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误会重重
石中英不加思索,冷冷的道:“孟耐德会答应么?”
玄衣女格的笑道:“你去说,耐德一定会答应的,因为继承耐德的孟公主,在我手里。”
这话听的石中英怵然一惊,双目精芒暴射,一袭蓝衫登时鼓了起来,大喝道:“你把她怎么了?”
玄衣女安详的道:“石公子稍安匆躁,你看孟公主不是好好的在那里么?但你若要妄动,那就怪不得我了。”
右首矮树丛中,同时站起三个人,中间是孟双双,她左右是两个青衣使女,她们一手挟持着孟双双,一手持着短剑,交叉搁在孟双双的喉咙前面。石中英纵有通天本领,看到孟双双被他们挟待着,也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玄衣女接着笑道:“石公子但请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只要你把口信带到,等我们离开九里龙,我们自会把她释放,我决不食言,带你到敝教总坛去。”
石中英怒哼道:“绑票勒索,好卑鄙的手段。”
玄衣女笑道:“敝教要发扬光大,就得有庞大资金作后盾,再说我化了十几年心血,监督他们采矿练金,这是天生财富,并不是孟家苗的,五库之中,我留一库作为给他们的补偿,已经够客气了,石公子这绑票勒索四个字,我不能承认。”说到这里,抬抬手道:“石公子,时间不早,你快去吧。”
石中英寻思孟双双落在她手中,自己武功再高,也无法把她夺回来,还是先通知耐德的好。心念转动,一面愤然道:“好,在下答应替你悄这个口信,但孟公主和在下一起出来,才被你们劫待的,在下不管耐德是否答应你的勒索,口信梢到,在下就来接人,那时际就把她释放。”
玄衣女略为沉吟了下,点头道:“好,冲着你石公子,我答应你。”
石中英道:“副教主说的可要算数。”
玄衣女道:“石公子把我看成什么人?我既然答应了你,只要你口信捎到,再回到这里来,我自会把她还给你就是了。”
石中英看她答应的爽快,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忖道:“不知她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一面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玄衣女也道:“一言为定。”石中英不再说话,转身往谷外飞奔而去。
玄衣女望着他后影,忽然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可惜,此人不失为武林中人的奇葩……”
石中英为了孟双双落在玄衣女的手里,不得不尽快回去报情。一路施展轻功,身若流矢,飞行的自然极快,不到盏茶工夫,便已通过隧道,掠出寒衣溪。但见山前聚集了将有一、二百名苗子,一手执着弯月形的苗刀,一手高举火把,已把后山包围了起来。
石中英看的暗暗一怔,忖道:“莫非耐德已得到消息,才率人前来包围出口?”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得到密报,有人看到自己和孟双双进入天龙山隧道。一是她已发现信天翁等人在天龙山隧道集会。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忽听身后「嗖」的一声,射起一道火光,冲天直上。这道火花,起自身后寒衣溪,紧接着火把闪动,从后山腰转出一队苗人,为数几乎有一百来个多。
这些苗人一个高擎火把,手执苗刀,一个手执苗疆特制的喂毒弓箭,张弓搭箭,对准着自己,在后山转角处,一字排开,用意自然是截断自己退路。当先两个身穿劲装,一个手持火叉,一个手持铁掌,正是方才信天翁退出来的八个教头中人。
后山响箭火花方起,山前苗人登时大声呼喝着蜂拥包围上来。石中英脚下不由一停,目光转动,但见山前苗人,共分三队。左右两边,都是张弓搭箭,缓缓逍近,各有一名教头领队,但到了一箭来遥,便自站定,都是因为自己在他们射程之内。
正面一队为数不多,也在一箭来远,站停下来。在他们前面,以信天翁为首,身后跟着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和另外两个教头。信天翁依然空着双手,走在最先,但也只走到石中英身前两丈来远,脚下一停,冷肃的道:“姓白的,九里龙形势天成,如今已被包围在一百张喂毒强弯之下,武功再高,山逃不了的,依老夫相劝,你还束手就缚的好。”
石中英道:“翁老这是什么意思?”
信天翁道:“什么意思,你小子心里明白。”
石中英冷笑道:“在下心里明白的很,翁老如果想知道,在下可以告诉你,我是替贵教副教主送信去的。”
信天翁脸色阴森,冷冷的道:“小子,你说什么?老夫一句也听不懂,告诉你,若不是耐德要你亲口用供,你在百张强驾之下,早就成了刺猬。”
石中英道:“那很好,在下就是赶去见耐德的。”
信天翁道:“用不着,你先乖乖的束手就缚了再说。”
石中英已知他是贼党,自然不会再和他客气,冷笑道:“在下没有束手就缚的理由,何用束手就缚?在下有个要去见耐德,而且也和贵教有关,阁下最好少逞总教头的威风,万一你们副教主怪下来,我想总教头会吃不完兜着走。”
“站住。”信天翁怒喝道:“好小子,要不是耐德要留活口,老夫就毙了你。”
石中英朗笑道:“耐德既然要活口,在下自己会去。”
信天翁沉喝道:“老夫已派人向耐德报信去了,耐德自会赶来。”
天狗星铁起龙在旁道:“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发狠,翁老何用和他多说,依兄弟之见,先把他拿下,废了武功再说。”
石中英今非昔比,那会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但听说耐德就会赶来,也就懒得和他们多说,背负双手,不予理会。天狗星钱起龙忽然欺近过来,阴笑道:“小子,认了吧。”挥手一掌,朝石中英后心击来。
