不相瞒,本王和华玉公主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直到现在仍难以忘却。此次本王再度入京,小半是为完成太后交托的使命,大半则为再睹华玉公主的芳颜,希望圣上能够体谅本王的苦心,成全这桩美事——本王若迎娶华玉公主,就将成为圣上的女婿,日后必尽心竭力,促成宋辽永为盟好,当然圣上想要索回燕云十六州也不是没得商量。”
十万匹骏马、边境的和平与安定、加上两代君主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的的确确是份不小的诱惑,满朝文武俱各屏住呼吸,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静静等待着圣上做出最后的决策。
赵光义捋须笑道:“耶律大王很会揣摩朕的心思,提出的条件也很难让朕拒绝,可惜……”说着他猛地一拍龙案,厉喝道,“可惜朕不是汉高祖、汉景帝,需要倚仗公主去换取所谓的和平,朕要学汉武帝刘彻,将一切敢犯大宋天威的敌寇远逐域外乃至诛灭尽绝!”
满朝文武齐齐下拜,高呼圣上英明,唯独奸臣王若钦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耶律长胜早料到赵光义不会答应,也拿不出十万匹骏马,所谓归还燕云十六州更是无稽之谈,至于他的真正用意……
耶律长胜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淡然道:“看来圣上对华玉公主很是宠爱,宁可挑起战端,也不愿将她当作两国和谈的牺牲品。”
赵光义冷然道:“哼,朕虽是大宋天子,却也是公主皇子们的父亲,别说华玉,朕的任何一个女儿你都休想换走。”
耶律长胜眼睛明亮起来,含笑道:“既如此,不知本王能否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追逐华玉公主裙下。”
赵光义沉道:“你什么意思?”
耶律长胜缓缓道:“听说圣上已为华玉公主挑好驸马……喏,就是站在金阶旁的叶少侠,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赵光义颇有意味的望着叶知秋,含笑道:“没错,知秋是朕的衣钵传人,又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少年英豪,华玉嫁给他可说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耶律长胜石破天惊般说道:“此言差矣!本王以为华玉公主乃世所罕有的人间绝色,非智勇兼备、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不能般配,叶少侠……哼哼,名声虽响,未必就有真才实学。”
叶知秋听得赵光义欲召自己为附马,正自惊异,哪有心思搭理耶律长胜对他的冷潮热讽,呼延赞却看不下去,怒斥道:“叶少侠初出茅庐,便在绿林大会上力败群雄,被十三省绿林好汉公推为总瓢把子,耶律大王你寸功未立,全靠承袭乃父勋爵才有今日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高位,究竟谁是纨绔子弟,究竟谁没有真才实学,想必在场诸位皆一目了然。”耶律长胜乃耶律斜轸长子,耶律斜轸死后全盘借掌乃父职位,虽在大辽位及人臣,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业绩,呼延赞正是抓住此点,予以驳斥。
耶律长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泛起冷酷的神色,洒然问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叶总把敢不敢和本王比划比划,谁要是输了谁就放弃华玉公主。”
王若钦狡目一转,冷哼道:“不自量力,叶总把得以跻身武林四秀,是靠一身剑术拼出来的,至于大王……呵呵,自小娇生惯养,武功或许学得不错,实战经验嘛哪及得上身经百战的叶总把,要是现在说得好好的,到时候却怯战不出,丢脸的可不仅仅是大王自己,还有大王所代表的整个辽国。”他收受贿赂,故意说出这番话,表面看来是讥讽耶律长胜,实则暗地里下套子,逼叶知秋答应,否则丢脸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代表的整个大宋。
赵光义不知王若钦乃辽国奸细,暗骂他糊涂透顶,面上却无丝毫表露,示意道:“知秋啊,既然耶律大王来了兴致,你就陪他练两手吧。”叶知秋除了没学天道神功,其他的尽得其传,对付耶律长胜当该轻而易举。
叶知秋微一颔首,淡淡道:“既如此,那请耶律大王选个日子吧。”
耶律长胜双目双目杀气大盛,电芒烁烁,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比,如何?”
叶知秋心头一凛,耶律长胜显然看出自己正为赐婚之事烦恼,比斗中未必能发挥全力,所以才提出立即比武,看来此人不但定力了得,心思亦十分缜密,不禁将往日的狂傲之态尽数敛去,点头应诺的同时暗自筹谋应对之法。
禁军校场,旌旗飘扬。
八千盔甲鲜亮、训练有素的禁军拥着文武百官列席两侧。
赵光义携奉诏而来的昭宪皇后、华玉公主坐在离校场最近的看台。
耶律长胜褪去朝服,换过一身劲装,神情好整以暇,仿佛拥有必胜的信心。
叶知秋渊亭岳峙般傲然屹立,唇角挂着镇定自若的笑意。
两人同时向赵光义致敬。然后往左右分开。
叶知秋目光灼灼的审视着耶律长胜,左手握住剑鞘,右手猛地拔出莫恋锋,发出一下先声夺人,震慑全场的鸣响。接着气运丹田,两足微分,配合他挺拔如松柏的雄伟身形,顿时生出不动如山的王者霸气,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全场响起整天价的喝采声,更增其声势。
在阳光的映照下莫恋锋剑芒流转、寒光烁闪,仿似具有灵性生命的巽物神器。
耶律长胜微微色变,缓缓将兵刃从鞘内抽出。
赵光义心中暗喜,耶律长胜这把只是普通的精钢剑,比起叶知秋的莫恋锋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辽使臣团一方亦自人皆愕然,料不到大王用的竟是如此平凡的兵刃,恐怕挡不了叶知秋多少刀,便会硬给劈崩劈断。
耶律长胜丝毫不理别人对他长剑发出的叹息声,把剑鞘抛在地上,以指尖扫抹剑锋,当移至尖锋尽处,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从容道:“请叶总把赐教。”
叶知秋忽然转过身去,背对耶律长胜,仰天笑道:“耶律大王随便出招,叶某从不怕人从背后进袭。”这番话不但豪气干云.且隐含羞辱意味,摆出不把对手看在眼内的傲慢。
胆耶律长胜却不怎么认为,他知道叶知秋从拔剑的一刻开始,便暗中向他发动攻势,自己若因此动气,只会堕入他精心布置的圈套。
在场的每一个人,由赵光义、呼延赞、曹彬乃至最普通的禁军将士,无不感到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高手对仗千钧系于一发的紧迫形势。
人人不由自主屏止呼吸,全神贯注的凝注场中。
“叮!”耶律长胜以指尖弹在剑锋处,发出凝而不散、清越悠扬、犹若深渊龙吟般的鸣响,接着腰脊一挺,生出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再非原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倨傲姿态,绝不比叶知秋有丝毫逊色。
他的变化来得既突然神奇,又出人意料.充满强烈的戏剧性。
赵光义勃然色变,他知道不光是自己和满朝文武,就连站在场中的叶知秋也被蒙在鼓里——耶律长胜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而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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