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嗨,这个老软大啊,尽瞎逗孩子!”一个妇女抹了抹我的泪水,指着老者
对我说道:“力,你不认识他吗?他是你八爷,是你爷爷的亲兄弟!”
“来,大孙子,”八爷将灌满白酒的小酒盅,推到我的面前:“来,大孙
子,喝一杯!”
“哎呀,”众人嚷嚷起来:“这个老软大啊,都一大把的年纪了,还是没正
经,他才多大的孩子啊,就灌他酒喝,这要是把酒练会了,喝到哪天才是个头
哇!”
“嘿嘿,”八爷不以为然地说道:“嘿嘿,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还没他大
呐,我们老张家就这样,从小就得练酒,这是梗横,来,大孙子,别管她们,娘
们喳喳的,咱爷俩喝酒,老张家接户口本的种子,哪能不会喝酒呐!不会喝酒,
就不算是老张家的种!”
我抹了抹眼睛,缓缓地低下头去,细细地嗅闻一番酒盅里面的白酒,啊,从
那呛人咽喉的气息里,我莫名其妙地品味出一种诱人的醇香,我立刻兴奋地端起
小酒盅,在八爷热情洋溢的怂恿之下,一仰脖,咕噜一声,便倾倒进稚嫩的喉咙
管里。
哇,我的老天爷,辣死我啦,当灼人心肺的高度白酒流经食管时,产生一种
难耐的烧灼感,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眼睛里涌出数滴苦涩的泪水,八
爷见状,喜笑颜开地冲我竖起了大姆指:“好样的!”八爷满意地冲我晃着肥胖
胖的大姆指:“好样的,是老张家的种,来,再干一盅,嘿嘿,”
“快,”一个妇女夹起一块香肠:“快,快,吃点菜,压一压,”
“二——姑——,”在八爷的鼓捣声中,我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盅,望着呛
人的烈性白酒,我深情地呼唤一声:“二——姑——,”然后,咕噜一声,脖子
一扬,我又将一盅烈性白酒,痛痛快快地倾倒进咽喉里,顿时传来一阵难耐的热
辣,烧灼得我不自觉地再度滚出滴滴泪珠。
“二姑,二姑,”第二盅烧酒下肚,我顿时昏昏然起来,喷着酒气的嘴巴不
停地念叨着:“二姑,二姑,……”
“哎哟,这孩子喝多了,”
“老软大真没正事,把孩子给灌醉了!”
“二姑,二姑,”我不知依偎在哪个女人的怀里,手舞足蹈地呼唤着:“二
姑,二姑,二姑,唔——,”
“完喽,完喽,这孩子喝醉了!”
“嘿嘿,”八爷冲我微笑着,我渐渐地感觉着有些坐立不稳,抬眼再看看八
爷,嘻嘻,眼前的八爷,非常可笑地变成了四只眼睛,两张嘴巴,我正欲说些什
么,突然,身子一软,咕咚一声,向旁边瘫倒下去。
“哇,他真的喝醉了!快,快,快扶住他,别摔着,”
“二姑,二姑,……”当我再次睁开红通通的双眼时,发觉自己死死板板地
横陈在奶奶家热滚滚的土炕上,由于身体长时间没有翻动过,紧贴着苇席的脊背
被灼得又痛又酸,我的脑袋依然一片昏沉,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我吃力地转动一
下身瘫软的身体:“二姑,二姑,”我一伸手,摸到一件东西,我抓到眼前一
看,是二姑没有纳完的布鞋底,触物生情,我哆哆嗦嗦地握着布鞋底,顿时泪流
满面:“二姑,二姑,”
“大侄,”老姑悄悄地凑到我的身旁:“你醒喽,刚才,可把人吓坏了,以
为你不得醉个好歹的!”
“哼——,”我啪地将布鞋底狠狠地抛掷出去,奶奶恰好走进屋子里,布鞋
底咣当一声,击打在奶奶的身上,奶奶拣起了布鞋底:“这小子,还没醒酒呐,
又耍酒疯喽,”
“二姑,”我又抓过二姑用过的铁锥子,叭地甩到地下,奶奶笑吟吟地坐到
我的身旁:“哎哟,这身上,咋这么热啊,这个老软大,不干好事,看把我大孙
子给灌的,等我见到他的时候,非得好好地损损他,这是什么爷爷啊!”
“二姑,”我继续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奶奶尽力地按住我:“菊子,快,买
几个冰棍去,给小力子去去火!”
重病的爷爷吃力地爬到我的身旁,拽过一条湿毛巾,盖到我冒火的额头上:
“敷一敷,给他敷一敷,能好受些!”