他外号天狗星,果然身法奇快,明明直欺过来的人,一下就到了身后,这一掌快速奇诡,自然令人防不胜防。石中英直似不觉,待得掌势快要及身,才霍地转身去,右手一抬,单掌直竖,迎着推出。他这一下转身发掌,比天狗星钱起龙更为快速。
但听「拍」的一声,双掌接实,石中英依然站立不动,天狗星钱起龙却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只觉心头狂震,气血浮动,本来青惨惨的脸上,一片煞白,凝立当场,缓缓闭上眼睛。显然他这一掌愉袭未成,而且伤的不轻,正在运气调息。司空晓怕石中英追击过去,慌忙掣出判官笔,替他在边上护法。
信天翁脸色一变,突地振臂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大家一起上,先把这小子拿下了。”喝声甫落,首先发难,呼的一掌,遥遥劈出,同时右手一翻,撤出了一柄阔剑。
他这一记劈空中,至少凝聚八成功力,掌势出手,就有一股强大的暗劲,直向石中英身前涌来。站在他身后和两边的两个教头,一见总教头出手,也各自掣出了兵刃,人影闪动,分占了四角方位,同时合围而上。这四个教头中,有两个是兄弟两人,老大叫笑面鬼毛文。老二叫断头鬼毛章。这两人同样生得又矮又胖,活像一对矮冬瓜;但他们使的兵刃,却同样是一条八尺长的铁链,
你可别小看了这两根铁链,这可从他们师娘八仙姑的缠脚布上化出来的功夫。据说八仙姑使出浑身解数来,手上功夫不说,光是双脚抡飞,就可飞卷出一丈多长的两道脚布,一下子就可缠得住八九个大男人。七文,毛章虽没有他师娘八手仙姑的本领,但凭手中两根铁练,在珠江流域,走私、贩毒,横行不法,却也无往不利。
另外两个教头,一个尖头尖腮的叫阴瘪鬼程完,使的是一柄铁骨悄扇,铁骨中暗藏七十支飞针,此人心机毒恶,专门暗箭伤人。另一个叫扒灰翁傅七,使的是一柄钉耙,原是黑道中十恶不赦的凶人,据说他为了垂涎儿媳妇美貌,居然狠起心肠,一钉把把他儿子鲁义打成一团肉泥。这些贼党,本来都是黑道中人,目无王法,原也不足为奇。
闲言表过,却说笑面鬼毛文,断头鬼毛章兄弟两人齐齐大喝一声,两条八尺长的铁链,一齐递出,宛如两条毒蛇一般,黑影一闪,分左右向石中英击了过去。扒灰翁鲁七一柄钉耙,和阴瘪鬼程完的铁骨扇,也并不怠慢,跟着同时才出手。
石中英早已看出他们有联手对付自己的企图,因此对方五人把自己围在中间,联手合击,并不感到惊奇,但奇怪的是自己说出了是替他们副教主带口信给耐德的,竟然没有一人肯。处在这样一个险恶的环境之下,石中英知道自己再说,也没人会信,那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先胜了他们。
心念一动,右手一探,使一招「青龙探爪」,接下信天翁的一记劈空掌,这一瞬之间,毛文,毛章兄弟的两条铁链已然分由左右袭到。石中英左右双手连弹,发出「嗤」「嗤」两声轻响,两条铁链,立被他指风震荡过来。
但紧接着扒灰翁鲁七的钉把,阴瘪鬼程完的铁骨扇,也相继攻到。信天翁大喝一声,又是一记劈空掌,遥遥击出。他是说里龙的总教头,一身所学自然高出众人甚多,掌力雄浑挟着一片啸风之声。这时一排挡住去路,挡在石中英身后的一队人中,领队的两个教头,也全赶了出来。
这两人一个精干瘦小,脸如烧焦,手提火叉的叫火烧鬼辛个,另一个身材矮胖,头大如斗,手执一只蒲扇大的铁掌,叫做大头鬼谷奇。他们和笑面鬼毛文、断头鬼毛章、阴瘪鬼栓完,合称岭南五鬼。火烧鬼辛个、大头鬼谷奇更是一言不发,火叉,铁掌,同时攻到了石中英的身后。
石中英几乎是五面受敌,而这些围上来的人,武功都不弱,要和他们一招一式的封架,双拳总究架不住人多。当下双掌护胸,一个急旋,宛如一阵旋风,从众人围攻之中,飞旋而出。信天翁在这一掌上,用足了十成力道,他方才和石中英对过一掌,并未试出石中英的内力,以他想来,石中英年纪不大,至少也该比自己逊上一筹,因此他希望石中英再硬接自己一掌。
虽然自己这一掌未必能把石中英伤在掌下,但至少可以分散他的精神,使一翁五鬼有可乘之机,那知这一次石中英并未硬接,忽然身若旋风,从几人围攻之中,飞旋而出。信天翁日光一注,口中轻咦了声:“魔教五遁身法。”
手中阔剑一摆,人如天马行空,倏然直欺而上,剑光电闪,一招「拦江截斗」,横扫过去,他剑阔如掌,长有四尺五寸,一剑出手,就剑风激荡,光如匹练,剑势极盛。石中英倒山不敢小觑了他,身形一侧,登时响起了细长龙吟之声,一道青虹从他怀中飞出,手上已经然了一柄三尺长剑,随手一挥,钳的一声,拍在信天翁阔剑之上。
信天翁自恃练剑数十年,剑上的造诣极为深厚,尤其他这柄开山剑,势沉力猛,寻常长剑,经不起他轻轻一震。那知这回被石中英一下压在下面,竟然重逾如山岳,那想挑的起来?不,他剑长四尺有奇,一时之间,想抽部抽不回来,心头又惊又怒,左手抬处,又是一记劈空掌,迎面猛击过去。
这时,扒灰翁鲁七一记倒打钉把,劈到了石中英身后,岭南五鬼也一拥而上,扇,掌、铁链,同时夹击过来。石中英连受四面高手攻击,似亦有着应付不暇之感,但听蓬然一声,信天翁一记劈空掌,结结实实打在他左肩之上。
信天令心头方自一喜,定睛看去,但见石中英一身蓝衫,随着鼓起,这一掌,只不过击在他鼓起的衣衫上。石中英已在此时,身如蛇螺,一个急旋,剑随身转,一阵「当、当」急响,攻到他身前每一件兵刃,都被他盘剑拍了一下,急如星火,一齐荡了开去。
围攻上来的一翁五鬼,都挟着强大劲道,急袭而至,石中英拍的虽轻,但他剑上凝聚的内劲,却蕴有极强的震力,一时之间,谁也收不住势,被震的往后连退。
石中英卓立当场,目光一惊,冷然道:“在下只是不愿伤人,诸位现在应该明白,就凭诸位,是拦不住在下的。”
他出手两剑,已经震慑了全场,使所有的人,纵然手中还握着兵刃,但谁也不敢再贸然发难。信天翁真不敢相信,自己苦练了几十年的劈空掌,明明击在他身上,竟会伤他不得?尤其他是四村总教头,当着这许多苗人面前,这脸如何丢得起?
