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又是诡计
石松龄听到「江老七」三字,双目精芒暴射,直注蓝纯青,大笑道:“江老七是石某唯一知己,他说的话,石某自然深信得过。”
蓝纯青微微一笑道:“这样就好,江老七也是兄弟的知交,阁下现在应该信任兄弟了吧,只不知七年前你如何为贼党持劫的,是否还想得起来呢?”
石松龄睁大双目问道:“什么?蓝兄是说兄弟真的被贼党囚禁了七年之久了?””
蓝纯青点头道:“不错,石盟主失踪整整已有七个年头了。”
石松龄叹息一声道:“兄弟方才醒来,恍如昨日,真想不到已有七年岁月,唉,直到如今,兄弟还想不起当日贼党如何做的手脚……”
石中英听蓝纯青的口气,好像他已是启己父亲无疑,不觉望望蓝纯青,问道:“老前辈……”
蓝纯青点点头道:“不错,他确是石盟主,恭喜老弟父子重逢,快上去相见吧。”
高翔生早已听出苗头,手掌连拍,解开了石松龄四肢穴道,含笑道:“兄弟得罪之处,石盟主多多原谅。”
石中英但觉心头一阵激动,扑的跪了下去,说道:“爹,果然是你老人家。”
石松龄听的猛然一震,双目神光暴射,直向石中英投来,惊异的道:“你是中英?你……怎么不在狄谷了?”
石中英道:“十年了,师父要孩儿下山的。”石松龄口中「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洪亮的佛号,传了进来:“阿弥陀佛,蓝掌门人,高掌门人久违了,不知还认得贫衲否?”
话声未落,一个须发花白,长须披肩的老人,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目光一瞥,看到石松龄,更是惊异,讶然道:“石盟主也在这里。”
石松龄一手拉起石中英,人也随着站起,凝目道:“这位如何称呼?恕石某眼拙。”
长发老人奇道:“这就奇了,你们都不认识贫钠难道贫钠貌相改变了不成?”
蓝纯青听他口气,不但是个和尚,而且还是和大家很熟悉的和尚;但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心头忽然一动,转脸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把洗容药丸取出来,借给这位老师父一用。”
长发老人摸了摸脸,说道:“蓝掌门人认为贫衲被人易了容么?”
蓝纯青点头道:“大师说对了,二位不但被乾坤教贼党迷失本性,封闭住几处主要经穴,而且还易容改名,在名册上写是陆天仁、岳义泰,若非石老弟精擅易容之术,连石盟主都认不出来呢,大师脸上,自然也被他们易过容了。”在他说话之时,石中英已经取出一颗龙眼大的洗容药丸,双手递过。
长发老人道:“这么说,贫衲当真没人认得出来了?”他伸手接过洗容药丸,问了用法,然后把药丸在掌心滚动,朝脸上一阵拭抹。
果然,他本来黝黑的脸上,渐见白净,露出卧蚕长眉,丹风细目,经他双掌再一用劲,把拂胸长髯,垂肩氏发,如刀一般,随手而落,额上出同时露出两行戒疤。石松龄目光一注,道:“会是弘善大师。”弘善大师,乃是少林罗汉堂住持。
少林寺清规极严,寺中僧侣,不准涉足江湖,只有罗汉堂是对外的,它职司的,就是负责和江湖各大门派的联络个宜。蓝纯青乍睹弘善大师,不由的微微一怔,道:“大师遭贼党劫持,大概也有七年了,无怪七年前……”忽然住口不言。
弘善大师听出蓝纯青的口气,合十一礼道:“七年前,贫僧如何?蓝掌门人但请直说。”
蓝纯青道:“如今想来,七年前,大师在铜陵罗汉庵坐化,自然是贼党故意制造的了。”
弘善大师唱然一汉道:“贫袖当时是晋谒石盟主之后,携有「护剑会」第二个计划,返回敝寺,不料中途着了贼人的道,他们居然假扮贫衲,在罗汉庵坐化,这么一来,敝寺当然不再查安贫衲下落了。”
高翔生怒哼道:“这些贼党,手段果然恶毒的很。”
石松龄道:“兄弟这第二个计划的构想,原是希望联合几个黑道人物,使他们也参加「护剑会」,这样可以釜底抽薪,减少江湖作乱力量,此事当时蓝兄弟和学门人也曾提过,可惜兄弟和大师相继落入贼党手中,此一计划,也在无形之中,成了泡影……”蓝纯青听的点了点头。
石松龄口中「哦」了一声,目视蓝纯青又道:“这次蓝兄诸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蓝纯青道:“此事说来话长,唉,兄弟和高掌门人,赵掌门人,邓老哥全是龙颈圳禁窟的囚犯,是石老弟深入虎穴,才把咱门放出来的,这段经过,等咱们出去了,由石老弟来说吧。”赵玄极,邓锡侯二人,就守在石室门口,眼看陆天仁、岳义泰,竞是盟主石松龄,和已经坐化了七年之久的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弘善大师,深感惊异。
赵玄极大笑道:“石盟主失踪多年,果然是被囚禁于此。”
石松龄慌忙跨上一步,双手抱拳道:“赵兄、邓兄请了,兄弟能和诸位见面,真是第二世为人了。”
弘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江湖上人,都已知道贫衲在七年前去见我佛,这次重出江湖,才是真正的二世为人呢。”
高翔生笑道:“那倒不然,大师可以对人说刚从西土回来的就是了。”
孟双双悄悄走近石中英身边,问道:“白哥哥,这二位是谁呢?”
石中英引着孟双双,走到父亲面前,说道:“这是家父,这位是少林高僧弘善大师。”
孟双双颊飞红,低低的道:“白哥哥,你的爹爹,我叫什么呢?”
蓝纯青忙道:“石盟主,这位是九里龙孟家粱的孟公主,也是被贼党掳来的人。”一面含笑向孟双双说道:“这位是石盟主,孟公主和石老弟相识,依汉人的礼节,公主就称一声伯父好了。”
孟双双福了福,恭敬的叫了声:“石伯父。”
石松龄看了孟双双虽是一身苗装,人却生得如花一般,不但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和石中英形迹亲昵,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谱儿.这就含笑道:“孟公主,不可多礼。”
孟双双又朝弘善大师福了福道:“弟子见过老师父。”
弘善大师也连连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孟公主秀外慧中,福慧双修,我佛如来,一定会保佑你的。”
石中英一掌推开吴管事的穴道,说道:“你好好在前面带路,咱们出去了。”
吴管事一眼看到石松龄,不禁心头一凛,脸露惊异,慌忙躬下身去,惶恐说道:“属下参见教主,属下该死,不知教主法驾莅临……”
石松龄道:“你说什么?谁是教主?”
蓝纯青道:“原来石盟主还不知道,他们乾坤教教主,就是石盟主。”
石松龄凛然道:“会有这等事,贼党居然利用石某之名,在江湖招摇。”
吴管事心头万分疑惑,望望石松龄,奇道:“咱们教主明明就是石盟主。”
高翔生道:“少说废话,还不快在前面引路。”
吴管事不敢再说,从孟双双手中接过灯笼,领着众人,走出用道,走到那问休息室,脚下一停,陪笑道:“诸位大侠,是否请到里面稍息?”
石松龄目光一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吴管事恭谨的道:“这里是禁堂石室,在下只是管理石室的人,出了前面这道铁门,就不是在下管理的范围了。”
石松龄道:“那是由什么人管理了?”
吴管事道:“这里整个地区,叫做龙颈拗,是由副总巡主许博经坐镇,手下辖有四位巡主,分日夜两班,守护三道关卡。”
石松龄略作沉吟,回头朝蓝纯青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在这里暂息,先了解一下情况,再作计较,蓝兄意下如何?”
蓝纯青道:“石盟主说的极是,目前只有石老弟一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大家正该先听听他此行经过。”说话之间,大家相继走入。
石室中地方虽然不大,一共也有七八张椅子,大家落坐之后,先由蓝纯青把贼党假冒石盟主,从石家庄一直说到如何协助龙门帮枚平贼党,如何在赶回石家庄之时,为贼党所乘,同行几人悉数被擒,约略说了一个大概。
石松龄一直凝神谛听,直待蓝纯青说完,才抬目问道:“蓝兄在龙门帮,目睹假冒兄弟的贼人,自碎天灵而死。但诸位回到石家庄之时,那个和蓝兄动手的青衣人,极可能是假冒兄弟的贼人,那么在龙门帮死的,大概是他的替身了?”
蓝纯青道:“不错,也许当时只是他故弄狡猾,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
石松龄沉吟道:“此人能把兄弟一举一动,模仿到维妙维比倒是不可忽视之事,晤,方才吴管事说乾坤教教主就是兄弟,看来仍然是此人在作恶了。”
蓝纯青道:“兄弟也是如此看法,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利用盟主名义,纵然各大门派不至轻易相信,但淆惑江湖人心,影响所及,仍然极大。”
石松龄不住的点头,接着向石中英问道:“中英,你呢?你从龙门帮赶回石家庄去的,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石中英就把自己和左月娇赶回石家庄说起,如何在妹子房中,捡到一支鬼母箭,一路找到九里龙,如何在天龙山谷中发现玄衣女,一直说到身中蛊毒,如何由常慧暗中协助,离开罗家山,假扮夏子清,找到龙颈拗详细说了一遍。
蓝纯青惊异道:“玄衣女封七娘,会是他们副教主。”
赵玄极道:“是啊,封七娘是阴山门下,阴山派一向很少和武林中人往来,介乎正邪之间,想不到会和贼党伉湿一气,她居然当上了副教主。”
石松龄凝重的道:“也由此可见乾坤教网罗不少异派中人,纵然尚未公开,但声势却着实不小。”说到此处,目光转到了石中英身上,问道:“中英,你知道出路么?”
石中英道:“孩儿进来之时,一路曾留上暗记,但不知启闭的机关所在?以孩儿推想,这里的人,必然另有通路,还是要吴管事带路的好。”
石松龄颔首道:“好,那就请吴管事领路。”随着话声,已经站起身来。
高翔生叱道:“石盟主要你带路,你还不快走?”吴管事不敢违拗,一手执着灯宠,走在前面领路。石中英紧随吴管事,监视他的行动,石松龄,蓝纯青等人,朝一条狭小的甬道上行去。
石中英问道:“我问你,这条用道,通向何处?”
吴管事道:“后院……”说话之时,已经转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一条横贯的雨道,只要看那条用道,较为宽阔,似是主要道路。
吴管事堪堪横贯的雨道,突闻一声狂喝,一股强猛绝沦的掌风,从横里劈撞过来。吴管事口中「啊」了一声,对方另一个人,一记钢刀破在石壁上,划起一串火星。百步神拳邓锡侯大吼一声,身形朝左闪,但他右手一抬,手中灯笼却迎着掌风挥去。
他明知地底甬道,暗无天日,灯笼一旦熄灭就会伸手不见五指,他这一挥出灯笼,自然是有意如此,掌风来势极猛,就算他灯笼不顺势挥出,同样也会被掌风扑灭,挥出去,当然扑灭的更快。但就在吴管事灯笼挥出之时,石中英冷笑道:“吴管事,你大概想溜吧?”