“哈,”屋外传来八爷那熟悉的憨声,旋即,便闪进他那矮胖的身体,我循
声望去,八爷拎着布口袋,笑容可掬地坐到炕沿边:“大孙子,醒酒了,八爷看
你来啦!”
“远点扇着吧,”奶奶皱着眉头,佯怒道:“老软大,还有你这么当爷爷
的,把孩子灌成这样!”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说道:“没事,没事,”说着,八爷从布口袋里掏
出一瓶白酒以及香肠、花生米等佐酒的食物:“来,大孙子,再透透就好了!”
“啥,”奶奶瞪大了眼睛:“老软大,还让他喝啊!”
“五嫂,你不懂,喝醉之后,再少喝点,透一透,就好了,如果不好好地透
透,以后,就再也喝不了酒了,一闻到酒味,就要吐!”
“那更好,一辈子不喝了,才好呐!”
“那,哪成啊!”八爷说道:“大老爷们,不喝酒,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啊,五嫂,快,放桌子!”
“唉,”奶奶叹了口气,搬来了饭桌:“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八爷拿起小酒盅,斟满呛人的白酒,然后啪地一声放在我的面前,同
时,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来,大孙子,少喝一口,透透,就好受多了!”
“奶奶,”我拽着奶奶的大手掌,问道:“奶奶,八爷为什么叫老软大啊,
这名字太可笑了!”
“哦,”奶奶耐心地解释道:“你八爷很随和,没有脾气,跟谁都大大咧
咧、嘻嘻哈哈,软软乎乎的,所以,人们都叫他老软大!”
“嘿嘿,”听到奶奶的介绍,八爷冲我微笑道:“嘿嘿,大孙子,喝吧,喝
吧,再喝点吧!”
在八爷慈详的目光中,我端起小酒盅,淡淡地呷了一口,哇——,滴滴白酒
进肚,在二姑结婚宴席上,第一次饮酒时那种无比痛苦的烧灼感,一瞬间,便消
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表的、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和欢快感,
那浓烈的酒香,在我的口腔里长久地缭绕着,我转动起血红的舌头,饶有兴致地
吸舔着、回味着,同时,伸出手去再次将斟满白酒的小酒盅端了起来。
“大侄啊,少喝点,别见酒就没命!”老姑以长辈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训斥
我道:“哼,真是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老张家的小子,个保个都是大酒
包!”
“没事,”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没事,这算什么啊,往肚子里一倒,不
就完啦!”
“哈哈,”听到我的话,八爷得意地竖起了大姆指:“对,不就是往下灌
吗,下坡,”
“小力子啊,”爷爷裹着棉被,坐在桌旁,他指着痛饮着的八爷,向我介绍
道:“大孙子,你八爷,是我的亲兄弟!”
爷爷简要地讲述道:“早头哇,你的大太爷、二太爷,亲哥们两个,从关内
一路逃荒,最后,定居在辽河边的这片大平原上,开荒种地,娶妻生子,安家立
业,可是,你的大太爷娶了你大太奶后,却久久不能生养,急得大太爷望眼欲
穿。而你的二太爷,亦就是我爹,则生了八个儿子,你的爷爷我位列第五。没有
办法,你的大太爷只好又娶了个二房,亦就是你新大太奶,可是你的这个新大太
奶依然无子也无女,看来,这不是你两个太奶的过错,责任完全在你的大太爷身
上。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就跟你二太爷商量,过继吧。”
“过继?”我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什么叫过继啊?”
“就是,就是,”爷爷解释道:“就是你大太爷向你二太爷讨要一个儿子,
为自己养老送终,这就是过继。哥哥向兄弟要个儿子,哪有不给之理,何况我爹
有八个儿子呐,可是,好儿子我爹又舍不得,干脆,借这个过继的机会,顺水推
舟,将不务正业、好吃赖作的八儿子过继给了你大太爷。”
“嘿嘿,”听到爷爷的话,八爷嘿嘿笑了起来:“嘿嘿,我不听话,我不学
好,我爹不喜欢我,把我推给了大伯!”
“哼,”奶奶羡慕道:“老软大,这更好,过继给你大伯,你一个人独享老
张家的一半家产,而我老公公的七个儿子,却只能均分另一半家产。老软大,你
的命可真好啊!”
“嘿嘿,”八爷双手一摊:“一半家产,啥用哇,我现在,连块砖都没有
了!”