当然,他怎么山不相信这年轻人一身功力,会胜得过他数十年修为?他自然非再试上一试不可,当下手中阔剑一对比目注石中英,厉声道:“姓白的,你少在老夫面前卖狂,咱们在剑上较量较过。”他以一柄开山剑,纵横岭南,自认为在剑上有独到的造诣,因此指明要和石中英比剑。
石中英傲然道:“在下有急要之事,去见耐德,你一定要比,咱门就以三招为限,在下败了,束手就缚,在下若是胜了,你要他门让开,我答应了你们封副教主,总得把口信捎到。”
信天翁还未开口,瞥见站在石中英身后天狗星钱起龙已经睁开眼来,朝自己暗暗打了个手式,心中立时会意,大笑一声道:“好,咱门就以三招为限。”话声出口,手中阔剑,紧接着阴喝一声道:“你小心了。”
脚下忽然左跨一步,剑尖连颤,作出正待扑进之势。天狗星铁起龙已在此时,扬手打出一把毒沙,宛如一片暗云,脱手飞出,朝石中英身后撤去。石中英连头也没回,光听声音,就知打来的是极为细小的暗器,他纵然武功高强,但对这一蓬数以千百计的喂毒铁砂,却也不敢稍存轻视,双脚一顿,急急纵身跃起。
要知他一身所学,在当今武林中,已很少有人是他对手;但他毕竟只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江湖经验,总究不够。人家向你围攻,你可以朝上跃起;但人家向你发射暗器,就不可以往上跃起,因为这样一来,就会被人当作飞靶。
那边笑面鬼毛文毛章方才吃石中英把铁链震弹回去,差点互相砸中对方身子,自然怀恨在心,此刻眼看天狗星打出一蓬毒砂。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扬手打出三支丧门钉。石中英纵身跃起,但见一蓬毒砂,挟着细啸,从脚底飞掠而过,洒落到一丈开外,地上登时响出了一在阵洒洒之声,同时也冒出无数袅袅黑烟。
这下不由激起石中英的怒火,想道:“这等万恶歹徒,自己实在用不着对他们客气。”心中不由动了杀机,正待飞身扑去,先行杀一,两个,挫挫敌人的气焰。就在他心念转动,身子还未落地,毛氏二鬼的六支丧门钉,分为左右两个「品」字形,电射袭到。
石中英大喝一声,身在半空,右手长剑一挥,划直敢一圈剑光,但听一阵叮叮轻响,六枚丧门钉,一齐被他剑尖吸注,人也随着飞落地面。信天翁翁天信手执开山阔剑,功凝全身,目光炯炯,剑尖一直对来着石中英,伺机待发。
此时一见石中英飞射落地,没待他站稳,口中阴喝一声:“这是第一招。”身形一闪而至,剑使「怒海翻洒」,一片寒光,势若惊涛,横扫过去。
一个纵身跃起的人,到了翻落地面这时,已成强署之未,苦要再踊身跃起,至少脚尖总得在地上点一点,在这时候袭击下盘,虽是居心阴狠,但可说十拿九稳。信天翁就是在等机会,这一剑要是给他得手,石中英双脚非被齐膝削断不可。
石中英自然不会上他的当,身形要落未落,突然吸了口气,一个人又忽地直拔而上,升起两丈来高。信天翁一剑扫空,阴瘪鬼程完铁骨招扇一指,七十二支飞针。化作一蓬蓝芒,像扇面盘洒开,朝上打去。笑面鬼毛章扬手又打出六枚丧门钉,大头鬼谷奇手举铁掌。悄悄跟了过来,仰首望着石中英身子,看他飘落何处?
石中英心头大怒,左手往下一拍,打出一股内力,人却疾如流矢一般,朝阴瘪鬼程完飞扑过去。那一蓬飞针,吃他掌风击散,像一蓬细雨,四散飞洒。站在较近的人,纷纷闪身躲避。石中英人如电射,一下落到阴瘪鬼程完面前,长剑一指喝道:“今晚我本来不想伤人,但你暗箭偷袭,存心毒辣,手段卑鄙,看来饶你不得。”阴瘪鬼程完心知自己无能接他剑势,急急纵身后跃。
石中英冷笑道:“石某手下,你还逃不出去。”正待发剑,突觉身后劲风直逼而来,他连头也没回,一招「龙尾挥风」剑光一闪,朝后削去。
那跟踪袭来的,正是大头鬼谷奇。他仰首仁立,就是为了等候石中英下落,石中英朝阴瘪鬼程完追去,他也从身后跟了过来,蒲扇般的铁掌,直叩石中英后脑。在他想来,自己袭到身后,石中英必然会回过头来,那知石中英连头也没回,反手一剑削了过来。
大头鬼谷奇这双铁掌大如薄扇,手臂足有四尺多长,重达六十余斤,可说是一件重兵器,他见石中英反剑削来,正中下怀,右臂用力,加速直捣过去。双方势道本急,剑光乍闪,但听「咯」的一声,剑锋齐掌削过,大头鬼谷奇只觉手上一轻,一只精钢铸制的铁常,已被石中英齐腕削断,断掌之中,飞洒出一莲黑烟,飞散开来。
这蓬毒烟,正是大头鬼谷奇暗藏在铁中之中的毒粉,他可以在和人动手之际,暗暗扣动机簧,使对方在不知不觉中,中毒昏迷,失去抵抗,但这回对石中英可失去了效用,那是冈为石中英并没转过身来,和他对面动手。而且这一招「龙尾挥风」,只是随手往后挥出,盘漓剑挥出之后,人已电射般朝阴瘪鬼程完追了过去。
铁掌堕地,洒出一大莲黑烟之时,石中英早已追到阴瘪身后,剑光一闪,立时响起了一声惨叫。阴瘪鬼程完一条右臂,齐肩斩落,血洒一地,掉在地上的一条手臂,还在不停的颤动。他平日贯以暗剑伤人,阴损毒辣,这回被石中英削断右肩,也可说也就得的报应,在恶贯尚未满盈之前,这只能算得给他一个瞥告而已。
石中英身如飘风,足不沾地,一个转身,直向笑面鬼七文、断头鬼毛章两人欺去,长剑一指,冷然喝道:“两次用暗器偷袭石某,就是你们吧?”
毛氏兄弟要退已是不及,两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吆喝,两条铁链幻起一片链影,横击过来。石中英冷笑一声,长剑扬起,剑芒飞洒,「咯」「咯」两声,两条八尺长的铁链,同时齐中截断。在这一瞬间,石中英陡然欺身而上,剑光再闪,惨曝随着响起,笑面鬼毛文,断头鬼毛章两只擅发暗器的左手,已经齐腕削断,鲜血洒落一地。
信天翁眼看他连伤三人,心头愤怒已极,突然纵身一跃,抢身石中英面前,凛然道:“姓石的,你手段果然毒辣的很。”
石中英目光精芒闪动,冷笑一声道:“你们手段不毒辣?”
