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求药
尖利的惨叫还在粗糙的石壁间来回游荡,地牢内的气氛阴森而沉闷,恐怖、
诡异到了极点,压抑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绳索之下,已化成僵尸的蛇郎君双臂前伸,昂首驼背,胸插长剑,不停地上
下弹跳。夜明珠朦胧幽深的光芒投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张核桃似的黝黑老脸
看上去竟成了暗绿之色,彷彿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方学渐的脑袋被天外飞来的美女香臀狠狠亲吻了一下,这次梦寐已久的香艳
遭遇让他兴奋得差点晕厥过去,巨力撞击下,双手再也握不住绳子,胡乱挥舞之
下,居然抱住了美女的细腰,盈盈一握,入手绵软。
这次意外的弹性碰撞实验,更证实了方学渐心中的猜测:龙大小姐的身材确
实非常不错,丰腴的臀部、柔软的细腰,不仅看上去赏心悦目,摸上去的质感也
好的没话说,属于既可远观又适亵玩的那一类。
方学渐怀抱温香软玉,鼻闻处子芬芳,正陶陶然不知仙乡何处,屁股已撞上
了一个坚硬似铁的圆球状物事。‘卡嚓’,随着一声清晰的断裂之声,一股火辣
辣的巨痛从大腿根处瞬间传遍他的全身,又疼又麻,钻心入骨,几欲晕去。
声音清脆,传入耳内,让方学渐的心头蓦地一凉,下身麻木,难道……难道
我那里断了?念头转过,不由心胆俱裂,难道真的命该如何,阎王叫我三更断,
二更侥幸没断,也枉然。
心思还没转完,又是‘卡嚓、卡嚓’两声,入耳清晰,绝非梦境。方学渐心
中大悲,难道老天真的对我如此不公,断成两截不够,还要断成三截、四截?佛
祖明鉴,这玩意儿虽用过一次,可我还没有传宗接代啊。方家八代单传,传到如
今,不但让我做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还要就此断了香火,老天对我何其不公啊。
方学渐心中悲凉无限,兼之下体处一股股酸麻不住涌来,五脏六腑间如一把
小刀在不停搅动,疼痛钻心,登时万念俱灰,只觉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是非
成败,喜怒哀乐,只是沧海一粟,不过尔尔。
悲痛关头,方学渐突然觉察有一个温湿滑腻的物事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轻轻滑
过,微微一惊,睁开眼来,看见一条嫩滑红润的丁香细舌正缩回龙红灵的樱桃小
嘴中去,心中好奇,道:‘你刚才在我脸上做了什么?’
龙红灵手抓绳索,身子倚在他的怀里,一张小脸光洁如镜,几可鉴人,上面
蒸出薄薄的一层粉霞,更见妩媚可人。两粒乌黑发亮的眼珠骨碌碌一转,转眉斜
望,浅浅一笑道:‘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的眼泪据说比血还珍贵,
我见你刚才痛哭流涕,忍不住就尝了尝,哪知又碱又苦,和女子的泪水也没有什
么特别的。’语毕,叹了口气,一副很失望的模样。
方学渐怀抱玉人,两人身子相贴,呼吸相闻,如胶似漆,亲匿得如一对恩爱
情人。他看着龙红灵明珠美玉般的绝色容颜,气血翻腾,心口‘咚咚’乱响,想
放手,却又有些舍不得。
故意避开她灼热的电眼,方学渐左右环顾一下,自己竟然悬空坐着,离地约
莫三尺,屁股底下硬邦邦的顶着一个古怪物事,地牢之中空无一人,刚才还在张
牙舞爪的蛇郎君居然消失不见了。
一个可怕之极的念头猛然涌上他的心头,原本脆弱之极的神经再也经不住如
此折磨,方学渐两眼瞬间充血,双腿剧抖,大喊一声,跳下地来,也顾不得怀中
龙红灵的大呼小叫,直冲到牢壁边上,这才转过头来。
地牢正中,粗索之旁,灰衣遮住一个人体,手臂前伸,脑袋低垂,两只小腿
倒拗而断,直挺挺地齐膝而立,一柄雪亮长剑透胸插着,不是蛇郎君又是何人?