“老八啊,你呀,怎么说你啊,才好呐!”爷爷感叹道:“大孙子,你大太
爷故去后,没人管了,你八爷可就成了精,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把房子、地,
都祸害光喽。”
“嘿嘿,”八爷不无自豪地说道:“祸祸光了,这才好呐,否则,解放了,
也得分掉,还得戴上一顶地主的帽子,挨批挨斗,没准,还得挨打呐,嘿嘿,解
放的时候,我刚好输光了所有的房子和地,嘿嘿,”
“大孙子,”爷爷拍了拍八爷的肩膀:“解放前,八路刚来的时候,你八爷
就偷偷地参加了***,在城里开了一个饭店,给八路通风报信,”
“嘿嘿,”八爷笑道:“五哥,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啊,有一
年,我的同伴冒充一个商人的儿子,结果让国军识破,被大卸八块,脑袋挂在城
门上示众,胳膊、腿扔到护城河里,真惨啊,……”
“老软大,”奶奶说道:“现在,你行了,当干部了,每月的饷钱都不打捆
啊!”
“嘿嘿,”八爷指着肥脑袋说道:“五嫂,这,可都是用脑袋换来的啊!”
“老软大,”奶奶不屑地说道:“你啊,有多少钱也是白扯,你这一辈子,
总也长不大啊,每月把饷钱领到手的时候,便邀来一群狐朋狗友,喝大酒,不到
喝醉的时候,是不能放下酒盅的,喝醉之后,就晕晕糊糊地跟人家耍大钱,唉,
老软大啊,好钱,你是没少输啊。
“嘿嘿,”八爷摊开双手,做出抓牌及打牌的样子,然后,双手一并:“嘿
嘿,我就是喜欢玩麻将,啊——,十三张牌往眼前一摆,那心里,别提有多敞亮
喽,嘿嘿,”
“哎哟,”三叔走进屋来,看到已经微醉的八爷,笑嘻嘻地说道:“八叔,
喜欢玩,三侄陪你玩玩!”
“嘿嘿,好啊,可是,”八爷有些失望地说道:“哪有麻将牌啊!”
“八叔,”三叔掏出一副扑克牌:“八叔,没有麻将牌,咱们就玩会扑克
吧,老疙瘩啊!”三叔冲着正在院子里劈柴禾的老叔喊道:“先别干啦,来,歇
一歇,陪八叔玩一会!”
我产生了尿意,咕咚一声,跳到炕下,匆匆跑出屋子,站在房山墙处,掏出
了小鸡鸡,三叔与老叔站在我的附近,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三叔对老叔说道:“老
疙瘩啊,八叔又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好好地合计合计,把他的钱,骗到手!”于
是,三叔与老叔嘀嘀咕咕地咬起了耳朵。
“八叔,”三叔与老叔一同返回屋子里,将扑克牌往桌上一放:“八叔,
来,切磋,切磋!”
“嘿嘿,”八爷放下酒盅,开始抓牌,三叔一边抓牌,一边与老叔眉来眼
去,我呆呆地坐在桌前,热切地目睹着两个叔叔如何将八爷的饷钱骗到手。可
是,让我捧腹的是,几番交手,两个叔叔却被八爷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哼,”八爷握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得意洋洋地笑道:“小子,别以为你八
叔又喝醉了,跟你八叔玩这个,你们还是嫩了点,嘿嘿,服不服?”两个叔叔输
得两手空空,灰溜溜地走出屋子,八爷再次转向我:“大孙子,接着喝,嘿嘿,
八爷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喝酒!”
“喝,喝,”奶奶嘟哝道:“老软大,老软大,你啊,你啊,见酒比见老婆
都亲,一喝上酒,不管谁到你家,你都得把人家拽上酒桌,不喝个烂醉,绝不放
人家走,这不,见到小毛孩子,你也是一样,没完没了地喝、喝、喝!”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端起了酒盅:“大孙子,嘿嘿,来,喝,喝!”
就这样,爱酒如命的八爷,一通神喝胡灌之后,非常得意地将我这个乳臭未
干的小毛孩子,灌到另外一个世界。
……
(十八)
“唉,这个三冤家!”奶奶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个三冤家啊,
这趟出去,一走,就是半个多月,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凉下来了,可是,他
还是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唉,有一个孩子,就得操一份心啊!”
“奶奶,”我依靠在奶奶的脊背上,问道:“奶奶,今天,咱们去谁家串门
啊?”
“今天,不是去串门!”奶奶认真地说道:“奶奶算个命去,”
“又算命啊,奶奶,我好烦那个瞎子啊!”
“哎哟,到了,”奶奶一转身,又将我背进算命瞎子那异味充溢的屋子里:
“先生,近来可好哟!”
“哦,”瞎子正无所事事地摆弄着一对亮晶晶的大铁球,听到奶奶的话,非
常客气地抬起脑袋,我再度看到那双没有眼珠的白眼眶:“哦,哦,你好,老张
太太!”
“先生,”奶奶将我放到土炕上,呼呼喘息着说道:“唉,又来麻烦你啦,
我三儿子,出去半个多月了,可是,连个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
是死是活!”