信天翁阔剑一横,功凝右腕,喝道:“咱们约好三招分胜负,阁下却舍了翁某,连续伤人,这算那门子英雄。”
石中英剑眉桃动,冷然道:“对付你们这些匪徒,本来不用讲什么江湖过节,在下因和你们副教主有约在先,才剑留情,真要惹怒了在下,凭你们这些狐群狗党,江湖败类,莫怪我痛下杀手。”他说的声色俱厉,目中凌威逼人。
信天翁心头一凛,握着阔剑的手掌,感到微微颤动,正因他心生怯意,不得不抢先出手,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凝聚功力的阔剑,先发制人,猛然朝前推去。这是他毕生功力所聚的一击,一剑推出,立时有一股逼人的剑气,激荡成风,嘶然迸发,布满了森寒耀目光华的阔剑,临负暴长,像匹练般朝石中英卷过去。
直至此时,信天翁才使出了他真正的看家本领,同时也显出他这柄阔剑的威力来。石中英目光冷峻,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对方这一剑的来势,挥手之间,也飞出一道青蒙蒙的剑光,迎击而出。两人这一剑并无奇幻的剑势,只是横推直劈,招式简单,正因招式简单,也愈见威厉无比。
双剑自然很快就交击上了,但听一声惊人心魄的呛然龙吟,两道剑光,同时倏然隐去。石中英长剑平胸,倒也看不出什么。但对面的信天翁却不同了,他一袭长衫,不住的飘动,显得胸口有些起伏。尤其他手中那柄四尺五寸长的阔剑,剑尖被削:断了三四寸长一截,本来凌形的剑尖,此时已经变成了平头。
信天翁一击后退,便已发觉开山剑被对方截断,心头惊怒交集,口中又是一声大喝,左手箕张,凌空抓去,五道强大的暗劲,由指尖上透射而出。罩向石中英。石中英冷笑一声,正待发掌。突听一个苍劲的喝声传了过来,“大家住手,耐德来了。”
信天翁这一记「天龙爪」,劲气十足,也是他一直不肯轻易施展的绝学,如果不是石中英削断他的开山剑、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不会使出来的。他爪势甫发,就听到喝声「耐德来了」,当下微一吸气,,五指一招,硬把击出的爪风收了回去,他还是秘技自珍,不肯让大家看到他「天龙爪」的秘密。
这声喝声,石中英一听就知是夏子清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但见山前围着的苗人,此刻早已纷纷让开,中间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当先开路的两人,正是身穿夏布长衫,瘦削脸,酒糟鼻,夏子清,另外一个则是货郎张正林,两人后面,紧跟着孟耐德。
她本来白皙慈祥的脸上,此刻满布凶戾之气,手提着青钢剑,走在最前面。她身后则是手持钢叉的孟族长,和娇若春花的公主孟双双。最后还有四个苗妇,山各自手仗兵刃,神情肃穆,敢情是耐德身边的待卫。石中英看到耐德身后跟一个孟双双,心头不觉惊然一怔。
孟双双和自己同入天龙隧道,被贼党副教主玄衣女所执,留下人质,自己是赶来报讯的。玄衣女不可能在自己走后,就会释放孟双双。孟双双更不可能在自己走后,一个人逃出来而且天龙隧道,只有一个出入口,就算她逃出来、也该先经过这里,不会从村子里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孟双双是贼党假扮的。反正以伪乱真,是贼党惯使的技俩。
不错玄衣女会在石屋前面的草坪上,个别和夏子清、信天翁、张正林三人,以「传音入密」指示机宜,可能就和此事有关。他们既已有人假冒了孟双双,那么玄衣女要自己送口信给耐德,也是假的了,这中间莫非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孟耐德已经一下冲到他面前,厉声喝道:“姓白的小子,你到九里龙来,孟家对你待若上宾,视同娇客,你居然存心叵测,出手毒辣,你简直不是人,我今天不手刃来这恶贼,挖出心肝,剁成肉泥,难雪我心头之恨。”口中说着,右腕一抬,青钢剑一招「毒蛇出洞」,朝石中英当胸直击过来。
石中英看她神色狞厉,心间已经感觉有些不对,不用说,那自然是假孟双双在她面前,说了自己许多挑拨离间的话,才使她气成这个样子。及等听完了孟耐德的话,心头更是一怔,暗道:“自己和她并无深仇大恨,她怎么会有这洋的口气,好像非把自己置之死地不可。”
心念一动,身形斜退半步,盘蜗剑朝前轻轻一拨,压注了孟耐德的剑势,抬目道:“耐德请住手,在下自问并无开罪之处,耐德好像对在下有极大的误会……”
“误会。”孟耐德尖厉的喝道:“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还想抵赖?看剑。”突然抽回长剑,又是一剑,急刺而出。这时孟族长也手提钢叉,像凶神恶煞般巡了过来。
“不共戴天之仇。”石中英听的一惊,急急举起剑架注,说道:“耐德且慢动手,就算在下有何开罪之处,你也得听在下把话说清楚了。”
孟耐德一下抽回长剑,切齿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要我来说么?”剑发如风,一连刺出三剑。
这三剑还完全是拼命的急攻招法,剑光连闪,煞是凌厉。石中英既未还手,也未封架,只是身形左右偏侧,使已避过对方急攻猛刺的三剑,每一剑几乎都是从他胸胁之间贴身刺过,凡是连他衣衫都未沾上一点。石中英接连让过三剑,大声道:“耐德可否暂且停手?”
孟耐德愤愤的道:“你还有何说?”
石中英道:“方才耐德说在下自己做的事,自己应该明白,但在下并未做出什么事来,耐德不说,在下如何明白?”
孟耐德一脸俱是怒容,厉笑道:“好,我告诉你,今晚你和孟双双本是去前山跳月的,但你们到半途,却诡称有事,要双双在茶前大石上等你,你却乘机偷上鬼庙,救出被囚禁的同党,还杀死了庙中三名守庙护法……”
石中英听得心头一沉;问道:“耐德这是听什么人说的?”