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他的后领,右手横臂一掌,迎着向右击去,他出手虽然缓了一步,但从古首袭来的强猛掌风,却被他悉数拦了下来。两股掌力,骤然一接,发出莲的一声闷响,旋风潮涌;向右首甬道中倒灌回去。偷袭的那人,敢情发觉石中英这一记掌力,势道比他更为强猛,早已闪身避开,是以不闻丝毫声息。
灯光乍熄,甬道间登时一片漆黑。吴管事被石中英抓住后领,心头又惊又怕,大声求饶道:“石少侠饶命,在下不敢……不敢……”
在此同时,突听走在最后的赵玄极、邓锡侯同时呼起了两声叱喝,紧接着但闻拳掌带起了呼呼风响,夹道问暗劲激荡,想是两人已和对方展开了全力的搏斗。只要听那拳劲掌风,带起的威势,就可知道对方两人,必然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黑暗之中,高翔生洪笑道:“好家伙,居然敢对咱们袭击,大家上哇,先把这些毛贼清除了再说。”
蓝纯青喝道:“高兄,地道黑暗,咱们不可自乱阵脚。”
石中英在他门说话之时,右手已从怀中取出火筒,嚏的一声、火光才亮,一股强劲绝沦的掌风,已经直撞过来,火光一亮即熄。石中英早已留神戒备,突然左手一招,使出「接引神功」,把那股掌力,朝左首雨道中引去,右手同时回臂拍出一掌。
对方那人一掌出手,本待闪向一侧,突觉自己拍出的掌力,遇上了一股极强吸力,像潮水一般,朝前冲去,一时身不由己,跟着往前冲出了一大步。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发觉不对;急待收势,已是不及。正好撞上石中英右手劈来的掌风,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往右雨道中直摔出去,砰然倒地,这时但听「呛」的一声,对方另一个人,一记钢刀,砍在石壁上,划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邓锡侯大吼一声,轰的一拳,跟着朝火星溅起处直捣过去。南海派「百步神拳」,素有隔山打虎之誉,他一拳捣出,一团无形劲气,像铁锤撞山,无声无息的击到,那人骤不及防,似乎被击中要害,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惊曝。眼前一片漆黑,那声惨叫,如同垂死挣扎,惊怖而发,显得更为凄厉,动人心魄。
石松龄暗暗攒了下眉,沉声道:“中英,你把火筒交给为父。”石中英答应一声,再次打亮火筒,回身递了过去。
在夹道中偷袭的人数,当然不止两人;但一个被石中英掌力震出,一个重创在邓锡侯「百步神拳」之下,其余的人,眼看对方人多势盛,倏然隐去。此时,火光映照之下,那里还有贼人的踪影?吴管事慑于石中英的武功,果然不敢逃走,双手抱头,在墙角下,缩作一团。
石中英冷哼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吴管事啊了一声,从地上拾起灯笼,点燃烛火,继续朝前走去。一行人随着他穿行了几个横贯的阐道,和许多狭厌而交叉的岔路,但因有吴管事领路,不用停下来去用心分辨路径,而且这一路也不再有人截拦。不多一会,前面出现了一道石级,吴管事领着大家拾级而上。
石级尽头,是一扇铁门,闷着一支铁闩,吴管事拔启铁闩,打开铁门,一脚跨了出去。铁门外已可见到天上星辰,自然是地室的出口了。石中英走在吴管事身后,不疑有他已吴管事也没说话,他一脚跨出铁门,但听「喀」的一声,身形一沉,往地下落去,敢情门外有着一块翻板,他身形一沉,石板就翻过来,等石中英走出,他早已没了影子。
石中英怒哼一声道:“好个狡桧之徒。”他提气走了两步,地上石板,并无异样,吴管事虽然逃走,但总算把众人领出了地窖。
他说的也没错,这里确是「后院」。一行人是从东首墙壁间走出来的,院子并不太大,是面对厨房的一个小天井,此时灯火全熄,不闻一丝人声,好像是一座久无人住的空宅一般。石中英心头暗暗觉得奇怪,这里是乾坤教总坛囚禁要犯的一处秘窟,自然也是极为重要的地方。
该教派副总巡主独眼龙许傅经统率四名巡主,坐镇干此,不但扼地形之险,而且在人手上、也极充足。再说,以独眼龙许傅经和四大巡主的武功,都可数得上一流高手,何况今晚又有鬼影子夏子清在场,自己只来了一个人,他们守护有责,应该全力和自己拼博才对,何以会有这样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闯进地下石室,把人救出?
大家出地道之时,虽然有人伏在暗处,出手拦截;但却似虚应故事,一接即退,何以独眼龙许博经和手下四大巡主,全部不曾现身,连许博经门下弟子也一个不见?他心中虽觉疑窦丛生,但却并未说出口来。一行人由六合剑石松龄为首,由后院穿行长廊,经过中院,依然不见有人拦击,甚至连一点人声,部听不到。
正行之间,石中英瞥见左首小院阶前,躺卧着一个人。他内功精湛,目光自极敏锐,此时虽然天色未明,双方相距还有五六丈远近,但还是看得相当清楚,此人黑袍白须,横卧地上,极似独眼龙许博经,口中不觉咦道:“会是许傅经。”
石松龄道:“姓许的在那里?”
石中英伸手一指道:“就躺在院子里。”
右松龄听得大奇,天亮前后,是天色最黑的时候,自己日力,最多也只能看到两三丈远,这孩子居然能看到五六丈外的院子中间去?他脚下一停,低声问道:“姓许的不是贼党派来镇守此地的副总巡主么?”
石中英应道:“是。”
石松龄道:“他伏在那里,大概还想截击咱们了。”
石中英道:“不,他仆卧地上,好像负了重伤。”
石松龄微感意外,拈须道:“他仆卧地上,那是伤的不轻了。”
石中英道:“孩儿进去看看。”
石松龄道:“小心暗算。”
石中英道:“孩儿理会得。”说着举步跨进腰门,走近独眼龙身边,独眼龙依然扑卧如做,一动不动。石中英艺高胆大,不虞他有诈,缓缓俯下身去,才发现独眼龙已经气绝多时,心头更是惊诧,抬头道:“他已经死了。”
蓝纯青跟着走入,问道:“他如何死的?”
石中英早已晃亮火筒,照着独眼龙尸体,详细看了一阵,对道:“是被人点了死穴。”
石松龄并未跟入,只是站在门口、说道:“这就奇了,不见丝毫拦截,也没人抵抗,可见在咱们未出地道之前,已经发生了变故,不然,坐镇此地的独眼龙许傅经,也不会遇害了。”
高翔生道:“独眼龙许博经武功极高,他练的「黑龙爪」,是毒功和旁门功夫中最厉害的手法,很少人能接得下来、这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蓝纯青点头道:“能破「黑龙爪」的人,江湖上确然不多,因为它在武功之外,指爪间还蕴有奇毒,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得下来,咱们快到外面去瞧瞧。”一行人穿过屋字,赶到前厅,依然不见一人。
石松龄一手拂须,徐徐说道:“看来此地果然发生了极大变故,所有的人,也全已撤走了。”
石步神拳邓锡侯洪笑:“这里既然没有人了,这座贼巢,留着无用,不如把它烧了的好。”
石松龄正容道:“邓兄,咱们都是吞掌一派门户,自许为替江糊主持正义的人,可不能像江湖黑道中人一样,逞一时之快,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来,就算乾坤教罪恶如山,与这座屋字何关?古人说得好:安得广厦数千间,尽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兄弟觉得贼党已去,留得此屋,也可以为山中穷困居民聊蔽风雨,岂不胜过一炬?”
弘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石大侠真是侠义胸怀,菩萨心肠,一场大火,不知要烧死多少虫蚁生命,所谓白道,黑道之分,只此一语,就是无量功德。”
邓锡侯脸上微微一红,谢过道:“石盟主说的是,兄弟也只是一时气愤之言罢了。”
石松龄含笑道:“邓兄好说。”
蓝纯青原也认为这座贼巢,还有地下石室,目前贼人虽已尽去,但仍会再来,自以烧去为是,但听石松龄和弘善大师都是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好再说。大家由石中英领路,随着石松龄走出大门,越过谷底一片草地,出了隧道铁门。
石松龄脚下微停,朝石中英问道:“你说罗家山玄女宫,也是贼党的巢案么?”
石中英道:“是,他们副教主玄衣女,就住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
石松龄问道:“离这里有多少路?”
石中英道:“大概二十来里。”
石松龄道:“好,咱们就先到玄女宫去。”
赵玄极大笑道:“对了,咱们先挑了玄女宫,再找他们总坛算帐去。”
这里天色已现黎明,高翔生向天舒展了下双臂,笑道:“可惜咱们随身兵刃,全被贼党搜去,这番要空着双手,和他们肉搏了。”
百步神拳邓锡侯洪笑道:“兄弟这就占了便宜,他们除非把我双手砍下来,否则谁也无法把我一双拳头搜去。”
大家离开龙颈拗,仍由石中英领骼、一路东行、朝罗家山奔去。这一行人,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脚程自然极快,、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罗家山西麓。但见山麓间两旁古柏参天,中间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迎面屹立着一座青石牌楼,上面金字剥落,写着「敕建九天玄女宫」字样。
石松龄微微叹息一声道:“名山古宫,竟被旁门邪教盘据,为作乱武林的巢穴。”言下不胜道消魔长之慨。
高翔生耸耸双肩,笑道:“盟主悲天悯人,真是武林仁者。”
石松龄道:“兄弟被幽囚七年之久,十年光阴,弹指而过,这武林盟主,即告期满,自愧毫无建树,实在愧对各大门派托付之重。”
高翔生道:“盟主早在十年之前,就高瞻远瞩,洞察贼党必将为祸武林,首创护剑会,防患未然,要是没有护剑会这个组织,贼党更将横行江湖,猖撅到如何程度呢?”
石松龄回身道:“这都是蓝掌门人的功劳了,兄弟这些年,都在地底石窟中度过,更没有绩效可言了。”
蓝纯青拱手道:“盟主这话,兄弟更不敢当了,揭发贼党阴谋,枚平龙门帮之乱,直到把咱们这些人从龙颈拗贼窟救出、算起来,都是石老弟一人的功劳。”
石松龄拂须道:“犬子一个小孩子家,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蓝兄如此称许他,也就是纵容他了,武林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这点微未之技,又能有多大作为?”石中英在父执们谈话之间,自然不敢开口,如今已经抵达玄女宫,他只是站在边上,恭敬让众人先行。
这一条石板路,只有一箭来远,就行到玄女宫前面,奇怪的是大家一路行来,边说边走,并未掩饰行藏,照说,玄女宫的人,应该早已知道,但直到众人走近宫前,依然一无动静。
石松龄走到玄女宫一片石砌的平台中间,便自站停下来,回头吩咐道:“中英,你上去叩门。”他不愧是领袖群伦的武林盟主,一举一动,处处都有雍容气度。石中英答应一声,趋上几步,举手叩了几下钢环。
这时晨峨初上,玄女宫虽然古旧,但飞檐流丹,在朝阳照耀之下,依然庄严肃穆,气像万千。过了好大一会,才听右道边门,呀然开启,从门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衣的老道,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敢情正在扫地,他朝右中英看了一眼,单掌打了个稽首,含笑道:“施主早啊。”话声出口,他才发现宫前平台上,还站着七八个人。
这一堆人,不但有老,有少,有僧,有道,而且还有一个苗装绝色少女。那老道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脸上笑容,也随着渐渐收了回去,问道:“施主们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道:“家父石松龄,特来拜会贵教副教主,有劳道长进去通报一声。”
“副教主?”灰衣老道面有讶容,说道:“敝观没有副教主,施主莫要弄错了吧?”
石中英冷笑道:“贵教副教主,就是玄衣女,总不会错吧。”
灰衣老道口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施主们是进香来的,请、请。”他大概把玄衣女,听作了九天玄女。既是进香来的施主,他自然不敢怠慢,一手放下扫把,连连肃客。石中英看他故意装傻,心中暗暗冷笑,就退后一步,侧身而立。
石松龄回头道:“诸位道兄,咱们进去。”说完,当先缓步登上石级,随着灰衣老道往里行去。
蓝纯青暗暗注意,只觉那灰衣老道脚下虚软,不似练武之人,忖道:“这些贼人,不知又在闹什么花样了?”心中想着,也随着走了进去。
孟双双挨着石中英身边,低低说道:“不知道封君萍在不在这里,我真想见见她呢。哦,还有那个常慧,她对你也不错呀。”她虽然心里确实很想见见这两位姑娘,但说来还是有些酸溜溜。
石中英眼看大家都已进去,忙道:“咱们快走。”
进入边门,越过大天井,再拾级而上,迎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殿,中间一座雕刻细致,金碧稍旧的神龛中,绣慢低垂,端坐着一尊凤冠霞被的神像。灰衣老道引着大家进入大殿,立即趋近神案,取出香烛,打起火种,正待灯烛点香。
百步神拳邓锡侯金睛一瞪,洪声道:“老道儿,你这是做什么?”
灰衣老道被他问的一呆,说道:“诸位施主不是进香来的么?小道先把香烛点燃了。”
邓锡侯道:“谁说咱们是进香来的?”
灰衣老道一脸俱是惊异之色,说道:“那么诸位施主是干什么来的?”
邓锡侯道:“告诉你,咱们是找你们副教主玄衣女来的。”
灰衣老道笑道:“这就是了,这位施主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找九天玄女娘娘进香来的?”
邓锡侯只当他故意和自己缠夹,心头不禁有气,双目一瞪,怒喝道:“老道儿,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石大侠,专程拜会你们副教主来的,你还不快进去通报?”他个子矮小,但话声洪亮,宛如焦雷,直震耳鼓,尤其两眼金光烙焰,这一瞪,更是慑人。
灰衣老道心头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老……施主要小道去……向谁通报……呢?”
石松龄看他哆嚏模样,不似做作,这就一摆手道:“在下石松龄,是拜会副教主而来,道长启然是进去向副教主通报了。”
灰衣老道为难的道:“老施主说的副教主是谁?”
石松龄道:“贵教主,不是罗家山玄女宫的玄衣女封七娘么?”
灰衣老道惶惑的道:“玄衣女封七娘,不是九天玄女娘娘?”
邓锡侯怒喝道:“老道士,盟主面前,你还敢装蒜。”
灰衣老道道:“小道真的不知道。”
石松龄缓缓说道:“在下说的玄衣女封七娘,并非九天玄女娘娘,而是贵宫的住持。”
灰衣老道一脸俱是疑惑神色,望着石松龄陪笑说道:“敝观观主,姓何法号三元,并非施主说的封七娘。”玄衣女封七娘主持的罗家山玄女宫,观主居然变成了何三元。
石中英心中暗道:“果然又是贼党的诡计。”
风云子赵玄极道:“那就有劳道兄进去通报一声,请何观主出来一见。”
灰衣老道连连应「是」道:“小道这就去。”方急匆忙往里行去。
邓锡侯冷笑一声道:“咱们已经来了,贼党想赖也赖不成。石老弟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人证俱在,还怕他们抵赖?”石松龄只是背负双手,凝立不语。
过不多久,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从后殿传出,一个须眉俱白,神态龙钟的老道,转出神龛,朝大家稽首为礼,说道:“诸位这施主光临敝观,贫道有失迎近,万分失礼之至。”
先前那个灰衣老道紧跟他身后,陪笑道:“诸位这就是敝观观主了。”
那须眉俱白的老道欠欠身,笑道:“贫道何三元,吞为敝观住持,还请诸位施主多多指教。”
石松龄看他满脸俱是皱纹,年龄最少也在七十以上,尤其一只眼睛,灰黯无光,一付龙钟老态,不似练武的人,不禁暗暗攒了下眉,拱手道:“在下等人来的冒昧,打扰观主了。”
就在老道何三元走进之时,蓝纯青立即以「传音入密」向石中英问道:“石老弟,你仔细看看,此人脸上,是否经过易容。”
石中英道:“他脸上不像易过容的。”
何三元连说不敢,一面抬手道:“难得光降,这里不是待客之处,请到客厅待茶。”说完,连连肃客。
石松龄凝立不动,徐徐说道:“道长不用客气,在下先想请教一事。”
老道何三元「哦」了两声,说道:“请教不敢,未悉施主有何见示?”