“别着心,别上火,老张太太,把你三儿子的生日时辰告诉我,我给你掐算
掐算!”
奶奶报过三叔的生日时辰,瞎子将铁球放到身旁的破毡帽里,然后,一本正
经地扳起了手指头,嘴巴不停地嘟哝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外星话:“哦,
哦,……”
“先生,怎么样,”奶奶焦燥不安地问道:“我这个三冤家,不会有什么事
吧?”
“没,没,”瞎子像模像样地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哦,”奶奶长吁了一口气:“这就好,”
“不过,”瞎子抬起了脑袋:“他有点小麻烦,”
“啊,”奶奶再度焦虑起来:“先生,他,有什么小麻烦啊?”
“事不大,买卖上的事,”
“那,他,现在哪呢?”
“嗯,这个,”瞎子思忖一番,然后说道:“在四框里!”
“四框?”奶奶茫然地问道:“什么是四框啊?”
“嗨,”瞎子咧嘴笑道:“老张太太,这个还不明白,四框是什么,房子
呗,不过,这是监狱的房子!”
“啊——,”奶奶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个三冤家,这个生疔玩意,这
又惹了什么祸,咋又进监狱了?”
“别着急,”瞎子真诚地安慰道:“事不大,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
“唉,”奶奶无奈地叹息一声,无精打采地背起我,愁苦着脸与瞎子草草道
了别。
听到奶奶的讲述,奶奶一家人全都陷入了苦闷之中,一连数日,奶奶的家中
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云,三婶抱着吃奶的婴孩,终日以泪洗面。
“三叔,”一个冷风嗖嗖的阴天,我正在院子里与老姑玩耍,突然看到三叔
破衣烂衫地走进院子里,我兴冲冲地嚷嚷起来:“三叔,三叔,奶奶,三叔回来
了!”
“哎呀,”听到我的喊叫声,奶奶一家人全部拥出房门,即惊喜又苦涩地将
三叔迎进屋子里,奶奶抹着伤心的泪水问三叔道:“三冤家,这趟又栽了吧!”
“嗨,”三叔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妈——,没事的,我倒腾点铜,给翻
出来了,拘了十五天!”
“唉,三冤家,你还没吃饭吧,芳子,赶快烧火!”
“啊——,”望着眼前热喷喷的玉米锅贴,刚刚洗漱完的三叔眼前一亮,他
抓起一块玉米饼,深有感触地嘀咕道:“这半个月,没吃上一顿饱饭,我的眼睛
都快饿绿了!”
三叔咔哧咬掉半块玉米饼,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掐了掐我的小脸蛋:
“大侄啊,这拘留所,真不是他妈人呆的地方啊,好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大房子
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又脏又臭,天天喝咸菜汤,一顿饭只给一个窝窝头,
唉,这能他妈的吃饱吗。有一天,号子里死一个犯人,管事的嚷嚷道:谁把这个
死人抬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多分给他一个窝窝头!豁,大家一听,都举起了
手,争着抢着,要去抬死人,嘿嘿,平时,谁干这个啊,都是饿的啊,为了多吃
一个窝窝头,让干什么都行!”
“三叔,”我冲着三叔央求道:“吃完饭,你给我讲西游记吧!”
“嗬嗬,”三叔笑道:“西游记,还西游记呐,三叔这趟冒险,比西游记还
要热闹呐,等三叔吃饱了,慢慢讲给你听!”
“爹!”老姑指着窗外,对爷爷说道:“你看,谁回来了?”
“哦,”爷爷扒着窗户一看,自言自语道:“小二,小二怎么又跑回来
了?”
“嘿,”奶奶惊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儿子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往
回跑哇!”
“爹,”一个身材细高,体质枯瘦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走进屋子里,在他的
身后,尾随着一个抱着婴孩、身材非常矮小、肤色黑沉的女人,一进门,高个男
人冲着爷爷恭恭敬敬地问候道:“爹,你的身材挺好啊?”
“哼,”爷爷用鼻孔哼哼道:“还行,我还没死,小二,你不好好地工作,
这么老远的,总往回跑啥个啊?”
“爹,”瘦高男人突然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炕前:“爹,我不想干
了,我实在受不了啦,我的胃病又犯了!”
“他是谁啊?”我悄悄地问老姑道,老姑将小嘴俯在我的耳朵上:“我二
哥,也就是你二叔!”
“那个抱小孩的女人呐?”
“我二嫂啊,你应该叫二婶!”
“你,你,”爷爷毫不客气地教训起跪在地上的二叔:“你,你,你还能干
什么,受不了啦,那,别人是怎么受的啊?嗯,”
“老头子,”奶奶插言道:“二冤家自小就有胃病,吃不了米饭,只能吃馒
头,那个穷地方,听说没有馒头,全是米饭,二冤家的确受不了哇,不干,就不
干吧,如果总是这样忍下去,没准得病死在那个穷地方!”