孟耐德厉声道:“四个守庙护法,还有一个未死,逃下山来报讯,你为了杀人灭口,一直追到村中,那护法正在向我娘报告经过,你居然狠起心肠,使用黄蜂针,连老耐德一起射杀,才逃入天龙谷去,你说,你该不该死?”说完,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孟族长在耐德说话之时,已经抢到了石中英身后,同时在喝一声,抡起钢叉,觑准石中英后心,就是一叉。石中英听完孟耐德的话,心头登时明白过来,这是贼人安排好的毒计。他们一定有人假扮自己,先上鬼母庙杀人,再刺杀老耐德,藉以桃起孟耐德和自己的仇恨,而且这仇恨也同样记到了护剑会的帐上,真是狠毒已极。
最毒辣的一着,他们又制造出一个假孟双双,跟在耐德身边,随时可以怂恿左右她娘的行动,甚至在天龙谷的所见所闻,就是向孟耐德说出,也难以使相信,这真是百口莫辩。
石中英心念转动之际,左手往后一丢,一下抓往了孟族长刺到手心的叉刀,右手食指中两指一夹,同时夹住了孟耐德刺到前胸的剑尖,目光一抬,直注孟耐德,徐徐说道:“二位可否慢点动手,请听在下一言。”他不待耐德开口,接道:“纵然在下说出来了,耐德也未必会信,但在下却非说不可。”
孟耐德长剑被石中英两个指头夹住,但却无法挣动分毫,脸上神色更是激愤,尖厉的道:“你不用多说,我都已知道,你叫石中英,是护剑会的人,你们觊觎九里龙的金沙,因此一再找上九里龙来……”
“不错,在下是石中英。”石中英依然徐徐的道:“但耐德只说对了一半,护剑会是主持江湖正义,阻江湖邪恶活动的组织,并未觊觎过九里龙一粒金沙,这是某一个邪恶组织恶意中伤,在下就是奉命调查此一邪恶组织来的。”
夏子清呵呵笑道:“少年人,你私闯鬼母庙,杀害老耐德,这是事实,而且耐德亲自从你包裹中搜出了一支黄蜂针筒,人证物证俱在,你狡赖又有何用?”
石中英冷笑一声道:“在下和耐德说话,阁下最好免开尊口。”说完,依然面向孟耐德道:“在下方才说过,我纵然说出来了,耐德也未必会信,但在下希望耐德听在下说完。”
孟耐德看了他一眼,哼道:“好,你既然承认是护剑会的人,应该取下面具,先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石中英两手四个指头一松,放开叉、剑,说道:“在下脸上确实易容而来,但并非戴了面具。”说话之时,果然探怀取出一颗洗容药丸,在左掌滚动了几下,往面上擦去。
孟族长一向自诩大力,他那柄钢叉,就有六十斤重,被石中英两个指头轻轻一夹,竟然丝毫抽动不得,心中自然大不甘心。此时眼看石中英双手往脸上擦去,那有错过机会,口中大喝一声,右腕一送,钢叉直刺石中英右腰。
这回,石中英双手搓拭着面孔,自然毫无戒备,也并未躲闪。孟族长这一叉,来势何等劲急,但就在钢叉刺上石中英青衫之时,但觉对方一件长衫,突然鼓了起来,钢叉就像刺在一堆气体之上,不但无处着力,而且还隐含反弹之力,刺去的钢叉突然一震,朝旁滑出。
孟族长一时那想收得住势,脚下一个踉跄,朝前冲出去三四步之多。这下直看得夏子清。信天翁脸色剧变,他们知道石中英一身武功,极为高强,但谁也想不到他轻轻年纪,居然练成了玄门「护身气功」。石中英依然若无其事,双手脸上一阵搓动之后,缓缓放开了手掌。
在一两百丈火把照耀之下,石中英化名白士英,本来是一个脸色黝黑的精壮少年,这回洗去了易容药物。就变成玉面朱唇的翩翩佳公子。孟耐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他本来应该是双双最理想的情郎,可惜如今却变成了生死仇人。
假孟双双睁大了一双清水般的大眼,望着石中英,同样感到心头小鹿,一阵跳跃。「石中英」三个字,她早已就听人说过,但石中英本人,她还是今晚第一次看到。任何一个少女,对异性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敏感,她不自觉的两颊有些发烧,只是用编贝般的牙齿,轻轻咬着朱唇,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孟耐德道:“你要说什么,那就说吧。”
石中英潇洒一笑道:“在下要说的也就是今晚之事,本来在下听说鬼母庙囚禁着一个护剑会的人,就想上去瞧瞧,这个假冒护剑会的人究竟是何来历。但在下听公主说起天龙山有一处隧道,乃是贵寨的禁地,平日不准任何人入内,因此想到可能就被某一邪恶组织利用,作为巢穴,因此在下和公主商量,想进去一探……”
孟耐德怒声道:“真是鬼话连篇,你要双双在寨前大石上等你,你一个人偷偷潜上鬼母庙,几时和双双商量过来?要是你和双双商量了,双双一点都不知道?”
石中英笑道:“耐德方才答应过在下,不管你是否相信,也总得让在下把话说完。”
话声甫落,突听假孟双双冷笑一声,一下欺到了石中英面前,说道:“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要到天龙谷里面去?”
她这下欺到石中英前面,两人之间,几乎只有三四尺距离,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今晚对你大大的不利,你武功再高,也难以脱困,只有扣住我的脉门,才能镇住双方的人。”
石中英听的不觉一怔,她此一举动,实在大出人意外,目注假孟双双,低低的道:“姑娘……”
假孟双双急道:“时间稍纵即逝,你会后悔莫及。”
他们声音说的极低,是以连站的较近的孟耐德也并未听到。石中英心中虽是犹豫未决,但形势确如她所说,今晚之局,要让孟耐德相信自己说的话,自然先得制往此女不可,自己方才确实早有此意,心念一动,口中冷笑一声道:“姑娘装的很像。”右腕一抬,朝她脉腕上抓去。
假孟双双惊啊一声,右腕一缩,左手迅快切出一掌。但石中英出手何等神速,身形微侧,避开了她左手切出的掌势,右手已经扣住了假孟双双右腕。这下看的在场之人,大吃一惊,夏子清,信天翁身如灰鹤,同时急扑而起,一左一右掠了过来。
孟耐德长剑一颤,厉声道:“放手,你不许伤我女儿。”
石中英右手轻轻一带,面向飞扑来的夏子清,信天翁两人,冷喝道:“你门给我退下去。”
假孟双双故意「啊」了一声道:“你扣得轻一点。”其实石中英扣着她手腕,并未十分用劲。
石中英喝道:“你们退是不退?”夏子清,信天翁互望了一眼,只得往后跃退。
孟耐德眼看女儿落在石中英手中,心中更是急怒交加,沉喝道:“你快放开她。”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耐德放心,在下不会伤到她的,为了要救令媛,在下不得不先把她拿住。”
孟耐德道:“你救什么?”