方学渐定定而立,心中忽喜忽悲,忽心酸忽内疚,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
哭还是该笑。蛇郎君做鬼也不放过自己,这次却是连鬼也死了。那‘卡嚓’三声
自然不是自己的玩意儿断了,而是蛇郎君的颈骨和膝盖受不住重压,僵尸又不知
弯曲躲闪,折断了。
龙红灵挣开他的怀抱,跑到一边,捡起那粒夜明珠,再跑到地牢中间,把夜
明珠高举过顶,向方学渐招了招手,道:‘外面有两个恶鬼,一黑一白,都是又
高又瘦,看上去好凶,好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开什么玩笑,还牛头马面呢,一定是你晚饭没吃饱,饿花了眼
睛。’方学渐走上前来,小心避开蛇郎君的尸身,虽然心中惴惴,嘴巴却硬,全
盘否定了大小姐英明的远见。
龙红灵玉容发白,听了方学渐的讽刺,如何忍得,轻咬贝齿,回过头来,瞪
着他道:‘你不相信?打赌!’
‘赌什么?’黑白无常是专司勾人魂魄的地狱使者,会隐身之术,普通凡人
如何能够轻易得见?方学渐自幼饱读佛门经书,论到打赌,自然有恃无恐。
‘你不是有张银票吗?就赌这个!’龙红灵小脸涨红,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这可是二万两银子,你输了怎么办?难道以身相许吗?’方学渐脑子
乱转,这二万两银子他可是打算给小昭赎身,如果有多余,回老家桐城县购些房
产田地,以后就和小昭太太平平过小日子,恩恩爱爱去传宗接代耶。
‘你想的美,’龙红灵轻呸一声,用眼白瞄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根金色
短笛,正是蛇郎君的吃饭家伙。她一脸郑重,道:‘这颗夜明珠色泽柔和均匀,
粒大如卵,万中挑一的极品,自然价值万金;这管金色短笛是蛇郎君钻研各类蛇
虫习性,花了二十年的工夫才研制出来的独门利器,浸透着他一生的血汗,说它
是万金之宝当不为过,这万金加万金便是两万金,正好抵过你的那张银票。’
方学渐看着握在她白嫩小手中的那两样万金之宝,两粒眼珠差点掉落下来,
以为自己的耳朵未老先衰,听错了。他大气不敢透一口,小心翼翼地问:‘大小
姐,我耳背,您能不能重复一遍?’
龙红灵笑颜如花,晃动着手中的两样物事,得意地道:‘我就用这两样物事
做彩,博你那张二万两的银票。你现在想后悔也迟了,除非你不想娶小昭了。’
方学渐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吐出来,这小妮子也太心狠手黑了吧,骗
去宝珠金笛不够,还要骗我的命根子。张开嘴巴,正想痛骂几句,身边的绳子突
然抖动起来,两人一惊,一齐抬头望去。
天幕漆黑,一个比天幕更黑的人影沿绳索垂荡下来,身子轻飘,蓦左蓦右,
像一片风中柳叶,又像一个无足野鬼,瞬间便至他们的头顶。
方学渐原本气红的面色登时变得惨白无比,来的难道真是黑白无常中的黑无
常,却不知他们此来,是来拘蛇郎君的魂魄,还是我的?