石松龄道:“在下等人,原是走访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来的,不知她何以不肯延见?”
何三元惊异的道:“玄衣女封七娘?敝观并无此人,诸位施主是否听错了地方?”果然是死不认帐。
石松龄笑了笑道:“这里是罗家山九天玄女宫,该不会错吧?”
何三元连连点头道:“是、是,施主说的玄衣女封七娘大概是位女施主吧?敝观都是全真道士,并无女的。”
邓锡侯听的大怒,洪喝一声道:“好个老道士,你鬼话连篇,骗得了谁?这里明明是乾坤教玄衣女的巢穴,你还想赖么?”
老道何三元愕然良久,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出家人,当着圣母娘娘殿前,岂敢欺蒙诸位施主,何况施主说的玄衣女封七娘,贫道吞主敝观数十年,从未听人说过。”
高翔生大笑一声道:“好个从未听人说过。”他话声出民人已到了何三元的面前,右手一探,五只钢钩般的手指,一下扣住了老道手腕,深深的道:“大概你老道不吃些苦头,是不肯实说的了。”
何三元根本连他如何到了面前,都没看清,自己手腕上,就像被铁箍箍住,不由骇然道:“老施主……”
高翔生冷晒道:“你说是不说?玄衣女人在那里?”
他把手微微一紧,老道何三元已经感到手骨剧痛欲折,忍不注「啊」了一声,弯下腰去,口中叫道:“施主快请放手,贫道说的句句是实……”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要屈膝跪下。
石松龄微微皱了下眉,拦道:“高掌门人快请住手,这位道长,不是练武之人,咱们有话好好的问他。”他身为武林盟主,平日一向以武林安危为己任,自然不愿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恃强凌弱。
高翔生听盟主这么说了,只好松手,一面冷哼道:“老道士听着,如果你不实话实说,莫怪高某先宰了你。”
老道何三元捧着右手,苦笑道:“老施主快把贫道手腕折断了,你叫贫道说什么呢?施主真要出手宰了贫道,贫道也只好认了。”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道长那是不肯说了。”
何三元朝神像打了个稽首,才道:“施主是人间大侠,贫道真不知道,贫道可以在神前起誓。”
石松龄道:“那倒不用,不过在下等人,也并非毫无根据,小儿日前被玄衣女擒来,关在石室之中,昨晚才脱困而出,总不至于连九天玄女宫都会认错吧?”
老道何三元抬目道:“施主令郎昨晚才从敝观脱困?这就奇了,昨晚老道和敝观十二名僧侣,都在礼斗拜仟,怎会……”
高翔生没待他说完,截着道:“老道士,多说无益,好在石盟生公子还认得他被囚禁的石室所在,不信,咱们且往后进去瞧瞧。”
老道士何三元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最好不过,贫道再说,诸位施主也未必会信,敝观地方不算大,诸位只管进去搜索。”
高翔生回头道:“石老弟,那石室在那里?”
石中英道:“是在观后。”
老道何三元道:“观后地势荒凉,那里只有敝观第一代祖师手书的建宫碑记,因敝观后山,原是一处龙脉,建观之后,还特地请来对旨,以资镇压,这话已有三百多年,平日除了打扫杂草,严禁游客及观中道侣进入是例外了,贫道这就替诸位带路。”说完,果然当先朝右首一道角门走去。
石松龄示意石中英跟着老道身后先行。一行人鱼贯走出角门,这是一条通往后进的雨道。石中英自然认识,那正是昨晚常慧送自己出来的道路,他还记得在中院一处转角上,凌空点了常慧三师姐的穴道。老道何三元不会武功,路上自然不会走得太快;但也不需多久,便已到了甬道尽头。
前头一堵围墙,挡住去路,两扇木门上横着一道木闩,一把铁锁,已经铁锈斑斓。这里,当然石中英不会陌生,昨晚门口就站着两个黑衣汉子,常慧没有出手之前,自己就先点了他们昏穴,门上钉着一方木牌,果然写着「严禁游客入内」字样,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老道何三元回头问道:“小施主说的是否,就是这里?”
石中英点头道:“不错。”
何三元回过身去,朝跟在众人身后的灰衣老道问道:“胜清,你可曾带了钥匙?”
灰衣老道走在最后,急忙赶上前去,恭谨的道:“回观主,钥匙就在小道身上。”
何三元颔首道:“好,你去把锁打开了。”灰衣老道胜清答应一声,从腰间取出铁钥,开启铁锁,推开木门。何三元脚下一停,合掌稽道:“小施主请。”
石中英举步跨进木门,举目看去,情形和昨晚所见当然并没有改变,三面围着高墙,宽大的院子,石板缝中生青草,打扫得还算干净,右首三间小房,本来有人在。北首是一座断壁,壁间嵌着黄色琉璃瓦的半座六角形亭子。称它半座,因为这亭子紧贴着石壁,好像只有一半。
亭中正上方,有一方黄匾,写着「圣旨」两个金字,石壁正中,竖立一方一人多高的「敕建九天玄女宫记」的石碑。石中英昨晚随常慧从石门内闪出,为时仓促,并未回过身去多看一眼,己不清这方石碑是否就是出入的门户?在他打量的同时,何三元陪同石松龄、蓝纯青等人,也跨进院中。
石松龄目光一瞥,问道:“中英,昨晚你是从那里出来的?”
石中英用手一指道:“孩儿记不清是否从石碑中走出来的,但那道门户,应该是在亭中,大概是错不了的。”
老道何三元接口道:“善哉善哉,小施主这话,当真神奇已极这座石碑从建观迄今,至少已有三百年了,那会有什么石门?”小施主昨晚,莫要是遇了仙不成?”
高翔生回头朝赵玄极道:“老赵,你信不信世间真有神仙?走,咱们上去看看。”说着举步跨上石阶朝亭中走入。石中英,赵玄极跟着走了上去。
高翔生凑着石碑,仔细察看一阵,回头道:“老赵,这堵石碑,确实已是数百年之物,不像经常有人移动。”
风云子赵玄极没有作声,屈指敲了几下,才道:“好像石门由机关操纵,咱门没人懂得消息之学,那是再找不也出来的。”石中英站在两人身后,用心朝亭子四周,仔细打量,但这半座六角亭,栋了四根石柱,和两边石刻的雕栏,就空无一物,那里找得出一点端倪?
老道何三元陪着石松龄等人,站在亭前,合掌道:“无理寿佛,据贫道看来,小施主一定认错地方了,贫道在敝观注了几十年,山从没听说过敝观山后,还有囚人的石室?这话要传扬出去,岂非耸人听闻?”石中英找不出证据,他自然说不出话来。
百步神拳邓锡侯忍不住洪声道:“高兄、赵兄,你们找不到门户,还是让兄弟试试。”
高翔生道:“咱们找不到,你能找得到么?”
邓锡侯笑道:“那可说不定。”大步走上,洪喝道:“你们闪开。”喝声出民右手握拳,凌空直捣而出。
他外号百步神拳,这一拳出手,他人距离石碑,至少还有三四丈距离,但一团拳风,看去无形,在他拳头捣出之时,石碑上已响起轰然一声巨震。石壁晕到震撼,亭中瓦烁灰尘,纷落如雨。
老道何三元变了脸色,骇然道:“老施主,你这一拳,不是要把石碑毁了。”
邓锡侯洪笑道:“毁了就毁了。”口中说着,右手握拳,第二拳正待击出。
何三元急得连连摇手道:“老施主,快快停手,这使不得,这是敝观唯一的古迹,万一毁了此碑,贫道就罪孽深重了。”
邓锡侯道:“毁了此碑,找不出石室,邓某再给你重镌一方,不就结了?”
何三元道:“那不成,这碑上是敝观开山祖师的手迹,不能毁的。”
他怕邓锡侯不肯听他劝阻,惶急得几乎下跪,满脸惶恐,转身朝石松龄连连打着躬道:“老施主,你是武林盟主,侠义为怀,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看着这位老施主毁了敝观古迹,真要这样,侠义道的大侠们,和江湖黑道中人,还有什么分别?”这话说的够重。
石松龄平易近人的脸上,不禁为之一变,徐声道:“邓兄住手。”
邓锡侯第二拳正待捣出,只得收势,回头道:“石盟主也要阻止兄弟?兄弟毁了此碑,不就可以分晓了?”
石松龄一脸肃穆,正容道:“何观主说的不错,咱们若是硬要毁去此碑,他也无能阻止,但咱们这样做法,与黑道中人何异?”
弘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石大侠光明磊落,心昭日月,代表的是武林正义,贫道无限心折。”
邓锡侯摇摇头道:“兄弟所以当不了盟主。”
石松龄道:“兄弟这倒不是沾名钓誉,任何事情,都得小心求证,使人心服口服,小儿既然记不清昨晚是否从石碑中走出,咱们硬要毁去此碑,也不是办法,我想咱们一定可以另外找出证据来的。”
石中英忽然想起右首那三间小屋,乃是守卫石室的住处,也许可以找出一些端倪来,心念一动,说道:“据孩儿所知,那三间小屋,是玄衣女手下守护石室的人,轮班休息之处,是否可以请何观主打开来看看否?”
老道何三元笑道:“小施主说笑了,这三间小屋,是敝观堆骨杂物之用,久无人住,诸位施若是不信,贫道可叫胜清打开让诸位瞧瞧。”说着就吩咐灰衣老道胜清过去打开了木扉。
石中英跟过去,举目一看,只见三问小屋中,果然堆置着不少杂物,而且珠网挂尘,显然久已无人搬动,和昨晚屋中隐隐透出灯光,里面居住着人,完全不对。石中英站在门口,看的不觉一怔,心中冷笑道:“贼党果然手法快疾,一晚工夫,就布置成一个疑局,但自己岂会被他们混蒙过去了?”
老道何三元稽首道:“石小施主现在看清楚了,贫道没证你吧?”
石中英还未回答,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石老弟,咱们不必在这里多耗时光了。”他自从进入玄女宫,一直不曾说过话。石中英心头暗暗一楞:“老前辈若非已有什么发现?这句话并无以「传音入密」交谈的必要,他何以要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呢?”
他想到蓝纯青此举,必有深意,这就微微一哼道:“在下看清楚了。”
石松龄一手抨须,问道:“中英,你看出来了么?”
石中英道:“没有。”
石松龄回身望望蓝纯青,沉吟道:“蓝兄看呢?”
蓝纯青道:“既然贼巢不在此地,多留无益。”
石松龄颔首道:“蓝兄说的极是。”接着朝何三元拱拱手道。“小儿也许记错了路,道长幸勿见怪。”
何三元陪笑道:“老施主是当代大侠,平日请都请不到,诸位如不嫌弃,在敝观用了素斋再走也不迟。”
石松龄道:“道长厚意,石某心领,打扰了。”当先率领众人,朝门外跨出。大家随着他走出用道,折回前殿,一路往外行去。
老道何三元跟着众人身后,一直送出观门,才稽首道:“诸位施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石松龄回身道:“道长请回吧。”何三元连连稽首,直待众人远去,才回身入观,老道长胜清随即把两扇边门关起。
却说一行人,离开九天玄女宫,走了五六里光景,石松龄脚下微停,嘘着眉道:“中英,你怎会看错地方,是真的不在此她了。”
石中英还未答话,蓝纯青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其方,石盟主真的相信他们鬼话么?”
石松龄呵呵一笑道:“兄弟当然不相信。”
高翔生惊异的道:“盟主认为这是乾坤教故弄狡桧。”
蓝纯青道:“贼党惯于作伪,这自然是他们故玄虚无疑。”
善弘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依贫衲看来,那老道确然不会武功。”
邓锡侯洪笑道:“他只要练过武,还能瞒过咱们几人的眼睛?”
石松龄挎着须道:“为今之计,诸位道兄有何高见?”
蓝纯青道:“兄弟觉得咱们最好分作两拨,从左右两方抄包回去,隐身伺候,或可发现乾坤教贼党的踪迹。”
石松龄微微攒眉道:“咱们「护剑会」以维护江湖正义自任,自然要光明正大,堂堂正立回去搜索贼党,岂可行动鬼祟,包抄小径?”他是武林盟主,为人方正,自然不肯失身份。
蓝纯青笑道:“盟主要堂堂正正回去搜索,那就永远也搜索不到贼党了。”
风云子赵玄极道:“兄弟认为蓝兄说的办法,倒可一试。”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诸位道兄认为可行,兄弟并不固执己见,只不知咱们这一行人,如何分法?”