“唉,”爷爷仰面叹息道:“没有一个给我省心的,这不,这个三小子,好
好的工作也不干了,整天的到处乱跑,隔三差五地就被扔进拘留所里,享几天清
福。唉,二小子,好好的工作,你不干,那,以后,你靠什么活啊,啊?你已经
有家人,你不工作,老婆孩子靠谁养啊!”
“爹,”二叔坚定地说道:“我去生产队干活,反正,说死,我也不回那个
鬼地方去了!”
“老姑,”我继续问老姑道:“二叔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水城,”老姑认真地答道:“以前,我二哥在钢铁厂工作,后来,不知为
什么,当兵去了,复员后,工厂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水城,工人也搬了过去,
我二哥就是其中一个,也跟着工厂去了水城。啊,水城,好远好远啊,听二哥
说,得坐三天三宿的火车呐。大侄,”老姑指着二婶继续说道:“你看看,你二
婶,长得好玩不好玩啊?”
“不好玩,”我回答道:“好丑啊,长得太矮了,干瘦干瘦的!跟老姑比,
可差得远了!”
“嘻嘻,”听到我的评价,老姑顿时喜形于色:“大侄,老姑好看么?”
“好看,”我非常卖力地讨好道:“好看,好看,老姑长得特好看!”
“嘻嘻,”老姑得意忘形地亲了我一口:“大侄,你知道么,你二婶不是咱
们这个地方的人!”
“那,她是哪的人啊?”
“水城,并且,不是汉族!”
“什么族的?”
“苗族,刚娶二嫂的时候,我们都叫她苗子,她一听,就生气了,结果,我
爹不让大伙这么叫,我们就谁也不敢再叫她苗子了!”
“快点起来吧,”奶奶心痛地拽扯着二叔:“二冤家,快点起来吧,你爹虽
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那意思,已经同意你不再回那个穷地方工作去啦!快点起
来,跟三冤家一起吃饭去!还有,二媳妇,快点上炕啊,把孩子松开,哦哟,看
把孩子捂的,都上不来气喽!”
“哎哟,”噙着满眼泪水的二叔突然看到了我:“这,不是陆陆么,大侄
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嗨,”奶奶打断二叔的话:“他不叫陆陆了,那个名字不好,让我给改
了,以后,他叫小力!”
“啊——,小力,好,好,”二叔伸出细长的大手,轻轻地按在我的小手
上:“啊——,几年没见,我的大侄,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有苗不愁长啊!
来,”二哥冲着端坐在土炕上的二婶嚷嚷道:“你过来,认识认识,这是我大哥
的儿子,叫陆陆,不,不,已经改名了,叫小力,小力啊!”二叔抬起下巴,冲
着正欲解衣哺乳婴孩的二婶说道:“她是你二婶,苗族!”
“嘻——,”娇小的苗族二婶冲我和和气气地点了点头,我怔怔地望着她,
一对小色眼死死地盯在她那平展的胸部,好色的我,非常想欣赏一番这位苗族二
婶的奶子,看看苗族女人的奶子到底是何种尊容。让我遣憾的是,在我目光长久
的注视之下,苗族二婶有些难为情起来,她悄悄地低下头去,迟迟不肯解开衣
襟。
“唉,他妈的,”二叔与三叔闲聊起来,二叔一边咀着玉米饼,一边喋喋不
休地给三叔讲述着那个令他非常讨厌的地方。
“唉,那个穷地方啊!真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啊,放眼
望去,到处是山,低头看是山,抬头看还是山,山连着山,没有头也没有尾,汽
车在山里绕过来再绕过去,绕了几个小时,你再往下一看,好么,几个小时,才
绕到半山腰,然后还得往山下绕,绕啊,绕啊,不很远的地方,一绕就是一整
天。
山坡上有一小块一小块巴掌那么大的平地,这在咱们东北,根本没人看得上
眼,都懒得去撒种子。可是,在当地,这就是耕地啦,上面稀稀拉拉地种着苞
米,东倒西歪,高矮不齐。收获的时候,必须得爬上山坡把成熟的苞米摘下放到
身后的背篓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苞米背到公路边,再装上板车用人拉回家
里去。
当地人住的房子就别提有多惨啦,登上竹梯子,东摇西晃,乎扇乎扇的像是
马上就要倒塌,我可真怕掉下去啊。站在屋里抬头能看到星星。窗户没有玻璃全
都钉着竹条,像是监狱,屋子里湿乎乎的,到处是一股股霉烂味。夏天走进厕
所,大白蛆爬得满地都是,白乎乎一片,恶心死人啦。
那个地方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长得那么地黑、那么地瘦,你再
看看咱东北的大姑娘,多漂亮,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那个地方苗族人多,穿
得古里古气的,自己还觉得挺美呢!他们男的和女的对山歌,对上了就到一起睡
觉,完事各自回家。第二年还来到老地方相见,如果女的没有抱来孩子,男的就
不承认这女的是他的媳妇,他又与别的姑娘对山歌去啦。……”
“二叔,”我突然问道:“你跟二婶对山歌了么?”