‘你……是人,还是鬼?’夜明珠的光芒柔和而深邃,倾泻在‘凤语’宝剑
寒冰似的剑身上,迸溅出让人心悸神摇的冷芒。龙红灵擎着刚从蛇郎君尸身上拔
出来的宝剑,手指轻颤,剑尖斜翘,遥指一丈外的黑衣人。
宝剑之上,几粒残余的黑色血珠,在剑身的底端凝固成一颗颗沉甸甸的黑色
种子,然后悄然坠落,播种在坚硬贫瘠的山岩上,盛放出了一朵朵妖艳的黑色玫
瑰,像亡灵屈辱的眼泪,更像魔鬼得意的微笑。
黑衣人又高又瘦,两边的鬓角已略略花白,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身上的衣
衫黑如浓墨,一张削瘦的面孔苍白如纸,竟无丝毫血色。眉宇紧锁,凝结忧思,
两只眼睛转动之际神光隐现,和传说中的僵尸、幽魂之类似有不同。
黑衣人冷竣的目光直视龙红灵,看得‘电眼美人’心口怦怦乱跳,忙偏转脑
袋,却是不敢和他对眼。黑衣人突然一抱拳,道:‘这位姑娘可是神龙山庄的大
小姐,江湖人称“火凤凰”的龙小姐?’
‘不错,正是本姑娘,你是何人?如此深夜,为何会在神龙山庄的后山禁地
出现?’僵尸变活人,龙红灵胆气一壮,随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柳眉倒竖,
凤目圆睁,轻叱一声。
‘真是龙小姐,’黑衣人喜形于色,笑道:‘鄙人姓谭,湘西人氏,江湖人
称“黑无常”的便是。’他脸上无肉,面容惨白,微笑的时候竟没有半丝暖意,
那副样子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绝对有一拼,如果深夜路遇,非把人吓的半
死不可。
听来人报出‘黑无常’三字,方学渐刚刚恢复的脸色又一下变得惨白,脑袋
像一片霜打的叶子,耷拉下来,无力地靠在胸前。
‘原来是湘西谭门的大当家,小女子失敬了。’听对方报出家门,龙红灵心
中暗暗吃惊,眼前这个黑衣怪人竟然是湘西谭门的现任大当家谭铁青。这谭门老
大久居武陵山,轻易不出两湖一步,今夜突然在神龙山庄的后山禁地出现,不知
有什么企图?
湘西谭门武功以腿法和轻功见长,在武林中也小有名气,但比起另一项他们
看家的绝密本领‘赶尸’,却是逊色了许多。有谭门老大在此,不要说还在黄泉
路上旅游的蛇郎君起死回生,就算千年古尸突然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也是不足为奇
的了。
只是,洞外那个白衣人不知是不是他的同胞弟弟‘白无常’谭木青?嘿嘿,
两万两银子啊。
见龙红灵收起了长剑,眉目间却依旧疑云重重,谭铁青知道她对自己心存疑
虑,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笑了一下,道:‘龙姑娘,鄙人
此次前来神龙山庄,实有一事相求。我昨日下午投帖拜庄,据接待的闵总管相
告,庄主和夫人都不在庄内。因为事出紧急,他们何时回来,龙姑娘可否告知一
下么?’
龙红灵脑子飞转,神龙山庄和谭门遥隔千里,没听娘亲提过两家有何恩冤,
又见他以一门之主的身份对自己神态恭谨,言辞客气,不似说谎,心中的疑虑便
消去了大半。当下展眉一笑,道:‘谭门主是武林前辈,自然不会怪小辈们刚才
的失礼胡闹,娘亲前几日转道去了九华山,可能还要过上三、五天才能回来,至
于爹爹,我也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谭铁青‘哦’了一声,失望之余还多了三分惊奇,庄主‘玉面飞龙’龙啸天
居然好几年都没有出现了,难道躲起来修炼什么神功不成?他毕竟是深通人情世
故的老江湖,知道别人的家事,无论丑美,作为外人的自己不便轻易询问。
按捺住心头的好奇,他顿了顿,道:‘听说贵庄还有一位名唤“蛇郎君”的
捕蛇高手,对各类蛇的蛇性蛇毒有极精湛的造诣,不知他现下可在庄上么?’
龙红灵面露惊诧,望着谭铁青脸上一本正经的神情,长剑一伸,指定立在地
上的蛇郎君的尸身,问道:‘谭门主不认识此人么?’如果不知道面前站的是大
名鼎鼎的谭门老大,她一定会以为对方在故意戏弄自己。
谭铁青仔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突然有所觉悟,颤声道:‘难道…他便是
蛇郎君?’