石中英道:“因为她并不是令媛,令媛已落在一个叫玄衣女的贼党手中。”
孟耐德怒声道:“你胡说,他明明就是双双。”
石中英道:“在下没有洗去易容药物之前,耐德也并没有看出在下的真面目来。”
孟耐德疑信参半,问道:“你说她不是双双,有何证据?”石中英看了夏子清,信天翁等人一眼,正待开口。
只听假孟双双低低的道:“你目前不能说出他们这些人来,一旦说穿了,孟耐德就控制不住他门,事情就会弄糟。”
石中英觉得此女十分机警,但她说得倒也有理,这就缓缓吸了口气,说道:“耐德请听在说下去,在下和公主商量之后,就决定冒险进入天龙谷去。”在他说话之时,夏子清,信天翁,张正林以及钱起龙,司空晓等人,个个神色凝重,缓缓的围了上来。
石中英目光一瞥,发现他们不仅围了自己,而且连孟耐德、孟族长都一起围在里面,心头不觉暗暗一凛,忖道:“看来假孟双双说的不错,自己一旦揭穿了他门身份,可能立时激起一场很大的变乱。”
孟耐德看看假孟双双,问道:“你进去了没有?”
石中英接着道:“在下和公主都进去。”
孟耐德不信的道:“你们如何进去的?”
石中英道:“在下出手点住了守关的人,才能通过,结果在谷底一间石屋中,果然给在下发现一个身穿玄衣的妇人,和她四个使女……”
孟耐德惊异的道:“那是什么人?”
石中英道:“当时在下和公主隐身在一排矮树后面,但那玄衣妇人武功极高,已然发现有人躲在附近,要在下出去,在下怕万一动起手来,公主可能不是她们对手,因此就一个人挺身而出……”
孟耐德道:“你看清她面貌了,她是什么人?”
石中英道:“没有,她以黑纱蒙脸,自称副教主玄衣女。”他略去了前面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参见副教主的一段,但把后面的一段,一字不漏,说了出来,一直说到自己回出天龙谷,就被众人围攻为止。
孟耐德脸上神情紧张,急急问道:“你说双双被那个玄衣女留作了人质?那么……”她看看假孟双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石中英道:“这是贼党的阴谋,有人假扮了在下,刺死老耐德,作为嫁祸之计,耐德可以不信在下的话,但只要褐穿这位姑娘的假扮了令媛,此一阴谋,就可不攻自破。”
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因孟双双被石中英扣住了手腕,一时之间,似乎投鼠忌器,大家都感到手足无措,所幸石中英并未说出他们在天龙谷集会之事,是以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孟耐德点头道:“只要证实她不是双双,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了。”
“多谢耐德。”石中英回头朝假孟双双道:“姑娘已经落到石某手中,那就不用再装作下去了,你要自己把面具取下来?还是要在下代劳?”
假孟双双哼了一声,恨恨的道:“石中英,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在我手里的。”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那是以后的事。”
假孟双双道,“好。”「好」字出口,左手抬处,果然从她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火把照耀之下,但见假孟双双揭下面具之后,依然是一个面貌娟好,眉目如画的少女,年龄也和孟双双相仿,只是凤目带煞,隐含怨怒之色。
孟耐德失声道:“你果然不是双双,是你杀了老耐德。”手中长剑一举要待刺去。夏子清、信天翁等人看的神情一紧。
石中英慌忙拦道:“耐德不能伤她。”
孟耐德道:“为什么?”
石中英道:“公主被玄衣女所擒,留作人质,现在咱们也擒住了这位姑娘,正好互相交换把公主救出来。”
孟耐德道:“好,咱们这就进去。”一面回头朝信天翁道:“翁老,你门随我进去。”
石中英连忙摇手道:“耐德,人去多了,没有用,在下之意,不如仍由在下押着这位姑娘进去,先把公主救出来了再说。”
现在他说什么,孟耐德自然言听计从,这就点点头道:“也好,那么翁老,咱们率人守注出口,别让里面的人逃跑了。”
信天翁答应一声,选了夏子清、扒灰翁各七、张正林、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等五人,随孟耐德同往,其余的人,且各自回去。石中英一手依然扣着假孟双双的玉腕,说道:“事不宜迟,在下就进去。”
孟耐德不放心的道:“你一个人进去……”
石中英爽朗的笑了笑道:“在下有人质在手,玄衣女决不会冒失动手,这一点耐德只管放心。”说到这里,目光一溜假孟双双,说道:“姑娘,咱们走吧。”他扣着她手腕,大步朝山后走去。
假孟双双被他扣着手腕,自然得跟着他走,而且还得并肩同行。信天翁,夏子清和扒灰翁鲁七三人,在贼党之中,身份较高,在孟家寨中也同样的身份较高。信天翁是孟家苗的总教头,扒灰翁是副总教头。
夏子清的身份,比信天翁还高,十年前他当总教的时候,信天翁还是他副手,后来他不干了,才由信天翁迁升,如今他虽然没有正式职务,但一年之中,九里龙总得来上一趟,来了就要住了一二月才走。他是贼党总坛的联络人员使者,每次来,当然都是传达教主的命令来的。
他们三人眼看副教主交代下来的任务,被石中英轻易破坏,而且他一直扣着假孟双双的手腕不放,他门投鼠忌器,自然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们都奉派在孟家苗担任教头的,没有上面的指示,不好暴露身份,一旦露出身份,就无法再在九里龙耽下去,因此夏子清主持要大家不可轻举妄动。
大家只好眼睁睁的看石中英扣着假孟双双离开,孟耐德,孟族长率同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带了三十名村中最彪悍,武功最好的少壮汉子,手持火把,紧随石中英,假孟双双两人身后,到了隧道入口,便自停住,由石中英带着孟双双进入隧道而去。
穿行在黝黑漫长的隧道中,假孟双双忽然娇柔的道:“石公子,你现在可以放开手了吧?”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扣的很轻么?”
假孟双双道:“这和轻重无关,一直被你扣着手腕,你知道有多憋扭?”
石中英道:“这就奇了,方才不是你自己要我扣住你手腕的么”
假孟双双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方才我是一时情急,为了救你……”
“救我?”石中英道:“就凭信天翁这几个人,在下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假孟双双气的轻哼一声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夏子清是咱们教中列为第二等武功的人,一身所学,远在信天翁之上……”
石中英道:“这么说,在下方才应该斗他一个才行。”
假孟双双披披嘴道:“今晚你不会有什么机会的。”
石中英依然扣着她的手腕没放,不,应该是握着她玉腕,问道:“姑娘此话怎说?”
假孟双双道:“夏子清、张正林师徒两人身上,都带着温家的「迷迭香」。方才幸亏孟耐德和你站得很近,他们无法施用迷香,这种「迷迭香」只要闻上一点,立时会迷昏过去,只要你昏倒地上,不被孟耐德刺上几个窟窿才怪。”
石中英道:“这么说,在下应该感谢姑娘才是。”
“谁要你谢来了?”假孟双双脸上有些飞红,说道:“你还不放我么?”
石中英道:“在下此时如果放开了姑娘,一出山洞,依然要扣着姑娘而行,不然,万一让玄衣女看到了,对姑娘实有未便,姑娘还是暂时忍耐些吧?”