蓝纯青道:“咱们两拨人,应有奇正之分。”
石松龄含笑道:“愿闻高论。”
蓝纯青道:“所谓奇兵,是以拦截为主,人数不宜大多,但必须功力深厚,方能截住得人。”
石松龄目光环视,问道:“那几位去呢?”
邓锡侯道:“假牛鼻子,咱们两个去如何?”
赵玄极道:“兄弟当得奉陪。”
弘善大师合十道:“贫僧愿随两位驶尾。”
石松龄点头道:“有大师同去,是最好不过了。”
蓝纯青道:“至于咱们这一路,那就是主力了,以盟主为首,正面和对方交锋;但咱们暂时仍然要抄小径,绕道而行,路上不可露了形迹才好。”
邓锡侯道:“咱们要如何走法?”
蓝纯青道:“由此朝东,地名金鸡岭,有一条小径,迂遇到玄女宫,不过三里光景,奇兵可设伏于此,拦截对方退路。”接着又伸手朝西一指,说道:“由这条狭谷进去,有一条小径,可通玄女宫西首,那里地名万松坪,居高临下,可俯瞰观中动挣,配合咱们主力进驻,届时只要盟主一声令下,咱们可像飞将军自天而降,管教贼党措手不及。”
石松龄目中异采闪动,微笑道:“看不出蓝道兄调兵逍将,伊然是一军之师。”
蓝纯青道:“盟主夸奖了。”
石松龄道:“蓝兄不用客气,想当年「护剑会」成立之初,许多事情,也全是蓝兄擎划的。”蓝纯青没有接口。
邓锡侯道:“大师、赵兄,咱们该走了吧?”
弘善大师合十道:“二位老施主请。”一行三人首先朝东首小径上走去。
蓝纯青一抬手道:“兄弟给盟主带路。”
石松龄道:“蓝兄好像对这里很熟?”
蓝纯青道:“罗家山有几种药材,别处所无,兄弟采药来过一次。”
石松龄道:“这就难怪了,蓝道兄请。”蓝纯青也不客气,当先向西首狭谷行去。
这条狭谷,不过一里许长,但极为迈厌,蓝纯青怕对方先有埋伏,双掌提胸,双目神光炯炯,左右飞闪:脚下更不敢怠慢,紧步疾行,当先穿出狭谷。一行人鱼贯出谷,但见一条黄泥碎石山径,婉蜒向东,不多一会,登上一座山坡,但听松涛盈耳,一眼望去,遍山苍松,当真不下万株,只有小山顶上,是一片平台。这里不用说,就是「万松坪」了。
石松龄脚下一停,迎目四顾,问道:“蓝道兄,玄女宫在那一个方向?”蓝纯青忽然仰首哈哈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不禁听得石松龄脸色微变,就是高翔生、石中英、孟双双三人,也感到有些奇怪。石松龄目射奇光,朝蓝纯青投来,问道:“蓝道兄何故大笑?”
蓝纯青似乎并未发现石松龄的神色不对,笑声一歇,说道:“兄弟笑乾坤教贼党,费尽心机,却没想到兄弟居然会比他们棋高一着。”
石松龄道:“蓝道兄一向运筹帷筛,料敌如神,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蓝纯青自负的道:“这个自然,兄弟要不是早已有了对付贼党万全之计,也不会领盟主到这里来了。”
石松龄一手拂须,笑道:“蓝道兄有何奇计,兄弟可得闻乎?”
蓝纯青神秘一笑,再次凝目四顾,依然没找到九天玄女宫所在,不觉疑惑的道:“兄弟怎会找不到玄女宫呢?”眼前除了山峰四合,一片松林,挡住了视线,自然看不到玄女宫。
蓝纯青漫不在乎的含笑道:“玄女宫么?还在山的那一边,从这里到玄女宫,差不多还有四五里路呢。”
石松龄道:“那你……”
蓝纯青忽然叹了口气道:“江湖诡诈,兄弟只盼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高翔生面露狐疑,看着他,似想开口。
石松龄微微攒了下眉,问道:“蓝兄似乎有很多感触?”
蓝纯青一笑,忽然脸色凝重,目注石松龄,徐徐说道:“朋友,事到如今,似乎已经不用兄弟说,龙门帮让你李代桃僵,居然又故技重施,兄弟要是如此轻易就被蒙混过去,这几年江湖,岂非白闯了?”他这话出口,听得石中英心头猛然一震。站在眼前的父亲,奠非又是贼党假冒的不成?但他脸上竟会丝毫看不出来。
不错,自己在石家庄之时,曾和假冒父亲的老贼,朝夕相处,又何曾从他脸上看得出来?这位真假难分的石松龄脸声倏沉,哼道:“蓝兄怎会说出这些说来?”
石中英耳边已经响起蓝纯青的声音:“石老弟,当心他情急伤人,更须防范他逃脱。”石中英只以微微颔首,当作回答。
高翔生惊异的看看两人,说道:“蓝兄,这恐怕不会吧?盟主要贼人假扮,何用把他化名易容,不让我们瞧出来呢?”
蓝纯青接着敞笑一声道:“这就是贼党的狡计,欲擒故纵,使你们更信以为真,其实兄弟在他打通经穴之时,早就起了怀疑,后来听石老弟说出鬼影子夏子清传达他们教主令谕,要龙颈拗的人,如非石老弟对手,不可和你硬拼,就任你进去,和石老弟很顺利的把咱们救出,更使兄弟有更进一步的体认……”
石松龄冷然道:“那你也不足证明石某是伪装之人。”
蓝纯青冷晒道:“这就怪你太性急了,从禁窟石室,你一直在一有机会,就向兄弟套取「护剑会」的口风,你不觉得自己露出马脚?”
石松龄道:“兄弟那里露了马脚?”
蓝纯青道:“护剑会是以道义精神和维护武林正义为结合,既无创办人,也无首领,这不是天大的漏洞么?再说护剑会的人,从不在人面前提及「护剑会」三字,你却一,而再而三的提到「护剑会」,你如果真是石盟主,难道连护剑会的代号都不记得了?”
石松龄平静的道:“护剑会有代号,也许是后来的事,兄弟从未听说,你倒说说看,代号是什么?”
蓝纯青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套我口风么?”
高翔生布满皱纹的脸上,隐有惶急之色,搓搓手道:“蓝兄,这种事,千万慎重。”
蓝纯青冷笑道:“高兄要兄弟剥下他脸皮来,你才相信么?”
高翔生为难道:“这个……”
石松龄一变先前神态,目中杀讥隐现,嘿嘿狞笑道:“蓝纯青,你很聪明,只可惜你不曾替自己打过算盘,凭你这点能力,能奈我何?”他边说边走,大步朝蓝纯青身前逼去,口中继续说道:“蓝纯青,告诉你,万松坪就是你葬身之处了。”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他这一掌,表面上平淡无奇,但掌势中却含蕴着一股极强的暗劲,掌势距离蓝纯青还有两尺左右,那股极强暗劲,己然触及到蓝纯青的前胸。本来已极强的掌力,至此更见凌厉,突然发起轻微的啸风。蓝纯青对他早有戒备,感觉到掌劲近身,立先一吸气,疾迟了五尺,口中冷哼道:“果然是你。”
他已从对方掌力的强厉,认出正是少林「大力金刚掌」。幸好他应变迅疾,这一吸气,才避开了「大力金刚掌」的凌厉暗劲。石中英急问道:“老前辈,他是什么人?”
蓝纯青大笑道:“他就是假冒盟主,在龙门帮找了个替死鬼,被他漏网的贼党,只有他才能把盟主的一举一动,模仿得几可乱真。”
石中英目射寒光,冷然道:“匹夫,你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来。”
假石松龄和他目光一对,心中大为震骇,忖道:“这小子眼神如电,不可逼视,这是内功已臻上乘境界之象,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但他表面上依然神情平静,淡淡一笑道:“在下假扮令尊,实出令尊之命,因为令尊乃是本教教主,少侠是教主的哲嗣,怎好和本教作对?”
孟双双睁大双目,哦道:“他真不是石伯伯。”
石中英听得大怒,沉喝道:“匹夫还敢胡说?”
“冷副教主说的一点也不假。”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北首松林中,传了出来。
石中英侧脸看去,在假石松龄身后五丈远处,一字排开,站着五个女子。中间一人,头梳宫譬,黑纱蒙面,一身玄色衣裙,正是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她身后侍立四名青衣少女。左边一个手中捧着一柄镶嵌金楼,宝石耀目的长剑。右边一个手中捧的是一支白玉为柄,马毛银丝拂尘。另外两个则垂手侍立。
冷副教主(假石松龄)拱拱手,呵呵一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封副教主定会适时赶来支援。”
玄衣女道:“那是因为蓝纯青既识破了冷副教主的行藏,这些人就一个也留不得,本座不得不亲自赶来了。”
蓝纯青示意大家尽量集中,以便对付即将发生的局面,一面正容道:“蓝某久闻阴山派有一规定,历代相传,不准介入江湖纷事,没想到封女侠还是乾坤教的副教主,蓝某倒是失敬了。”
玄及女冷笑道:“蓝纯青,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蓝纯青拂须道:“蓝某还想不到什么?”
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们分出去的一路奇兵,此刻只怕已经束手成擒了。”
蓝纯青心头一震,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等人来路,又现出一老二少三个人来。中间一个是身穿彩衣的白发老妪,手握鸩头杖,目芒如电,正是人称彩衣姥姥的桑大娘。她左右随侍两个妙龄女郎,则是高素贞和常慧。常慧看到了石中英,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那是因为她之所以释放石中英,原是奉命行事,贼党早已安排好了一个假石松龄,故意假放石中英,去把他从龙颈拗救出来,但他门没想到冷副教主假扮的石松龄,会很快就被蓝纯青识破。
常慧虽是奉命行半,她是女孩儿家,男人知好色,则慕少女;少女到了情窦初开,自然也慕少男,她遇上石中英,心里不觉愉愉喜欢上了他。她释放他,虽是贼党安排的计谋,但她总觉得是她欺骗了他,就算不见面,她内心也一直负疚很深,如今见了面,他们又被乾坤教高手困在万松坪上,教她如何能安得下心?当然她送别石中英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心里话,那倒没有骗石中英,所以她是留着泪与石中英道别的。
蓝纯青见了彩衣姥姥也骤在此地现身,心中也暗暗震动,忖道:“彩衣姥姥是阴山派第一高手,看来今日之局,当真棘手得很。”他并不知道彩衣姥姥昨晚败在石中英的到下,心念转动之间,低声说道:“待会儿动上了手,大家可得小心。”
冷副教主在彩衣姥姥出现时,突然一个倒跃,往后跃去。石中英跟着欺身直上,追了过去,口中喝道:“阁下,给我站住。”冷副教主跃后的身法极快,但石中英一晃而至,依然站在他面前,保持了方才的距离。
冷副教主心头暗暗一惊,双掌凝聚功力,冷然喝道:“你待怎的?”
第二十二章以寡敌众
石中英道:“阁下一再假冒家父,今日遇上了,岂能容你轻易退走?”
他话声甫落,但见人影一闪,两个头戴黑色软帽,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同时一掠而出,躬身道:“副教主请退,这小子交给属下办吧。”随着话声,人已越过冷副教主,挡住了石中英。
这两人戴着一样的软帽,穿着一样的黑色劲装,腰束一条大红阔带,手中也执着一样的兵刃,两柄黯无光亮,又狭又长的黑剑,在他们抢着掠出之际,也同时扬起了手中的长剑,一左一右,指向石中英的前胸。冷副教主在两人掠出之时,身形轻轻一晃,快的有如一片流云往后飞退,眨眼睛,已经到了林下。
石中英双已寒光电射,冷喝一声道:“你想逃。”他根本不理会两个黑衣汉子刺来的长剑,身子微侧,施出魔教五遁身法——「金遁」,以快速灵巧的身法,从两剑之间,穿了过去,右手扬处,五指直竖如刀,朝冷副教主后心遥遥劈去。
他这一掌,使的是「魔劫神刀」一掌出手,一股强劲掌力,锐利如锋,嘶然有声,好像连天空间的空气,都被他掌风剖了开来一般。冷副教主出身少林,一身武功已臻上乘,虽在退后之际,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瞥觉。耳听石中英喝声甫出,身后就响起一声细长的「嘶」声,声音才一入耳,就已迫近身后,心头猛然一凛。
他吃过石中英「魔劫神刀」的亏,一时无暇多想,更顾不得副教主的尊严,身子朝地上急扑而下,一个「懒驴打滚」,向旁滚出。但听「喀」、「喀」两声,首当其冲的两棵比海腕还祖的高大松树,被石中英掌风扫过,一齐断为两截。冷副教主看得暗暗惊异不止,心想:“这小子武功果然又精进了许多。”
从两个黑衣汉子并肩掠出,到石中英发掌绞断两棵松树,前后也不过是眨眼工夫之事。那两个黑衣汉子剑势落空,突然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如逞凄随形,紧随石中英身后,两柄狭长黑剑,又同时递出,分向「笑腰穴」刺来。
石中英疾然转过身去,双掌齐朝剑身拍去。他目前的功力,已经到了形影合一之境,不须运气行功,只要随意出手,真力依然随之而发,他双掌朝刺来的剑身拍去,立时有两股无形潜力,应掌而生,朝剑身撞去。两个黑衣汉子却也异常机警,就在石中英转身发掌之时,不发一言,两柄狭长黑剑,突然招式转变,忽刺忽劈,攻出三剑,势道极为凌厉。
石中英挥手一掌,划起一片啸风,挡住了两个汉子的攻势,喝道:“你们二人,不是石某对手,石某不想伤人,你们快退下去吧。”
冷副教主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道:“小子,你等着瞧吧。”
石中英听出他笑声有些异处,心中不觉一动,暗道:“莫非这笑声是他们某一行动的暗号不成?”心念方动,果见当前两个黑衣汉子忽然长剑一收,后退数步。
在这同时,四面松林间同时跃出二十来个一式头贼软帽,身穿黑衣,手执狭长黑剑的年轻汉子。他们迅快的散布开来,十二个人远远围成一圈,把石中英。蓝纯青等四人团团围了起来。其余还有八个人,则分别站在外围,手捧长剑,凝立不动。
蓝纯青看出这些入服饰有异,手中长剑,又灰黯无光,分明淬过剧毒,不禁暗暗皱了下眉。这情形,已经十分明显,玄衣女和彩衣姥姥,一边截断自己退路,一边拦住了自己去路,但她们都不会亲自出手,连假扮石盟主的老贼冷副教主都已退了下去。
足见对方列出来的这座圆形剑阵,必然十分厉害,而自己四人之中,有三个没有兵刃,只有石中英一人身上有剑,这一场搏斗,以徒手对毒剑,自然极为艰险。要想赢得胜利,付出去的代价,也必然极为惨重,就是想突围而出,也难于登天,他心念闪电一转,就低声道:“石老弟快退回来。”
石中英退后数步,说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蓝纯青低声道:“贼势大盛,咱们应该集中力量,才不致为敌所乘。”
石中英道:“但请老前辈吩咐。”
蓝纯青道:“咱们四人,只有老弟一人身上有剑,可站在正面方位。”目光一惊高翔生、孟双双,接道:“高兄和孟公主请分守左右两翼,兄弟在后接应,咱们人手不多,不可先行出手。”
高翔生道:“蓝兄之意,咱们是采守势?”