龙红灵和方学渐对视一眼,看他的神情绝非作伪,齐声问道:‘刚才他变成
僵尸,又是怎生回事?’
谭铁青微微一愕,苦笑道:‘我在山庄苦等一日一夜不见令严和令慈回转,
心中焦虑烦躁,夜半起身,和往常一样,在所过之处下了十余道“起尸咒”,这
尸身恐怕便是给我的符咒唤醒的。’
龙、方二人心中不住叫屈,他这随手乱丢符咒不打紧,差点就把他们的小命
给丢没了。南无阿咪陀佛,幸哉,幸哉。
龙红灵沉吟片刻,道:‘谭门主这么急着找懂蛇之人,难道家中有人中了蛇
毒么?’
谭铁青愁容带笑,道:‘龙姑娘好玲珑的心思,实不相瞒,七天前,犬子谭
志桂在一次游历途中不慎被一怪蛇所伤,现在就躺在玉山县城的天清客栈中,全
身浮肿,生命垂危,如果不赶快找人医治,恐怕……’
六天工夫,带着病人从湘西赶到赣东,这也算极限速度了。两地不仅路途遥
远,而且道路曲折,多是穷山恶水,日夜兼程,也够辛苦的了。
天清山方圆数百里,在玉山县和上饶县的交界之处,神女峰在天清山南,离
玉山县城只四十多里,再加十五里的山路,快马来回所需两个多时辰。
龙红灵又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道:‘谭门主,不知令郎被何种毒蛇所伤,蛇
郎君虽死,神龙山庄却是不乏懂行之人的。’
谭铁青轻吁一口气,面上竟然隐隐有些发红,露出了三分感激、三分恳求之
色,道:‘就是因为不能确诊,鄙人这才千里奔波,携着犬子前来贵庄求助,却
不想……龙姑娘如能请动庄上去毒圣手给犬子医治,谭某一定不会忘了姑娘的大
恩大德。’
方学渐见他的样子甚是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转头对龙红灵道:‘大小
姐,如果可能,你就帮帮这位老伯吧。’
龙红灵斜了他一眼,心中得意,看在那张银票的面上,姑奶奶就暂且听你一
回。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红色丹丸,递与谭铁青道:
‘谭门主,这是辟毒丹,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粒,虽然不能解毒治病,但可以暂
时控制毒气蔓延,保护令郎的心脉脏腑。最迟明日正午,我一定会到玉山县城走
一趟的。’
谭铁青接过药丸,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小心包了,重新放回怀中,对着两人
一抱拳,道:‘龙小姐,谭某这就告辞,大恩不言谢,我在玉山天清客栈等候仙
驾。’
他做人老道,即使方学渐给他求情,也故意装作没看见他。深更半夜,孤男
寡女同处一个地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旁边这位可怜的蛇郎君
胸有剑洞,说不定便是灯泡做的太亮,惹怒了龙红灵,被少主人给‘扑哧’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发了情的雌性动物啊。
还不等她做出回应,谭铁青已然一把握住绳索,脚尖猛然一点,瘦长的身子
登时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轻飘飘地腾空而起。
龙红灵不料他走的如此突然,急忙张嘴叫道:‘谭门主,外面与你同来的那
人,可是令弟“白无常”谭木青?’