假孟双双打鼻吼里轻轻哼一声道:“你要扣只管扣着好。”说话之时,但见前面可看到透进来的天光,隧道已经到了尽头。假孟双双忽然脚下一停,说道:“石公子,你停一停。”
石中英依言停住,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假孟双双黑暗之中,双目发射出万缕情丝,凝注着石中英,幽幽的道:“石公子,你把我换回孟双双,我们就要分手了,以后,你会不会想起我?”
石中英道:“姑娘今晚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在下背着黑锅,百口莫辩,姑娘这份盛情,在下自然永远不会忘记的。”
“真的?”假孟双双盈盈眼波中,射出一丝喜悦之色,接着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石中英目能夜视,自然看到她眼中的情意,心头微凛,一面说道:“在下正想请教。”
假孟双双披了披嘴角,还是低低的道:“我叫封君萍。”
石中英突然想玄衣女曾告诉过自己:“我叫玄衣女,姓封,这样够了吧?”玄衣女姓封,她也姓封。他目光注视着封君萍,说道:“你是副教主玄衣女的……”
封君萍(假孟双双)点点头道:“原来娘已经告诉过你,是的,她就是我娘。”说到这里,一颗头不觉缓缓垂了下去,低低的道:“本来这是教主的训令,由我假扮孟双双,利用孟家苗向护剑会寻仇,掀起江湖上一场血雨腥风,当然,第一个牺牲的就是你石公子……”
“但当我看到石公子一表人材,武功又高,正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全材,我一时心有不忍,才要公子扣住我手腕,只有扣住我,才能镇住他们两方的人,也只有揭穿我是假孟双双的,才能洗脱你石公子冤曲,为了你,我不顾一切,甚至连教主交下来的计划都破坏了……”
“石公子,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能帮助你的只有这一点力量,我门又站在对敌的立场,我娘是副教主,我不会背叛娘,背叛本教,去投入护剑会,你更不会因我是封君萍,就改变初衷,投入本教来,我们生成只有分离,不会有聚首的一天,今晚一见,空留满怀愁思,这叫做相见争似不见,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到这里,一双明媚的秀目之中,忽然滚下了两行泪珠,口中缨宁一声,扑入了石中英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她这番话,等于剖心示爱,说得情意缠绵,而且义出自一个娇美柔媚的少女之口,不觉听得石中英心施动摇,正待安慰她几句,那知封君萍竟然不容他开口,一下就投入怀中,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已经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急促的呼吸,带动着两颗心猛烈的跳跃在一起。
石中英情不自禁,双手轻轻抱着她玲珑的娇躯,一颗心飘荡的几乎把持不住,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说道:“封姑娘,我很感檄你……”他两片炽热的嘴唇,一下覆合在她樱唇之上,舌尖也跟着游了过去,她感到昏眩、窒息、从心头升起甜蜜,甜意布满整个躯体,也起了轻微的颤抖,于是环着他的双手也抱得更紧。他脸颊如火,右手缓缓试探着伸进衣衫,游移到丰满的双峰之间。
封君萍她颤栗的低低的叫了声:“不……”轻轻把他推开。石中英蓦然从贪婪恣意的境界中惊醒过来,胀红了脸,赧然道:“对不起。”
封君萍粉脸红得像大红缎子一般,柔声道:“石公子……我……不是……”
“不是什么?”封君萍羞涩得说不出口来,但她又紧紧的抱着他,滚烫的粉脸贴着他脸颊,幽幽的道:“石公子……我心里……早已是你的人了……但……但……不能……这样……”
石中英道:“封姑娘,我知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又吻住了她的嘴唇。她没有再把他推开,任由他温存了一回。石中英头脑一阵昏眩,脚下跟跄往前冲了一步。
封君萍在意乱情迷中,忽然警觉,含羞问道:“你怎么啦?”
石中英同样胀红了脸,微微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头昏。”
封君萍把心都交给他了,自然对他十分关心,这就低低的道:“也许这里太闷气了,快出去让清风吹上一吹就好。”石中英确实感到呼吸迫促,需要新鲜空气,这就点点头,相皆走出隧道。石中英仰首向天,深深吸了口气,果觉得胸腹间好像舒畅了些。
封君萍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石中英道:“好多了。”
封君萍粉脸微酪,抿抿嘴笑道:“你方才心跳得好厉害。”
石中英诚挚的道:“姑娘对在下这番情意,在下自会永铭勿忘。”
封君萍伸过手来,低低的道:“快扣着我的手腕,咱们该走了。”石中英依言扣着她脉门,一路朝谷底奔去。
一会工夫,已经奔近谷底,石中英走到石屋前面的草坪中间,便自停住,举目望去,但见石屋中静悄悄的,既无灯火,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他一手扣着封君萍手腕功行全身,凝声说道:“封副教主,在下替你捎到口信,回来覆命了。”石屋中还是没有声音。
石中英提高声音,说道:“封副教主,在下石中英求见。”这句话,他以内功送去,就算是隔着再远,也可以听到,但石屋中依然没回答。
封君萍悄声道:“看来我娘已经走了。”
石中英一怔道,“她们会到那里去了?”
封君萍道:“这一座死谷,如果没有一条通路,万一被苗婆子发觉,只要守住出口,就算你武功再高,也得在里面活活饿死。”
石中英点点头道:“这么说,这里有一条秘道,一直通向山外了。”
封君萍嫣然一笑:“是啊,我们快走。”
石中英道:“在下总应该到石屋里去看看再走。”
封君萍道:“你不相信我?”
石中英笑了笑道:“姑娘说的,在下自然相信,只是副教主的言行,在下可不敢相信。”
封君萍道:“那就进去看看好了,免得怀疑我也在骗你。”当下就拉着石中英朝石屋中走去。石屋一共三间,里面当然没有人。封君萍回眸一笑道:“我没骗你吧?”
石中英道:“她把孟双双也带走了。”
封君萍道:“有我代替了她,娘自然非把她带走不可。”说到这里,不觉轻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惦记她。”
石中英道:“孟双双是和在下一起入谷,才被令堂所执,在道义上在下有援救她脱险的责任,你看令堂会不会回到总坛去了?”
封君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石中英道:“那你知不知道总坛在那里?”
封君萍道:“我真的不知道,大概除了娘,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总坛所在,就像信天翁他们,都不会知道。”她看了石中英一眼,徐徐说道:“我听娘说,总坛里奇才异能之士甚多,你纵有一身绝顶武技,只怕是去得回不得,依我相劝,你一个人不可能去闯龙潭虎穴。”
石中英道:“就算它是龙潭虎穴,在下也非去闯它一闯不可。”
封君萍披披嘴道:“为了孟双双,你甘愿去冒九死一生的危险?”