蓝纯青道:“不错,咱们以寡敌众,自以采取守势较妥。”
高翔生道:“兄弟之意,咱们应该在对方阵尚未列成之前,抢先发难,才有杀出重围的希望。”
蓝纯青道:“不可,咱们一旦分散力量,就很难冲得出去。”高翔生内心似是不以为然,但没有再说。
四人各自向外立,布成了四象方位。蓝纯青突然脱下长衫,双手连绞几绞,把一件长衫,绞成一条,凝神贯注,静待对方发动。高翔生是八封门掌门人,就是手中无剑,八封门有一套「八封游身掌」,是武林中变化最多,身法最奇的掌功,也足可自保。
四人之中,自然以孟双双的武功最弱,石中英回头低声道:“双双,你会不会使剑?”
孟双双从未和人正式动过手,心头又觉紧张,又觉兴奋,点点头,嫣然笑道:“我自然会。”
石中英取出盘璃剑,递了过去,说道:“你使这柄剑吧。”
孟双双没有伸手去接,问道:“你呢?”
石中英道:“我还用不着,你快接过去。”
孟双双道:“这是软剑?”
石中英道:“不错,你会不会使软鞭,就用软鞭的招法好了。”
孟双双依言接过盘璃剑,点点头道:“我会,十八般兵刃,我都能使。”
这边四人列阵以待,对方十二个黑色劲装汉子,也列成了一个圆阵,缓缓朝中间逼来,走到距离一丈左右,一齐停步。他门原有二十个人,但八个站在后面,似是预备人员。双方面对严阵以待,谁也没有抢先出手。就在此时,但听冷副教主呵呵一笑,大声道:“石中英,在下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石中英沉声道:“你说。”
冷副教主道:“你可知道本教教主是谁么?”
石中英冷哼道:“你大概是说教主是在下家父,对吧?你们乾坤教一贯伎俩,以假乱真,利用家父名义,妄图号召武林,这些诡计,施多了毫无价值可言。”
冷副教主大笑道:“你错了。”
石中英道:“石某如何错了?”
冷副教主道:“在下两次假扮石盟主,都是奉教主之命行事,因为教主处理教务,无暇兼顾盟主职务,才由在下暂代,老实说,在下处理的武林大事,每一件事都是秉承教主指示行事……”
石中英大喝道:“匹夫住口,家父早在十年前就洞悉你们这批不成气候的贼党,蠢蠢欲动,才奔走江湖,筹组护剑会,维护武林正义,岂会担任你们乾坤教的教主?”
冷副教主大笑道:“令尊失踪已有七年之久,如果不在本教担任教主,你说他会去那里?”
石中英怒哼道:“自然是你们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劫持了家父。”
冷副教主哈哈大笑道:“石中英,令尊担任本教主,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在下两次奉命乔装令尊,均为你们识破,可见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个人是无法由他人来假冒的,何况你深谙易容术,是真是假,也决瞒不过你,如若不信,在下可带你前往本教总坛……”
蓝纯青没待他说完,大声道:“石老弟,不可信此匹夫之言。”
冷副教主道:“石中英,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见见你失踪七年的父亲?”
石中英道:“你肯轻易带我到总坛去么?”
冷副教主笑道:“当然有条件,但此事最简单不过,蓝纯青、高翔生和孟家寨的这位公主,原是为了在下奉命假扮教主,才故意让你救出去的,如今只要他们三人束手就缚,在下就可领你去面见令尊。”
石中英道:“办不到,在下没有找到家父以前,总有一天,会找上你们总坛去的,再说今日之局,你们也未必稳操胜算,等在下擒住了你,谅你不给在下带路也未必由你。”
冷副教主微晒道:“石中英,今日之局,老实说,你们四人,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只要在下一声令下,红带剑士「化血剑阵」立可发动,在下因你乃是教主哲嗣,才以好言相劝,在下给你一盏热茶工夫,你不妨和蓝掌门人、高掌门人商世商量,再作决定。”
石中英听的大怒,喝道:“在下觉得用不着商量了。”左手屈指轻弹,三缕指风,直向当前三个黑衣劲装大汉袭去。
「化血剑阵」列成一个大圆圈,把四人围在中间,差不多就是三个人面对一个,石中英弹出去的指风,就是袭向自己面前三人。这三个黑衣劲装汉子因没有冷副教主令发动,是以长剑当胸,凛立不动,对石中英弹去的指风,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
「铮」、「铮」,指风击中他们的「华盖穴」,居然睁然有声,那就像击中在钢板上一般。三个黑衣汉了凝立如故,只不过上身轻轻晃动了一下。这下直看得石中英变了脸色,以他此刻的功力,弹出去的指力,足可开碑裂石,但击在这三个黑衣汉子身上,竟会丝毫无损。
蓝纯青低声问道:“石老弟,你是否出手试了一下?”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原来也看到了,晚辈弹出指风,他们居然会丝毫不觉。”
蓝纯青道:“乾坤教名堂果然很多,看来这些人,阵势一经发动,确实不易对付,据老朽猜想,他们身上,可能穿着特制的衣衫,或是衣衫里面,暗藏钢甲,才能刀剑不入,暗器难伤。”
石中英轻啊道:“有这等事?”
蓝纯青道:“有一种蚊皮制成的衣靠,极为坚韧,可以刀枪不入,但蚊皮极为罕见,不可多得,另外就是穿在里面的「护穴甲」,那是用钢片穿缀而成,穿在身上,身护各处大穴要害,同样剑敕难伤……”
石中英道:“这么说,咱们岂不真要束手就擒了?”
蓝纯青道:“那也不然,你那柄盘嫡剑,是斩金截玉的利器,足可说他们于死命,另外还有两种打法,同样可以奏功。”
石中英道:“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打法?”
蓝纯青道:“他们头戴黑色软帽,似是皮革所制,说不定是刀剑难伤的蚊皮,但蚊皮难得,身上也许是铁甲,因此头部和全身,都不怕刀枪剑戟,咱们动手之时,第一,可攻他们露在外面的五官,第二,是凭藉深厚内力,震伤他们内腑,他们纵有镜甲护身,也无法抗拒。”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是。”
孟双双一手执着盘嫡剑,问道:“石哥哥,我呢?”
石中英道:“我这柄剑,是丁大哥送给我的,斩金切玉,削铁如泥,你可以随便攻他什么地方,不必攻头脸。”孟双双点着头,还没说话。
只听冷副教主声音传了过来:“石中英,你们商量好了么?”
蓝纯青低声道:“先发制人。”
石中英突然大笑道:“咱们用不着商量。”话声出口,就施展「魔劫神刀」,一道凌厉锋锐的学风,去势如电,飞劈而出。
中间那个黑衣劲装汉子骤不及防,自然无法躲闪,但听「蓬」的一声,一个被震的平空飞起,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一丈多远。石中英一掌劈出,身如飞隼疾然直欺过去,在对方身子还未飞起之前,右手一探,已把对方手中一柄狭长黑剑,劈面夺了过来,人也随着飞回原地,转身把长剑朝高翔生递去,口中急促的道:“老前辈快接住了。”
就在石中英出手的同时,蓝纯青也突起发难,口中一声断喝欺身直上,右手一记「直劈天门」,对着正面黑衣汉子劈去。蓝纯青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这一记劈空掌,用了十分力道,因此他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掌力,宛如一团狂飓,罡气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威势惊人至栅。
但他故意把手劈偏左了些,飞卷而出的掌风,朝对方身右撞去。中间那个黑衣汉子一见蓝纯青掌风劲急,不敢硬挡,身形一闪,向左避开。这一下早在蓝纯青算中,口中敞笑一声,人已抢到中间汉子的右侧,身子同时闪电般向右一个急旋,左手一把扣往对方右腕,右手顺着自己虎口,运功朝前一抡,使的是一记「空手入白刃」手法,奇快无比夺下了对方长剑,用尽全力踢向黑衣汉子小腹。
这一脚力道奇猛,那黑衣人纵有铁甲护穴,也禁不住闷哼一声,往后倒去。蓝纯青从发掌,夺剑、飞腿,当真动作如电,一气呵成,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看他欺身扑攻过来,他们虽然没有冷副教主下令发动攻势,但他们二人一组,在阵势未经全面发动之时,自成单元,一人受到攻击,其他二人自然而然的立于支援,两人一言不发,同时疾退半步,两柄狭长黑剑,无声无息的朝蓝纯青急刺而去。
蓝纯青久经大敌,欺身发掌之时,那会不把他们预计在内?此时一剑在手,精神一振,口又是一声大笑,长剑疾抡,一招「左右逢源」,剑光一闪,「当」、「当」两声,架开对方两剑,人已立即退回原处。石中英也刚退回原地,他长剑朝高翔生递去的同时,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也因他们一人被石中英震飞,挺剑攻来。
另外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预备人员,其中一个也立即递补而上,三柄长剑同时向石中英攻到。这时冷副教主也因石中英、蓝纯青突施袭击,连伤两人,心间不禁大怒,振臂一挥,大喝一声:“上”。他「上」字才一出口,剑阵立时发动,十二名黑衣劲装的红带剑士立时疾攻而上。
高翔生正在全神凝往着对面三人,似是对石中英说的话,并未听到,等他把长剑递到身边,才口中「啊」下一声,伸手去接。战场上的变化,瞬息变化,一点也耽误不得,他这伸手接剑,稍微迟了一步,石中英对面的三个黑衣汉子,三柄长剑,已经刺到离石中英身前,不过数尺。
石中英递去长剑,当然是自己手握剑尖,以剑柄向人。高翔生一把握注剑柄,敢情因对方剑阵突然发动,他双单之上、本己凝聚了全身功力,右手一把握注剑柄,蓄势内劲,突然从剑上传了过来,一股强大暗劲,透过剑尖,撞在石中英手心之上。
高翔生身为八封门掌门人,数十年修为,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一记,要是换了一个人,纵然不被当场震伤,一条右臂,至少酸麻得无法动弹,再也难以作战。何况正面红带剑士又已急攻过来,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难以应付,但石中英连获奇遇,若论功力,只怕要高出高翔生甚多。
此刻骤觉一股内劲,由剑身撞向掌心,立即手指一松,放开剑尖,掌心轻轻一推,把一股强大暗劲,不动声色的接了下来。这一耽搁,三支灰黯无光的剑尖,来势劲急,距离他身上,已不过数寸。也就在这里,石中英身形一侧,快得令人看不清他使的是什么身法,竟然从三支剑尖中闪了出去。
有手轻轻在中间递补上来的那人执剑手腕上一推,中间那人剑势一偏,「当」的一声,撞上左首刺来的长剑。石中英左手,已经疾快从右边那人手上,把长剑夺了过来。这三人不觉同时惊「啊」一声,往后疾退。右首那人手中长剑被夺,迅快往后跃退,站在他后面的人,立即掠上,补了他的空缺。
这二十名红带剑士,果然久经训练,一退一进,丝毫不乱。面对石中英的在人,一退即进,他们虽然自活不是石中英的对手,仍然毫不畏怯,不顾生死在扑攻而上,剑剑都是急攻招数。这时围着大家的十二个人,人已展开了攻击,剑阵一经发动,十二柄灰黯无光的长剑,旋转如轮,攻势猛烈绝伦。
固守阵中的蓝纯青,高翔生,都已有了长剑,这两位一派掌门,都以剑术著称,一剑在手自然足以自保。只有右翼孟双双武功较差,是四个人中最弱的一环,但她手中使的却是三昧真君丁无病送给石中英的盘璃剑,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孟双双功力不足,再加她从来也没使用过软剑,自然无法把真气逼注剑身,把长剑挣得笔直,但她听石哥哥说过,不会使用软剑,可以把它当软鞭使用。她是孟家寨耐德的唯一掌上明珠,苗人从小练武,武功虽然不高,可是十八般兵器,却件件皆能。
这时一柄三尺长的软剑,当作软鞭,施展开来,却也飞上舞下,磕、绷、点、打、抡、捶、攒、挂、鞭法中的八字诀,使得毫不含糊!但见青光镣绕,身前身后,一片剑影。扑攻她的三人纵是剑势奇诡,恶毒无比,但奇怪的是总是刺不到孟双双身上。
原来点点灰黯无光的剑尖,还没刺到孟双双的身前,就被她镣绕全身寒芒流动的盘漓剑,无声无息的削断,只是他们攻势急骤,自己不觉得罢了。万松坪上,这一刹那,漾起了无数剑影,这些剑影,还是灰黯无光的。松风如涛中,也响起了一连串的金铁交鸣,这些金铁之声,也像浪涛一般,是一波接一波的卷起。
红带剑士虽是三人一组,但他们剑阵一经发动,忽然像穿梭般游走起来,人影幢幢,此去彼来,连环攻击,配合得佳妙,十二个人却是浑如一体,很难找得出破绽来。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鸣,他们攻来的剑势,纵然尽被封挡开,但他们一轮过去,第二轮的攻势尽立刻出手。