‘不是,这是我今夜才招来的一个僵尸。’语声飘摇,彷彿一片在风中飘飘
悠悠的鹅毛。声音入耳,谭铁青的身子已在地牢洞外。
一声极轻微的口哨随即响起,洞顶的山壁上,嗤通、嗤通,一下接一下的脚
掌落地之声清晰传来,声音渐低,却是去的远了。
龙红灵翘首而立,那一下下‘嗤通’之声,从她耳旁掠过,如一圈圈涟漪,
逐渐扩散又重归寂静。她把目光从那个月饼大小的圆形天幕拉回,眼波流转,瞥
见方学渐眉开眼笑的面孔,心中发狠,斜眼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有,我没有笑,没什么好笑,刚才那个赌约,你猜对一半猜错一半,大
家就当扯平好了。’方学渐故意板起面孔,明亮的眸子里却依旧淌溢出了难以抑
制的喜悦。
龙红灵的鼻中冷哼一声,目光在地牢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蛇郎君的尸身之
上,开口道:‘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把这个僵尸尽快处理掉的好。’
方学渐心中一凛,猛然忆起自己重返地牢的目的:毁尸灭迹,却被谭铁青一
搅,差点误了正事。他举步走到蛇郎君的身后,正想拿绳子套住他的脖子,一想
不对,绕到正面,把蛇郎君的双手牢牢捆住,万一他醒转过来,也没法用他鸡爪
般的双手掐别人的脖颈。
沿着绳索,两人一先一后,爬出了地牢。这次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龙红
灵胆小了许多,让方学渐爬在她的前面。方学渐虽然身手灵活,轻身功夫却实在
有限,四肢用力,连蹬带抓,拚命攀爬,屁股之上,仍然挨了不少美女的‘一阳
指’。
山风清冽,如雾的月光披撒了下来,把夜色下巍峨静穆的群峰打扮得分外灵
秀。两人都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气流从喉管直通肺叶,凉津津的,沉郁的心情
登时舒畅开来。
方学渐七手八脚,把蛇郎君拉出了地牢洞口,还没等他把尸体放定,眼前突
然白光一闪,只听‘嚓’的一声轻响,绳子从中断成了两截。蛇郎君的尸身摇了
一摇,没有立稳,扑翻在地。
方学渐正在用力拉扯,绳子突然断开,手中登时一轻,重心不稳,‘登登’
退了两步,想要扎个稳住身形的马步,屁股已吻上了冰冷的地面。他心中一惊,
急忙用双掌撑住地面,这才避免了更狼狈的倒栽葱表演。
龙红灵收起了长剑,弯下腰身,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惊奇地望着方学
渐,道:‘你,连根绳子都抓不住?’
方学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恨不得在她的红艳艳的嘴唇上咬一口。好不容易
压下心头的怒火,好男不与女斗,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海阔天空,方学渐给
自己找了七、八个不和这个恶婆娘计较的理由,嘻嘻一笑,翻身爬起,抖了抖衣
裳,道:‘大小姐原来考较我的手上功夫来着,学渐学艺不精,倒让大小姐失望
了。’
龙红灵见他弯腰扛起蛇郎君的尸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张了张嘴唇,原
本想好的讥刺话儿,终于没有喷吐出来,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另一个山头走去,
道:‘好,跟我来。’
月色朦胧而暧昧,龙红灵丰腴的香臀照例摇曳出了一圈圈诱人的圆波,方学
渐照例瞪大了眼球,猛吞口水。背在身后的僵尸冰冷彻骨,让人心惊胆战,刺得
他心里发毛,背起鸡皮,这也算前有天使后有魔鬼,人生一大遭遇吧。
‘大小姐,那是什么?’方学渐猛然一个抬头,看见对面山谷中竟有一个巨
大的物事冲天而起,心中好奇,张嘴问道。
那物事径长四、五十丈,顶端微突,形似蛇头,中端稍细,又似蛇身。暗夜
沉沉,一眼望去,彷彿一条巨大无比的蟒类从谷底飞身而出,昂头挺立,傲视天
庭,气势逼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龙红灵望了一眼,‘噢’了一声,道:‘那山峰名唤“
神龙出世”,相传当年玉帝欲将三清山变成内陆中海,他先派了一个黑蟒将军到
这里来移山造海。那黑蟒将军从东海借来了水,正欲从谷底升上来兴风作浪,却