“去,去,去,这小子!”
“哈——,哈——,哈——,”
满屋子的人,顿然轰堂大笑起来,我的苗族二婶绯红着脸,再度低垂下头
去。
“大侄,”夜晚,我与老姑同被而眠,我正心满意足地摆弄着老姑的小便,
老姑挪动一下身体,舒展一下细腿,以方便我的抠插,老姑轻声地哼哼一阵,突
然,她转过脸来,悄悄对我说道:“大侄,你敢不敢喊你二婶叫苗子?”
“敢,”听到老姑带着怂恿的话语,我打赌似地答道:“敢,”
“那,你到是喊啊,嘻嘻,”
“苗子——,苗子——,”我放开老姑的小便,将头探出被角,冲着二叔与
二婶睡觉的外间屋,纵声嚷嚷起来:“苗子——,给我舀碗水喝!”
“这小子,嘿嘿,”土炕尽头的爷爷教训道:“大孙子,不许胡闹,怎么能
这样叫二婶呐,太没礼貌了!”
……
(十九)
哗啦一声,黑暗之中,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我循声望去,身材矮小的二
婶,穿着薄薄的衬衣和衬裤,手里拎着盛满清水的木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我
感到极难为情,嗖地溜进被窝里,脑袋瓜咕咚一下,撞到老姑白嫩的细腿上。
“大侄,”二婶站在炕沿,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喝水啊!”
“哦,谢谢,谢谢二婶!”听到二婶真诚的话语,我不得不钻出被窝,红着
脸,接过湿淋淋的木瓣,咕咚咽了一口,然后,将木瓣推回二婶的手中:“喝完
了,不喝了,”
“喝好喽,那,睡觉吧!”
二婶款款走出屋子,黑暗之中,老姑冲我顽皮地嘿嘿笑着,我扭过头去,一
把拽住老姑的嫩腿,不怀好意地掐拧一下:“都怨你,都怨你!”
“哎哟,大侄,轻点掐哦,好痛啊,”
“你们两个别闹喽,”奶奶嘀咕道:“睡觉吧,快点睡觉吧!”
“……”
二叔和三叔相继回来,爷爷的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每天吃饭的时候,二叔和
三叔便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可是,所谈的论调却是格格不入,我发现这样一个
可笑的情况,二叔阅读的书与三叔所阅读的书截然不同。
二叔喜欢阅读名人们的回忆录,而三叔则热衷于古代演义类的书籍,诸如三
国、水浒、三言二拍等等,如此一来,两人对历史的看法,便产生了鲜明的矛
盾。三叔非常可笑地以演义为正史,而二叔却不屑地反驳他,两人时常争得口沫
横飞,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哼哼,”望着二叔和三叔再次争吵起来,老叔冷笑道:“这两个伟大的历
史学家啊,各讲各的理,谁也不服谁,谁也说不过谁!”
二叔和三叔所谈论的事情,老叔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从来不参与二叔和三叔
的争执。老叔只阅读一本书:《十万个为什么》,并且,每读完一段后,便要身
体力行地实验一番,老叔有一个令人非常骄傲的小木箱,里面装满了小锤子、小
镊子、小剪刀、小电池、电线等等什物。
“你老叔什么玩意都想摆弄摆弄,”爷爷对我说道:“家里的东西,没有他
不敢动弹的,”爷爷指着桌上那台早已哑巴的收音机说道:“这台收音机,是土
改的时候,分到的,你老叔看完书,就摆弄起来,结果,摆弄坏了,再也不出声
了,他也不再摆弄了!”
“妈——,爹——,二哥、三哥、老哥,”正在院子里干活的老姑兴冲冲地
跑进屋来:“妈——,我哥和我嫂子,还有冬冬,都回来了!”
“啊——”众人一听,呼地站起身来,纷纷寻找自己的鞋子,而两位伟大的
历史学家:二叔和三叔立刻停止了激烈的争吵,兴奋不已地跑出屋子:“哥!”
“妈妈,”我一头扑到妈妈凉气袭人的胸怀里,妈妈则激动不已地抚摸着我
的小脑袋瓜,突然,她蹲下身来,凉冰冰的面庞紧紧地贴到我的脸蛋上:“大儿
子,想没想妈妈啊?”