蓝纯青等四人,紧守四象方位,和十二名红带剑士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斗。这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搏杀,十二个红带剑士,帛绵不绝冲击而上,仍然无法冲破蓝纯青等四人联合结成的四象方位。蓝纯青、石中英虽在第一次先发制人的突袭上,伤了对方两人,但自从对方阵势发动之后,因为人影流动,互相照应,不论你攻向那一个,总有两个人在你攻出的同时,朝你攻来,迫得你中途非换招不可。
而且他们身上有铁甲护穴,普通兵刃,伤不了他们,根本也用不着躲闪,他们的游走,只不过是扰乱你视线的阵法而已。石中英曾在龙门总舵,见识过乾坤教八名如花少女合搏「天罗剑阵」,同样的此进彼退,互为呼应,但若论阵法变化,攻势凌厉,「天罗剑阵」不如这些红带剑士甚远。
因为他们十二个人奋不顾身的冲击而来,其实每个人只攻出一剑,就一转身闪了开会,他不怕你反击,攻他任何部位,但你却非封架不可。最使人伤脑筋的,还是他们手中的长剑,因为对方十二柄长剑,剑身灰黯无光,都淬过剧毒,只要划破一点皮,就会见血封喉,也许还不止此,因为他们的剑阵,叫做「化血剑阵」。
其实蓝纯青、石中英、高翔生三人手上使的长剑也是化血毒剑,从对方手中夺过来的,但对方有铁甲护身,并不怕你划破皮肉。石中英一面挥动长剑,封拆对方攻势、一面细心观察,筹思破阵之法,但他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对方阵势的破绽。
蓝纯青说的不错,真的除了用重手法把他们击毙之外,当真别无他法。这一阵功夫,右翼的孟双双连封二十余剑,也被她削断了对方五柄长剑,但对方发觉了她手上是一柄削铁泥的室刃,因此攻势依然,就是不肯再和她盘嫡剑接触。
不和你硬打硬攻,自然是以奇招取胜,孟双双的武功,在一般来说,已算不错,但遇上高手,她就成了低手。对方硬打猛冲,她仗着手中是一柄宝剑,就是使的普通招式,只要舞得上下左右,翻飞不停,攻来的长剑,遇上流动剑芒,就会削断,但对方一旦改以招术取胜,不和你接触,你就削不到他的剑尖。
红带剑士久经训练,这招式一变,出手尽是奇诡剑招,辛辣无比,出入意外,使你的封架不及,躲闪不易,孟双双勉强应付了几招,果然就手忙脚乱起来。石中英眼看孟双双形势极险,心头一急,不由的大喝一声,右手长剑划出一道灰黯的匹练,朝身前轮攻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拦腰扫去,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同时一记「魔劫神刀」,向右翼劈扫而出。
他在一时情急之下,这一剑、一掌无形之中,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一剑出手,灰黯、狭长的长剑,剑光暴长,宛如匹练横飞,森寒剑芒,几乎扩及一丈。攻到石中英正面的红带剑士,自恃内穿软甲,全身不畏刀剑,锋利剑芒,无法伤得了他,根本不理会石中英横扫过去的掌势,一个人快得如同流星一般,直欺而上,手中长剑硬向石中英攻来。
但他这回大大的失算了,石中英目前的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就是一支柳条,一根衣带在他手中使出,也与锋利长剑无异,只要贯注真力,钝刀铁剑,一佯可以削铁如泥,何况他手中本是一柄百练精钢的锋利长剑。但见一道灰光闪过,扑攻上来的红带剑士连哼也不哼一声,已被齐腰斩作两截,鲜血飞洒,倒地死去。
挺剑冲到孟双双前面的红带剑士,这一剑势道奇诡,孟双双挥舞软剑,刚才避开一剑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剑实在难以招架。就在此时,红带剑士突然闷哼一声,连人带剑从横里飞了出云。他身上虽然穿了护穴软甲,但「魔劫神刀」又名「无形刀」,练气成刀,锋利也和利刃一般,击中人身,锋刃透体,口喷狂血,倒地死去。
石中英这一剑、一掌,在一转眼之间,就连伤了全身刀剑不入的两名红带剑士,使得其余的红带剑士,不禁大惊失色。但他们「化血大阵」一经展开攻击,阵势如车轮般转动,一个倒下,另一个立即填补而上,这一群人,都是久经训练,依然奋不顾身的发剑抢攻而上。
他们所凭仗的,就是身上穿有软甲,不畏刀剑,虽被石中英连伤两人,但决究不是任何人都能伤得了他们。此时只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口中忽然发出一声低啸,「化血大阵」如斯响应,阵势立即随着变动。十二名红带剑士行动如风,他们显然受到指示,改变了战略,每一个人冲到石中英面前,只是虚晃一招,飞快的一闪而过。却对其余三人,加紧展开猛烈攻势。
像这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给予敌人很多的困扰,同时因攻击主力,转向其余三人,也使他们威力随着增强。这一段话,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连劈对方两人,反而激使对方攻势陡然增强,蓝纯青尽展平生所学,一柄长剑电掣芒飞,一口气挡住了对方走马灯般接连冲上来的五剑,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
在金铁狂鸣声中,蓝纯青大声喝道:“石老弟,今日之局,不是我死,就是敌亡,不用再存仁侠之心,只有先把这些人除去,才可避免咱们四人的伤亡。”喝声之时,剑招连变,又逼退了冲击而来的两人。
等第三个人堪堪冲到,他先发制入,一招「引虎归山」,巡住对方剑势,左手一记劈空掌,直向来人面门劈去。那人骤不及防,身形一歪,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赶紧把头一偏,但听「砰」的一声,一掌击在他颈项上,往后连退三步,上身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在蓝纯青一掌劈出之时,一道灰黯的剑光,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朝他左胁划到。蓝纯青一掌击毙了对方一人,但在阵势移动之际,红带剑士每人只发一剑,即由后面的人接上,因此这个虽然倒下去,另一个立即递补而上。
蓝纯青急于挥剑迎击冲上来的敌剑,无暇回剑封解。原来这剑来自左翼,竟然是高翔生大开大阎的和对方动手中,失手飞出来的剑势。虽是无意,但来势十分劲急。蓝纯青发觉已迟,封拆、闪避、都嫌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吸气侧身,把身子尽量向右挪移。他纵然应变极快,但总究发觉的迟了一步,剑锋划过,仍然划中了左腿,裤管裂破,一缕黑血,涌了出来。
高翔生也及时警觉,口中惊「啊」一声,急忙缩手;撤回长剑,一面歉然道:“兄弟一时失手,没伤得蓝兄吧?”
蓝纯青淡然一笑道:“不要紧,只是一点皮肉之伤。”
高翔生一面挥剑封拆剑阵势,骇然道:“兄弟该死,竟然伤到蓝兄那里?”刷刷两剑,击退冲击过来,口中又是一声惊啊,失声道:“蓝兄快退下去,闭住脉穴,这剑上有毒。”他说的不错,剑尖灰黯,自然淬过奇毒。
两句话的工夫,蓝纯青又挥剑挡开了两柄长剑,这一瞬间,人业已感到左腿完全麻木,仅靠一条右脚,金鸡独立,势难持久,但身在剑阵围攻之中,一时又无法后退。石中英听说蓝纯青负了剑伤,回头看去,只见蓝纯青伤口流出来的尽是黑血,心头大吃一惊,手中长剑挥动,划起一道灰色长虹,把攻到正面和右翼的六支长剑,一齐逼退,左手带动,拉着孟双双往后退两步,口中说道:“双双,你去照顾蓝老前辈,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喝声出口,人已旋风一般,转到了蓝纯青身边,左手迅快从发譬上拔下辟毒犀替,递到蓝纯青手中,说道:“老前辈,此眷能吸剧毒,快把它贴在伤口,包扎起来。”说话声中,右手长剑朝前扫出去。
冲到蓝纯青前面的三个红带剑士,眼看石中英放弃四象方位的正面,剑芒向他扫来,忙不迭的往后退下。但石中英和右翼的敌人,因他和孟双双的后退,无形之中,放弃了两处方位,立即乘机追击而来。同时高翔生正面和右翼无人联斗,也只好从左翼缓缓退下,和大家退聚一处。
本来坚守方位的四象方阵,至此已经藩篱尽撤。石中英口中大喝一声,右手长剑突然朝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当胸掷出,但听一声惨号,那人还未冲到右中英身前,就被长剑贯胸,仰跌下去。石中英长剑脱手,左手同时发出一记「魔劫神刀」,把冲到左侧的一名红带剑士震飞出去。
他这一出手,就又连伤了两名红带剑士,使得对方阵势,为之一滞,这时孟双双已扶着蓝纯青坐下。石中英杀得俊脸通红,猛地回头朝孟双双道:“双双,快把软剑给我,这些人敢不畏死,今天非大开杀戒不可。”
高翔生退到蓝纯青身边,仗剑替他护卫,看到石中英双目之中,隐射杀机,心头暗暗惊凛,忖道:“这年轻人好重的杀气。”孟双双赶忙把盘璃剑递了过去。
石中英接剑在手,大喝一声道:“你们不畏死的,只管过来。”喝声未落,长剑突然幻起一片青蒙蒙的光华,寒芒扫过,一下接了五个红带剑士的攻势。
那五个红带剑士但觉森寒剑锋,逼人而来,心头一怯,不约而同的往后疾退,低头看去,手中狭长黑剑,已然只剩一个剑柄。一时直惊得这些红带剑士面面相觑,手中执着断剑,不知如何是好?适时但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又是一声低啸,二十名红带剑士,在一阵围攻之间,已经死了六个,但随着有人递补而上,十二个人的「化血大阵」,依然并未缺少一个,只是八个后备剑士,已经只剩一名。
这十三名剑士之中,有八个在围攻孟双双之时,不知不觉的被削断了剑尖,五个手上只剩下一截剑柄,他们虽然阵势依然,实际上战力已经大大的减低。此时听到冷副教主低啸,攻势突然停止,十三名剑士,各自后退了三步,他们闻啸退后,还是团团围困着四人,并未撤退。
冷副教主已从林下缓步出走,冷然道:“石中英,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石中英一手执着盘嫡剑,冷笑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冷副教主道:“至少你们已经见识过「化血大阵」了。”
石中英道:“见识过了,死伤狼籍的是你手下这些剑士。”
冷副教主突然发出一声仰天长笑,道:“你们四人,至少已有一人负了伤。”
石中英目射冷芒,凛然道:“姓冷的,不是你见机得快,要他们停止攻击,再要迟上一会,石某管教你手下这些剑士,一个不剩。”
“哈哈。”冷副教主又打了个哈哈,才道:“你仗着一柄利剑,以为可以把他们杀尽,告诉你,那只不过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乾坤教像他们一样的剑士,多至数百,就是二十名剑士,全部死在你剑下,也不过只有二十个人,但你石中英、蓝掌门人、高掌门人、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个。”
蓝纯青经孟双双包扎之后,依然坐在地上闻言大笑道:“阁下这套打打谈谈的伎俩,咱们领教得多了,对咱们构不成威胁。”
冷副教主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四位方才只不过见识过剑阵的运转,大概还不知道剑阵因何而名「化血」,这「化血」究竟厉害到如何程度……”他虽在说话,但人却站在三丈开外,始终不再走近一步。
蓝纯青冷哼道:“「化血」二字,也不难解释,最多他们手中长剑,淬过化血奇毒而已。”他说到「化血奇毒」四字,心头不禁一寒。须知江湖黑道上,一般使用的「化血丹」,只要皮破见血,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把一个人全身化为一滩脓血。
高翔生使的长剑,是从对方手上夺来的,自己被他无意中失手,刺了一剑,剑上真要是淬过化血奇毒,只怕辟毒犀也未必管用。想到这里,不觉暗暗叹了一声。只听冷副教主冷森森一晒,道:“蓝掌门人只说对了一半,他们剑上淬的若是化血毒药,你老哥此刻只怕已经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了。”
高翔生无心之间,失手误伤了蓝纯青,心头自然万分惶急,闻言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淬的是什么毒药?”