石中英道:“姑娘错了,在下不远千里闯关,找到九里龙来,岂是为了孟双双么?”
封君萍嗯了一声,偏着头问道:“是啊,我正想问你呢,你到九里龙是做什么来的?”
石中英道:“家父失踪七年,均由你们教中党羽冒名顶替,因此家父极可能是被他们所劫持,而且最近又有几位老前辈,同时离奇失踪,在下是根据一支鬼母箭,才找到九里龙来的。”
封君萍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许多曲折,这样好不?我领你见娘去,看她肯不肯告诉你?”
石中英:“令堂肯说么?”
封君萍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她偏着头想了想,才道:“那么这样好了,你先拿我和孟双双交换人质,我会在路上告诉你,在那里等我,让我问了娘,再来告诉你。”
石中英道:“多谢姑娘。”
封君萍嫣然一笑道:“不用谢我。”目光一抬,低下头去,接着低低的道:“我难道是为了你一声谢么?快走吧,我带你找我娘去。”说罢,转身朝屋后一座山峰走去。
这座山谷,四面峰峦如屏,都是百丈峭壁,飞乌难越;但山峰与山峰之间,总是有些狭厌的山沟。封君萍走在前面,一路疾奔,到了一座高峰的右侧。但见一道干壑,乱石参差,高低不平、斜斜往延伸。石中英紧跟在封君萍身后,踏石而行,不大工夫,便已行到壑底。
这是两山之间的一条夹缝,终年不见阳光,藤曼丛生。封君萍走到一块数丈高的巨石之下,伸手分开纠结如帘的老藤,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岩洞,一头钻了进去,接着回头叫道:“石公子,快进来,不过入可得小心,要弯着腰,走上十来步,才能直起来。”
石中英依言钻进洞窟,里面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内功精湛,仍可看得清楚,洞窟只容一个人俯身而行。这时封君萍已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托在掌心珠光虽然不强,已可照到一二丈方圆。石中英走了十几步远,洞势果然渐渐高可直起腰来,但他俯着上身走了十几来步,直起腰来,顿觉胸口抬动,头脑也轻感昏眩,心中暗暗感到惊凛,自己怎会有此等现象?正待运气试试。
封君萍已经知迎着他,嫣然一笑,道:“这个石窟里,岔道极多,一个不小心,走入了岔路。就永远休想走出去。”
石中英缓缓吸了口气,举目打量,奇道:“这山腹洞窟,不是令堂开凿的?”
封君萍笑道:“这条路足足有几十里长,人工如何开凿?我听娘说,他们本来是想开凿一条出路的,但后来发现了这座石窟,啊,你莫要小看它,光是勘察这座沿窟,就整整化了一年多时间。”
石中英奇道:“这通到那里去了?”
封君萍笑道:“自然是山外咯。”她手托明珠,走在前面领路。
这条山腹秘道,果然时有岔道出现;封君萍每逢遇到岔道,必然察看的极为仔细。当然,他们会有暗记留在壁上,但石中英却看不出来,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随着身后而行。一面却暗暗运气检查,只觉全身气机通畅,并无中毒现象,只是胸口好像一团东西,隐隐抬动,似欲呕吐,心头不禁暗暗吃惊。
须知出九位师父中,有一位精干医道,这一情形,极似中了苗人的蛊毒。不好,自己准是被人在饮食中下了蛊。一念及此,立时运起一口真气,把那一团东西巡住,那知不去迈它还好,这运气一逼,那团东西,竟然蠕蠕攒动,忍不住打了一个干呕。
封君萍突然回过身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石中英道:“在下好像被人下了蛊。”
封君萍吃惊的道:“啊,那怎么办呢?你脸色果然不大好,还忍得住吧?”
石中英道:“还好,只是有些作呕。”
封君萍气道:“该死的丫死,哼,她一心想招你做附马,才会在你身上下蛊,好叫你永远陪伴着她……”她口中的「丫头」指的自然是孟双双,姑娘家说到另一个女孩,谁不带点酸溜溜?她不待石中英开口,接着道:“你忍着些,我们快走,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治各种蛊毒。”伸手拉着石中英急步行去。
山腹隧道,曲折幽深,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但少说也走了三四十里路程,才算到了出口。这一段路,也算不得甚长,但石中英已经走得心悸气喘,胸口蛊塞,不住的提吸真气,勉强压制着蠕蠕蠢动的蛊毒而行。封君萍当先闪身出洞,石中英跟着跨出洞口,但见天色已经大亮,一轮旭日,从东山升起。
清风吹来,使入有清新之感,举目四顾,此身依然在山起伏的万山之中,不觉长长舒了口气,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封君萍回头看去,晨峨之下,石中英脸上,隐露着青筋,这是蛊毒即将发作之兆,心中暗暗吃惊但却不便明说,眼波转动,轻轻一笑道:“这里和九里龙,已经隔了不知多少重高山峻岭,少说也要五六十里路了。”
石中英问道:“令堂往在那里?”
封君萍微微头道:“你现在不能去找我娘。”
石中英道:“为什么?”
封君萍柔声道:“这道理你还想不到么?你是押着我去跟娘交换人质的,因此你必须有应变的体力,但如今你中了苗人的蛊毒,随时都会发,纵然交换了人质,走不出多远,一但蛊毒发作,岂不前功尽弃?”
石中英经她一说。确实感到心头一直在抬动,不觉皱皱眉道:“那么依姑娘之见呢?”
封君萍婉然一笑道:“我想目前第一件个,还是先治好你蛊毒,最为重要。”
石中英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在下那只药箱,不在身边,里面本来就预备了两颗专解蛊毒的丹丸。”
封君萍道:“我知道有一个能治蛊毒,只是还远得很。”
石中英道:“不知还有多少路程?”
封君萍道:“这人叫做诸葛星,他自称是诸葛亮的后裔,注在盘山,离这里少说也有七十八里路,只是……只是荒山僻径,不知你可走得动吗?”
中了蛊的人,不能出百里之外,她计算路程,这里离孟家塞,已在五六十里,再加七八十里,岂非己出百里之外,她只能心里暗暗焦急,不好说出口来。七八十里路,换在平时,问消顿饭工夫?但目前石中英心里明白,蛊毒好像正在发作,功力再高,山无法抑止得住,闻言不觉笑了笑道:“此入既能医治蛊毒,那就只好先去找他,在下大概勉强可行。”
封君萍道:“那就快走吧。”转身走在前面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