“想,”我幸福地依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哦哟,”妈妈重重地亲了我一下,然后,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鞭
炮:“大儿子,你看,这是什么?”
“鞭炮,妈妈,太好了,快给我!”
“大儿子,妈妈知道你最喜欢放鞭炮,一下火车,妈妈就给你买了一包,
呶,”
“谢谢妈妈,”我接过鞭炮,啪地亲了妈妈一口,然后,嗖地飞到屋外。
“爹,”爸爸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枯手:“爹,你又犯病了!爹,你瘦多
了!”
“唉,”爷爷有气无力地唉息道:“大小子,你爹活不了几天喽,这个年能
不能过去,都是个问题啊!”
“爹,别说那些伤心话,爹,你看!”爸爸拉开沉重的旅行袋,掏出一块硬
梆梆的东西,爸爸轻轻地剥开牛皮纸:“爹,你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牛肉,是
单位分的,我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唉,大小子,你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喽!”
“爹,”放下牛肉,爸爸继续掏弄着旅行袋:“爹,这是白糖,这是茶叶,
还有,这是罐头,这,”
“嗨,”爷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大小子,都拿一边去吧,你爹现在什么
也吃不了喽!”
“叭——”我点燃一枚鞭炮,嗖地抛向毫无防备的大黄狗,汪——,大黄狗
惊赅地狂吠一声,头也不回地逃出院子,我正欲追赶,大黑猪哼哼叽叽地迎面走
来,望着他那可笑的憨态,我突然想张嘎的故事,于是,我走到大黑猪的身后,
轻轻地拽住它那短小的尾巴。
哽——,大黑猪不耐烦地扭了扭又肥又圆的大屁股,同时,加快了步伐,企
图摆脱开我的纠缠,我哪里肯依,手脚并用,将大黑猪赶到墙角处,然后,我蹲
下身来,非常友好地抓挠起大黑猪的黑毛来。
哽——,大黑猪渐渐地感觉到被人抓痒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它不再躲避我,
默默地站立着,享受着我的抓挠,我手掌移动到它的腹下,更加卖力地抓挠起
来。
咕咚——,大黑猪索性翻身倒地,腹部高高隆起,任由我肆意抓挠,同时,
非常幸福地哼哼着:哽——,哽——,哽——,我一边继续给大黑猪抓痒,一边
偷偷地将鞭炮绑系在大黑猪的尾巴上,大黑猪毫无察觉,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哼
着,我暗暗发笑,哧啦一声,悄悄地划燃了火柴杆。
叭——,叭——,叭——,叭——,……
成串的鞭炮,在大黑猪的屁股后面,叭——,叭——地爆响起来,串起浓浓
烟雾,大黑猪被这爆豆般的炸裂声搞得晕头转向,呼地站起身来,不分东西,也
不辨南北,拖着噼叭作响的鞭炮,满院子横冲直撞。
“哈,哈,哈,”
“这小子!”
“这个淘气包,都淘出花花来啦!”
“……”
“嗯,”望着惊慌失措地狂奔乱跑的大黑猪,爸爸叉着双手,对几位叔叔说
道:“这家伙可真肥啊,我看它也长到时候啦,该杀了,嘿嘿,今年的春节,可
有肉吃喽!明天,把杀猪匠卢清海找来,让他帮咱们把猪杀喽!”
“不行,”老叔摇摇头:“哥,上面有了新规定,无论是生产队的猪,还是
社员家里的猪,都得卖给采购站,没有上面的批准,社员是不能擅自杀猪的,否
则,严厉处罚!”
“哼,”三叔骂骂咧咧地说道:“净他妈的扯蛋,社员好不容易养肥的猪,
卖给采购站,给的那几个钱,还不够成本呐,上面真是想着法子欺侮咱老百姓
啊!”
“嗯,”二叔嘀咕道:“现在是困难时期,一切紧俏商品,都是国家统购统
销的,猪肉更缺,当然得由国家统一收购喽!”
“哼,”爸爸坚持道:“绝对不能卖给采购站,咱爹养的这头猪,我可知
道,都是他天天打猪草,一点一点喂起来的,上面不让杀,咱们就偷偷地杀,老
三,你去找卢清海!”
“哥,”三叔去了一会,又转回院子里,对爸爸说道:“卢清海他不敢来,
怕被处分!”
“哼,”爸爸闻言,大手一挥:“他不敢杀,那,咱们自己杀!”
“大小子,”看到爸爸领着几个弟弟,屋里屋外,又是磨刀、又是洗盆、又
是找绳地忙碌着,躺在土炕上的爷爷告诫道:“大小子,官家不让杀,你就别杀
了,免得惹出乱子来啊!”