冷副教主微晒道:“蓝掌门人中了什么奇毒,不久就可以分晓了,你不会去问蓝掌门人。”
高翔生嗔目怒视,手中长剑,厉声道:“高某只要刺你一剑试试,也是一样。”喝声出口,正待纵身扑去。
冷副教主冷喝道:“高翔生,你敢轻举妄动,本座就要你们四人,立时身化脓血。”
蓝纯青虽是坐在地上,但他总究是见多识广,眼看对方十三名红带剑士,退下之后,依然严阵以待,而且在冷副教主说话之时,他们每人左手,都已暗暗伸入左首腰间一只黑色革婴之中,心头登时明白过来。原来红带剑士一身黑衣,腰间围着一条腥红阔带,特别刺眼,因此使人忽略了他们左腰扣着的一个小小革囊,要不是此时把手伸入囊中,谁也不会注意。
这情形,已极明显,他们剑上淬的既非化血奇毒,而阵名却叫「化血大阵」,这「化血」二字,自然应在他们革囊之中。革囊不大,容量自然不会大多,不用说,那一定是极为霸道,极其歹毒的暗器无疑。十三名剑士,围成一圈,把自己等人困在中央,对方一旦发动,武功再高,在四面八方环攻之下,确实谁也无法自保。
蓝纯青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沉声叫道:“高兄不可妄动。”
冷副教主大笑一声道:“蓝掌门人大概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咱们那就容易谈得拢了。”
蓝纯青哼道:“那也未必。”
冷副教主目光一转,投向石中英道:“蓝掌门人不但是一派宗主,而且也是护剑会的重要负责人,你总不至于忍心看着他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还落个终身残废吧?”
石中英道:“阁下是说蓝老前辈中了你们的散功毒药了?”
冷副教主森冷的填:“何止散功?他们剑上淬的,还有令人瘫痪之剂,中剑之人,半个时辰之后,一身功力尽散,终身需人扶持,一旦毒性发作,那就无药可救了。”
高翔生听出他的口气,问道:“你有解药?”
冷副教主呵呵一笑道:“化血大战,降过多少成名人物,铁睁狰的好汉,在下岂会没有解药?”
高翔生道:“你有条件?”
冷副教主道:“那也算不得条件,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接受在下劝告,一条是死在这万松坪上……”接受劝告,岂非就是条件?但却比「条件」二字,好听得多了。
高翔生道:“你说说看?”
冷副教主道:“简单得很,在下还是一句老话,咱们暂时把三位留作人质,由在下领石中英前去见过教主,再作定夺。”高翔生脸上微有激愤之色,回头朝石中英望来。
石中英剑眉微挑,道:“姓冷的,在下确实要会会你们教主,但要留下蓝老前辈等三人,这条件石某不能接受。”
冷副教主道:“你应该明白,你们已经落在非死即降的「化血大阵」之中……”
石中英盘璃剑一指,说道:“解药就在你身上,对么?”
冷副教主不知怎的,和他眼神一对,心头竟然微生寒意,忖道:“这小子眼中神光,隐含异采,难道他一身功力,会精进到内莹神仪,外宣宝相的朝元境界不成?”心念动处,脚下不由的后退了两步,嘿然道:“解药虽然不在本座身上,但只要你们接受本座劝告,自会有入立即把解药奉上。”
石中英道:“那很好,只要石某先,把你拿下了,就会有人把解药双手奉上的了。”话声甫落,突听身后传来蓝纯青一声轻微的呻吟。
石中英心头猛然一凛,急忙回头看去,但见蓝纯青席地坐着的人,身躯忽然起一阵轻微的颤抖,本来红润的脸色,此刻已经不见一丝血色,额上也已隐见汗水。显然他身中的奇毒,已在逐渐发作。难道师父给自己的那支辟毒犀替,无法解除剑上淬的奇毒?
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手横长剑,缓缓退到蓝纯青身边,问道:“老前辈,你怎么了?”仅仅这一句话已可看出他内心的惶急,情见乎词。
蓝纯青似是正在竭力的忍受着,听到石中英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微弱的道:“不要紧,老朽还能支持得住。”
孟双双手扶着蓝纯青的身子,抬起头,低低的道:“高掌门人,你得注意贼党,莫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高翔生点头道:“老夫省得。”
冷副教主高声道:“石中英,蓝掌门人大概是毒性发作了,本座再给你们一盏茶的时光,你好好考虑考虑。”
石中英愤然道:“姓冷的匹夫听着,你真要惹得石某性起;你们这些贼党,了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话声甫落,耳边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石老弟,老朽伤势并不严重;伤口是被剧毒侵入,但经辟毒犀吸毒,已经大为减轻,大概再有一盏茶工夫,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对方这「化血大阵」,阵势虽然暂时停止,据老朽观察,他们这些剑士,身边可能带着极为霸道的「化血神砂」一类歹毒暗器,如果一经发动,咱们被困在阵势中央,纵有通天之能,委实也难以应付,经老朽三思之下,只有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伤毒发作,引那老匹夫入伏,若能一举把他制住,咱们才有脱险之望。”
语音微顿,接道:“还有一点,此事暂时连高兄也不可告知,因为对方是一头老狐狸,咱们必须假戏真做,愈巡真愈好,千万不可露了破绽,咱们成败,全在此一举了。”
石中英如今阅历渐多,在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话之时,他当然不会只顾凝神倾听,他装作一副关切模样,俯下身去,仔细察看了蓝纯青腕脉,才剑眉微痰,缓缓直起身子,低声叫道:“高老前辈。”
高翔生持长剑,正在严神监视着对方阵势,但他对蓝纯青的奇毒发作,还是十分关切,不时转睛望来,听到石中英的叫声,立时退后两步,一脸焦急,问道:“石老弟,蓝兄不妨事吧?”
石中英原也不想瞒他,因有蓝纯青的嘱咐,又怕被冷副教主看出破绽,只得皱皱眉道:“蓝老前辈仗着深湛功力,暂时也许无碍,但毒性似乎正在发作,如无他们独门解药,时间一长,只怕很难支持下去,晚辈一时没了主张,想和老前辈磋商……”
高翔生面有难色,沉吟道:“这个……”他拖长语气,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道:“对方这阵势未撤,必然另有厉害杀着,留而未施,咱们四人,偏偏蓝老大出了差错,唉,老朽真是该死。”
石中英:“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前辈也毋须自责太甚。”
高翔生道:“老朽真恨不得以身代替蓝老大中的毒,唉,他无法久持,那该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晚辈之意,目前救人要紧,只有答应那老匹夫的条件了,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高翔生目中异采一闪即逝,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咱们先保住蓝老大一条老命再说。”石中英和高翔生说的虽轻,但估量以冷副教主的功力,必可听到,他也就是要让对方听到。
两人商量甫毕,只听冷副教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石中英,你们商量好了么?”
石中英冷声道:“在下只有同意你的条件,但你必须先把解药交出来。”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呢?”
高翔生目射精光,一脸俱是激愤之色,大声道:“姓冷的,你何必多此一问?石老弟答应了,自然经过高某点头,若是依了高某,就是孤注一掷,也要和你分个生死存亡再说。”
冷副教主冷冷一晒,不冉和高翔生多说,转身朝林中伸子一招。只见一个青衣少女从松林中疾步走出,双手奉上一个绿瓷小瓶。冷副教主接到手中目光一抬说道:“石中英,这就是解药。”
石中英道:“你就把解药送过来。”
冷副教主道:“本座如何信得过你们?”
高翔生愤然道:“蓝老大毒性发作,救人要紧,咱们既然答应了,决不反悔,你要是还信不过的话,只管先点了高某穴道。”
冷副教主略作沉吟道:“这倒可行,但必须先点了石中英的穴道。”他唯一顾忌的就是石中英。
石中英听的暗暗冷笑,接口道:“可以,不过在下也有一个附带条件,你最多只能制住在下一人,如果咱们三人,全让你点了穴道,岂不等于束手就缚,倒不如负隅一拼,胜负谁属,也未可逆料。”
他不能让高翔生、孟双双被人制住穴道,而他自己练的是「逆天玄功」,不惧点穴,这一内情,冷副教主当然不知道,他略为沉吟,就点头道:“好,这点本座可以同意。”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说道:“高翔生,你给我点了石中英的穴道。”
高翔生听的一楞,道:“你不怕我徇私?”
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这点本座早就想到了,你须得听本座指挥行事。”
高翔生望望石中英,说道:“石老弟,你有什么意见?”
石中英坦然道:“在下既然答应,老前辈只管听他指挥,点制晚辈穴道就是了。”高翔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准备。”
高翔生冷冷的道:“你说吧。”
冷副教主道:“好,你给我点他「华盖」,「中庭」、左右「臂儒」、左右「期门」和背后「背梁」七处穴道。”高翔生听的微微一呆,望望石中英,似乎有些迟疑。
石中英早已收起长剑,背负双手,说道:“老前辈只管请出手好了。”
高翔生回头看看蓝纯青,突然出指如风,朝石中英七一处大穴上点去。石中英挺立不动,任由他点了七处穴道;觉他指风厉劲,直透经穴,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高老前辈出手这般重法,如若换了个人,光是这七处大穴被点下去,也就伤得不轻了。”心思转动之际,口中故意哼了一声。
高翔生出手甚快,早已收回手去,目光一抬,望着冷副教主说道:“你解药可以拿来了。”
只听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本座答应给你们解药,说了岂会不算?只是毒发轻重,和解药用量有关,本座必须亲自看看蓝纯青毒发的情形,才能决定药量的多少。”口中说着,果然举步朝阵中走了过来。
石中英心头暗暗冷笑道:“任你老匹夫狡猾如狐,这回也上了大当。”他身子挺直,一动不动,目光却随着冷副教主缓缓移动。
冷副教主一直走到蓝纯青身前,孟双双手持长剑,一双秋波,一霎不霎注视着他,似是防范着他加害蓝纯青一般。这自然是蓝纯青早已叮嘱过她,因此装作的极像。冷副教主那会把她放在眼里?脚下一停,目光朝蓝纯青仔细打量一眼,只见蓝纯青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前绽出黄豆大的汗珠,盘膝坐着的人,身躯还在微微颤动,一时不疑有他,缓缓拔启瓶塞,倾出了一颗药九。
蓝纯青是护剑会的重要负责入之一,乾坤教自然不会让他毒性发作,他从绿色瓷瓶中倾出来的,倒确是如假包换的解药。但就在此时,蓝纯青双目一睁,一个人突然飞跃而起,右手探处,一把扣住了冷副教主右手脉门,纵声大笑道:“匹夫,你中计了吧?”五指运劲,抓得犹如铁箍一般。
冷副教主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明明被毒剑划破皮肉,已经毒发不支的人,居然会毫无伤损,突起发难。但他总是久经大敌之人,心头虽然大感惊骇,也不过是冰得一凛的工夫,左手立即闪电一掌,朝蓝纯青肩头劈落。蓝纯青右手紧扣不放,右肩一沉,右脚横跨一步,避开对方劈来的掌势,身形随着半旋,左手骄指如就,朝冷副教主右腰点去。
冷副教主纵然功力深厚,但右手脉门被扣,究竟使不出力道,除了运气挣扎,脚下连连后退,左手配合着接二连三的劈出,一面回头喝道:“你们还不发动阵势,给我攻击?”
蓝纯青扣住他右腕,稍占上风,但两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尽管扣着对方脉门,一时也无法把他制服。两人推推拉拉的打在一起,孟双双手上空自执着淬毒长剑,一点也插不上手去。高翔生事前不知,因此也似乎被眼前的突发事件,给怔住了。
石中英舒展了下手脚,笑道:“高老前辈,快去帮同蓝老前辈把姓冷的老匹夫拿下了,这些人由晚辈来对付。”
高翔生惊然一惊,瞠目道:“石老弟,你没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练的是「逆天玄功」不惧穴道被制。”
高翔生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上,微有异色,手中长剑一挺,纵身朝蓝、冷两人欺去,口中大声喝道:“姓冷的,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冷副教主和蓝纯青近身搏斗了五、六个照面,眼看站在四周布成阵势的十三个红带剑士,听了自己发出的攻击命令,依然原式站在那里,并未发动攻势,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难道没听到本座的命令?”