“爹,没事,”爸爸一边磨刀一边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已经研究好了,
后半夜的时候,才动手呐!”
“可是,”爷爷不安地嘀咕道:“半夜的时候,大家都睡觉了,外面很静很
静的,你们杀猪,猪一叫唤,不得让别人听到?人家不得举报咱?”
“爹,”爸爸答道:“我们不在外面杀,我们把猪赶到屋子里,然后,趁它
不注意,狠狠地给它一镐把,把它打昏,不等他叫唤,就给它一刀,”
“哦,杀猪喽,杀猪喽!”听到爸爸的话,我乐得直啪小手:“杀猪喽,杀
猪喽,……”
可是,爸爸和叔叔们必须等到人们都睡熟的后半夜,才敢动手杀猪,我与妈
妈亲热地相拥在被窝里,我反复地叮嘱着妈妈:“妈妈,如果我睡着了,杀猪的
时候,你可一定要喊醒我哦!”
“好的,”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蛋,我将手伸进妈妈的胸脯,色迷迷地
拽住那对久违的酥乳。
“嘻嘻,喂,”我握着妈妈的酥乳,美滋滋地冲老姑笑道:“老姑,你看,
妈妈的咂咂多大啊!”
“哼,”老姑非常让我失望地转过身去,她轻轻地哼哼一声,然后,用被角
将脑袋紧紧地包裹住。
唉,老姑又生我的气啦!自从妈妈走进屋子里,我便无比幸福地与妈妈厮守
在一起,因过度兴奋,我完全忘记了老姑的存在,我冷落了老姑,这不,老姑正
跟我沤气呐。
说句良心话,老姑很喜欢,很爱我,同时,这种喜欢,这种爱,是非常排他
的,甚至是不允许别的女人来分享的。为了我,老姑与小蒿子扯破了脸皮,她指
着小蒿子的面庞,丝毫不念及自己的长辈身份:“哼,小骚屄,以后,你别来我
家玩!”
“咦——,咦——,”小蒿子可怜巴巴地哭涕起来,奶奶虎着脸冲老姑吼
道:“菊子,你瞅你,哪像个老姨的样子啊!”
“老姑,”我一只手握着妈妈的酥乳,另一只手悄悄地探进老姑的被窝:
“老姑,老姑,老姑好,老姑好!”
“去,去,好烦!”老姑扭动着娇巧的身体,拼命地抵挡着我的抓挠,我心
有不甘,正欲钻进老姑的被窝里,好好地安慰一番醋气大发的老姑,妈妈却死死
地搂住我:“大儿子,别乱动,半年多没有见到妈妈啦,来,让妈妈好希罕希罕
你!”
说完,妈妈捧住我的脸蛋,不容分说地亲吻起来,那臊热的,混杂着淡淡香
脂味的口液,成片成片地漫浸在我的两腮上,同时,从妈妈的喉咙里,传来一阵
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似乎在吞咽些什么,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妈妈在不停地
吞咽着自己那滚滚的口液。
我特别注意到,每当妈妈张开小嘴,狂热地亲吻一下我的面庞,便会从嘴角
处,涌出一丝丝粘稠的口液,并且,妈妈的面颊异常燥红,热辣辣的珠唇贪婪地
啃咬着我的面庞,那份投入,那份幸福,仿佛在咀嚼着一块块鲜嫩的细肉。
“好甜啊,”妈妈自言自语道:“小孩的肉皮,不但细嫩,还很甜、很甜
的,哇,好嫩的小脸蛋哦,妈妈怎么总也希罕不够呐,啊,大儿子,妈妈真恨不
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望着妈妈那痴迷迷的神态,我一边享受着妈妈幸福的爱抚,一边思索着妈妈
对姐姐的冷淡。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炕梢。除了爷爷和奶奶,叔叔和姑
姑们很少有过对姐姐真诚的关怀和爱怜,在他们的心目中,姐姐是无足轻重,这
不为别的,只因为姐姐是女孩,没有小鸡鸡。
突然,妈妈将手伸进我的胯间,一把拽住我的小鸡鸡:“哎哟,半年没看
到,我宝贝儿子的小鸡鸡又长了,嘻嘻,”
“嘿嘿,妈妈,你看,”我一脚蹬开棉被,小屁股往上一挺,得意洋洋地向
妈妈炫耀着又长大一些的小鸡鸡:“你看,你看,我的鸡鸡又长了!”
“别闹,”妈妈帮我盖住了棉被:“天太冷,小心感冒啊!”
“哦,”我一头扑进妈妈的酥胸里,双手搂着妈妈的脊背,在空前的软绵和
微热之中,慢慢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