十三名红带剑士,依然站立如故,甚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这时高翔生已经赶到两人身边;但因蓝纯青和冷副教主各自单掌翻飞,你退我进,扯在一起,第三者就是想要插手,也无从插起,只得手持长剑,看着他们动手。
石中英早已掣出盘璃剑,只要对方剑阵一动,准备大开杀手,但转眼看去,十三名剑士呆立不动,心中也暗暗感到奇怪,口中不由朗笑一声道:“冷老匹夫,你还想顽抗么?”双足一顿,身形飞掠而起,疾如旋风,朝冷副教主扑来。
这一段话,其实前后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在石中英身形扑起的同时,但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喝道:“姓石的小子,你接我老婆子一杖。”
一道人影,迎空飞来,几乎是冲着石中英撞来,人还未到,一记凌厉的杖风,已经横扫而至。两道人影,势道都快,石中英身在半空,陡然一提真气,身形平空又向上拔起了八尺来高,嘶的一声,从凌空撞来的入影头顶,飞越而过,一下落到冷副教主和蓝纯青两人面前,面露冷笑,冷冷的道:“石某要把你留下,什么人也救不了你。”抬手一指,朝冷副教主点去。
冷副教主右手脉门被蓝纯青扣住,两人功力悉敌,正在难分难解之时,骤见石中英泻落身前,一时情急,用尽平生之力,飞起一脚,朝石中英踢来,但他右脚堪堪飞起,口中突然闷哼一声,应指倒地。蓝纯青右手一带,把他拉了过去。
那凌空飞扑过来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们阴山一脉,素以飞腾驰誉武林,她这一记「云里飞杖」,更是自诩为独步武林的绝招,但没想到石中英轻轻年纪,一身轻功,居然登峰造极,身在半空中,还能往上拔起,从她头顶飞起而过,避开她的一杖。
不,「云里飞杖」空中发招,势道自然极为凌厉,一杖落空,彩衣姥姥自己也有些收势不住,身子平空飞出去一丈来远,才飘落地面。陡地一个急旋,身形直欺而前,一下又掠到石中英身前,口中冷喝道:“好小子,你躲过老身一杖,还躲过第二杖么?”喝声未落,鸩头杖一抬,直捣而出。
她身法之快,从落地,旋身,到平掠而来,抬手发杖,当真来去如电,总共也不过是眨眼间事,但她还是迟了一步,冷副教主已被蓝纯青拿住了。石中英看她白发飞杨,彩衣飘忽,来势极速,尤其这一杖迎面直捣,杖头抖起斗大一个杖花,一股劲急杖风,已经直冲过来。
他对彩衣姥姥方才凌空发杖,并未还手、此时叉是话声未落,杖势已发,似是大有先声夺人之势,心头不禁大怒,身子岸立不动,冷冷一晒道:“在下何须躲闪?”
他对直捣而来的杖头,根本视若无睹,那劲急的杖风,冲到他身前,就像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住了一般,连他衣角也没有吹动一下。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彩衣姥姥的鸩头杖,捣来之势,何等快速?石中英直待她杖头离前不过尺许光景,才左手向外一引,身子随着左转,右掌直竖,顺势推出。
他使来好像十分轻松,并不着力,但彩衣姥姥的感受,却不同了。她只觉得直捣出去的杖势,快到石中英身前之际,陡然遇到了一股极强的吸力,往外引出,直捣过去的杖头,立时为之一歪,跟着吸力朝外滑出,心中方是一震,暗道:“这小子居然会「接引神功」。”
这时石中英的身子已经向左转出,竖立右掌,正好切在她杖身之上。彩衣姥姥那想收势得住,连人带杖,身不由己的朝前冲出去三步。彩衣姥姥身为乾坤教护法,在教中地位极高,她一生之中,也从未有过出手一、二招之间,就被人如此轻易震出,一时几乎急怒攻心,猛地转过身来。
这一瞬间,本来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气,一头白发。不住的飘扬,口中大喝一声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手持鸩头杖,一步步朝石中英迫来,她在盛怒之下,全身凝聚了十成功力,每一步重逾山岳,砂石地上,留下了极深的足印。蓝纯青此时已把冷副教主身上解药取出,收入怀中。同时也看出待命的十三名红带剑士,呆立不动,连他们副教主的命令,都恍如不闻,只道是石中英把他们制止了穴道。
这就悄悄叮嘱孟双双,要她过去把每个人挂在左腰间的小革吸和套在左手的鹿皮手套取来,然后一掌拍醒冷副教主。冷副教主修地睁开眼来,发觉自己全身穴道受制,心头又急又气,厉声喝道:“蓝纯青,你这老匹夫,还是杀了我吧。”
蓝纯青笑道:“朋友稍安毋躁,你这位副教主,对咱们用处大得很呢。”一手提着他后领,一手执着长剑,大声叫道:“桑大娘,快请住手。”
彩衣姥姥横了他一眼,冷哼一道:“是不是你门擒住了冷飞云,想藉此威胁我老婆子?可惜我老婆子不吃这一套。”
蓝纯青道:“兄弟并不是这个意思?”
彩衣姥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蓝纯青道:“兄弟之意,贵派和各大门派,并无过节可言,何苦助纣为虐,和中原武林同道为敌?”
彩衣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道:“你能代表中原武林?”话声一落,目光直注石中英,厉声道:“小子,接招。”鸩头杖起处,呼的一声迎面劈来。
这一杖出手,杖势左右挑动,接二连三的劈出,但见杖影如山,杖风如涛,记记如风雷万钩,势道凌厉已极。石中英因方才听蓝纯青的口气,似乎有不愿和阴山派为敌之意,因此两次出手,都留有余地,此时见她鸩杖连绵攻来,知她功力深厚,一时之间,不愿和她硬打硬拼,只得施展厕教「五遁身法」身形倏忽进退,闪避对方杖势。
彩衣姥姥白发皤皤,一大把年纪,火气可着实不小,一连五杖,都没有扫中石中英一点衣角,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杖势一停,厉声喝道:“姓石的小子,难道你只会躲躲闪闪,不敢和老身过招。”
石中英总究少年气盛,经她一激,不觉朗朗大笑道:“在下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免伤阴山派和气罢了,岂会怕你彩衣姥姥不成?”
彩衣姥姥气得一脸俱是狞厉之色怒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凭你也配说什么伤了阴山派和气,老身从不知道知难而退,你有多少绝活,只管施展出来,让老身见识见识。”喝声出口,鸩头杖突然一紧,像风起云涌般攻到。
石中英敞笑道:“在下没有绝活,你也接我一剑。”刷的一剑,迎着杖风反击过去。
他这一剑,侧身进招,去势悠然,看去只是随手而发,但剑风断然,身随剑走,从杖影中乘隙而入,使的虽是峨嵋派「乱披风剑法」,但已经出神入化,妙到毫显,就是峨嵋掌教天蒙禅师手中使出,山不过如此。汪湖上谁都知道,峨嵋天蒙禅师虽精干剑木,但数十年来从未下过峨嵋山一步。
彩衣姥姥早已领教过这位年轻高手剑法神妙,不敢轻视,但又生性好强,咽不下这口气来,此时,一见石中英挥剑反击,剑光飘忽,居然从杖隙攻入,心头也不禁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武学倒博杂得很。”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她虽然喝出「来得好」,但却并未硬接,「好」字出口,人已横闪而出,反手一杖,向右横扫过去,身形再旋,连挑带击,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口气攻出八杖,但见一排排的杖影,滚滚涌出,不仅势劲力急,而且诡异多变,迟非先前的沉重杖法所可比拟。
石中英在她八杖之中,还击了三剑,他才发现这老婆子并不简单。大概她自恃功力,加之杖势沉重,无人能和她硬拼硬砸,因止平日里一出手,就是大开大阖,以力胜人,一般武林高手,在她杖下自然超不出三两个照面。
但她已经知道石中英年纪虽轻,一身功力不在她彩衣姥姥之下,因此这回居然舍弃她平日大开大阖力拼打法,改以招木变化求胜。这八招杖法,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虚虚实实,诡异凌厉之极,石中英自然也不敢太过大意,身随剑走,在对方滚滚杖影之中,忽攻忽守,紧迫而上。两人互攻了几招之后,剑光杖影,已经难分敌我。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玄衣女封七娘冷冷的道:“蓝纯青你把冷副教主放开。”
高翔生陡然转过身去,横剑当胸,凛然道:“你待怎的?”
玄衣女已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马尾银绋和宝石耀眼的长剑,玄裙曳地,缓步逼来。说她缓步,她看去确实步步金莲,款款而行,但其实来势之快,十五六丈距离,几乎转眼即至,高翔生喝声未落,她已欺到面前,相距不过数尺了。
高翔生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待思索,挥手一剑,朝前划出,他合为「八卦掌门」一剑出手,七负、连绵,变化相继而生,实为剑法中攻守兼顾的剑术。这一剑的威力,自然极为凌厉。玄衣女冷笑一声,身如流云,依然直欺而进,左手银拂挥处,迎着剑身缠去,右手长剑根本连剑鞘都未出,迅如电闪,朝高翔生左办点到。
这一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高翔生简直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口中闷哼一声,「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同时他手中一柄长剑,也被玄衣女银拂一抖之势,卷飞出一丈以外。玄衣女跟着跨上一步,长剑往上一挑,剑鞘呼钠一声,凌空朝她身后侍女手中飞去,雪亮的剑火指在高翔生咽喉之上,冷冷说道:“高翔生,暂时只好委曲你了。”
高翔生肋下大穴受制,双目通红,怒睛凸出,望着玄衣女一言不发。蓝纯青怎也想不到高翔生会一招之间,受制于人,此时要待救援,都已不及。尤其手中抓着一个冷副教主,也无法腾得出手来,只好疾退两步,低喝一声:“孟公主,速与老朽站到一起来。”孟双双自知不是玄衣女对手,依言退到蓝纯青身边。
蓝纯青把冷副教主往地上一放,朝孟双双道:“你看住他,若是有人敢走近一步,你就把他杀了。”
孟双双骇然道:“蓝老前辈,我……从没杀过人。”
蓝纯青低声道:“你不用真的杀他,只要把剑架在他颈上,他们就不敢过来了。”
孟双双道:“要是他们真的过来呢?”
蓝纯青道:“不会的,他是乾坤教副教主,他们多少会投鼠忌器。”
孟双双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果然举剑架到了冷副教主的颈上。
蓝纯青一掂手中长剑,正待朝玄衣女扑去。玄衣女已经冷冷的道:“蓝纯青,你大概没看到我剑尖指在什么地方呢?”
她剑尖指着高翔生的咽喉,蓝纯青自然看到了,但他并不在乎,微微一笑道:“封副教主大概也没有看清楚孟公主的长剑架在那里了?”
玄衣女忽然格的笑道:“其实咱们都看到了,是么?”
蓝纯青道:“老朽正是此意。”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话声一落,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大师姊请住手。”
这一阵工夫,彩衣姥姥和石中英已经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彩衣姥姥在这十几招之间,她好像一连接战了九大门派的高手。那是因为石中英精悯各派剑法,每一招几乎都是每一门派中的精妙杀着,本来互不连贯的剑招、在他手中使出,竟如一气呵成,互为启承。
而且在这十几剑下来,剑气迸发,他手中本来是一支狭长的软剑,但经他运剑之际,真气贯注剑身,在感觉上,他剑身好像在渐渐的粗大,几乎已和自己鸩头杖一样粗细,压力自然也在逐渐的沉重起来。鸩头杖本是重兵器,而剑却是轻兵刃,如今软剑己和鸩头杖一样沉重,她鸩头杖就占不到半点便宜了。
不,她一上手,就已落了下风,只是直到此时,才开始感到她真的不如这年轻人,甚至以她数十年修为的功力,都要逊人家一筹,这时听到玄衣女的声音,正是她最好的落场机会,口中气吁汗的断喝一声道:“住手。”鸩头杖虚晃一招,身形飞快的横闪而出,一手拄杖,缓缓的吸了口气藉以平复她发促的呼吸。
石中英脸不红,气不喘,长剑一收,目光落到玄衣女的身上,冷冷的道:“是封副教主制住了高掌门人?”话声中,双目寒芒飞动,射出两道近人精光,大有出手之意。
玄衣女看的暗暗一凛,忖道:“把此人放出来,真是大大失策之事。”
常慧私下放走石中英,原是乾坤教有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深入龙颈拗禁堂,把经过化装的冷副教主,当作六合剑石松龄放出去,然后才能把专和乾坤教作对的护剑会一网打尽,孰料这一诡计,被蓝纯青识破,以致前功尽弃。
闲言表过,却说玄衣女眼看石中英大有向自己出手之意,缓缓看了他一眼,冷然道:“石中英,你没有机会救得了高翔生,最好还是不要妄动。”
石中英微晒道:“在下真要出手,只怕封副教主没有杀死高翔生的机会。”
玄衣女点头道:“你和大师姐动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你武功很好,但这是赌博,咱们之间,各有五十对五十的机会,你想试,那就不妨试试,不过救人的目的,是为了把人从死亡边缘救下来,本来还不至于死的人,如果因你出手,反而死生各占半数,乃智者所不取。”石中英听的不觉一呆。
玄衣女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不会冒险出手,去抢救冷副教主的。”
蓝纯青道:“封副教主之意,是想和咱们交换人质了?”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难道你们不愿意?”高翔生一派掌门,落在人家手中,自然得换回来。
蓝纯青道:“好,一言为定。”
石中英道:“但在下有一个条件。”
玄衣女嗯了一声,目光瞟动,转脸看了石中英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石中英道:“冷副教主曾答应领在下前去贵教总坛,释放冷副教主,不知是否仍领在下前去?”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这是冷副教主答应你的,我可作不了上。
石中英道:“但在下希望在释放冷副教主之前,能得到你封副教主的承诺,至少你得告诉我贵教总坛所在。”
玄衣女格格的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你们是不是不肯交换人质了?”她词锋犀利,咄咄逊人,这活,可把石中英问住了。乾坤教总坛,固然重要,但高翔生更非和他们换回来不可。
玄衣女不待石中英开口,又是一声脆笑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你想谒见教主,我会尽快向总坛请示,只要教主认为可行,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