被女神灵芝用长藤兜地一勒,顿时行动不得。黑蟒挣扎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全
身皮肉都破裂了,才终于给他挣脱了长藤的束缚,但因失血过多,在挣脱的同时
也断了气。这石峰便是那黑蟒将军死后所化。’
‘这神女峰上的传说倒不少。’眼望那座突兀勃发,直冲云天的蛇形怪峰,
方学渐心中暗赞上苍造物之神奇,不但能精雕细刻出龙红灵这样的绝色佳人,还
能鬼斧神工出这等稀世奇景。
他回过头来,问道:‘大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万蛇窟。’
两人默默前行,约莫一盏茶之后,来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山冈前面。龙红灵递
给他一颗红色药丸,正是地牢中给谭铁青的辟毒丹。方学渐知道万蛇窟多半便在
这个山冈上面,虽然心中凛凛,但还是照着她的样子服下了药丸。
山冈上都是突兀的岩石,龙红灵身法轻便,如蜻蜓点水,几下起落便赶在了
前面。方学渐功夫差,还要背一个八十多斤的尸体,辛苦可想而知,等他好不容
易爬到龙红灵的身边,已出了一身热汗。
龙红灵指了指七步外的一个黑洞,示意他过去把尸体扔进去。
山冈临崖而立,距离黑洞八丈之外便是深达千尺的深谷,那雄峻非凡的‘神
龙出世’便在对岸。月色照耀下的黑洞口喷吐着一朵朵的七彩云气,站在七步之
外,闻之让人头晕目眩。
方学渐面色发白,两股颤颤,望了龙红灵一眼,迈步朝洞口挪去。半丈宽的
黑洞像一张巨大的蟒口,似乎有一股奇异的诱惑力,随时要将吸进去一般。
距离黑洞还有三步远的地方,方学渐停下脚步。他从肩上取下尸身,用手臂
捧了,心中默念一段超度经文,双手轻轻一送,蛇郎君僵直的尸体在明亮的月光
下划出最后一道黑色弧线,很快消失在黑洞之中。
‘蛇郎君,你一生与蛇相伴,最后以身噬蛇,也算死的其所了。’方学渐转
头过来,背着月光,一粒泪珠悄然滑过他的鼻翼、唇角,落在山岩之上,铿锵做
声。
【12-14】英雄难过美人关[十五]
第八章蛇口(下)
一群人鱼贯而入,跟在泼辣美女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身穿一
件对开襟的淡紫色宫装,步态从容,神情安详,杏眼桃腮,除了脸形略有些偏长
之外,倒也是个有五、六分姿色的美貌妇人。
方学渐的心中一动,想起那张素签之中,荷儿母亲画的那个脸长长的丑恶女
子袁紫衣,莫不就是眼前这个妇人?但细观眼前的女子,虽然不能和自己未来的
丈母娘相提并论,但也算长得很不错的一个女子了,离‘丈母娘’评价的‘天下
第一心如蛇蝎貌比无盐的强盗丑婆娘’,至少在外表上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看起
来,女人的嫉妒心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中年妇人的身后跟着四个装束一模一样的男子,有老有少,身上衣衫尽是耀
眼的金色,看上去好像都是庄丁家人一类。四人之后,走进一个满脸皱纹的佝偻
老人,手中拄着一支黝黑的铁拐杖,正是那个逼迫方学渐跳崖的小金蛇的主人。
两人一个照面,都愣了一愣,然后,那个原本垂头丧气的老头脸上突然放出
光来,挤到美貌妇人的跟前,手指方学渐,用激动的声音喊叫起来:‘是他,夫
人,他知道金蛇王的下落!’
‘哦,’美貌妇人扫视屋子的目光转到了方学渐的身上,启齿一笑,道:
‘小兄弟,你知道金蛇王的下落?’她笑起来的时候,先是把眼睛咪起来,然后
才露齿展颜。俗话说‘笑眼弯弯,钩人魂胆’,这弯弯的笑眼,倒给她平添了三
分勾人的魅力。
方学渐也咪起眼睛朝她微笑一下,装出一副很陶醉的模样,道:‘这位大姐
姐,那条小金蛇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这位拿铁杖的老丈了。’
美貌妇人‘扑哧’一笑:‘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学好,我岁数大的都可以
做你娘了。’
‘真的吗?’方学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使劲摇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
‘我看大姐姐的岁数,最多比你身边的这个红衣姐姐大上四、五岁。’爱美是女
人的天性,虽然称赞之人是个近乎邋遢的少年,但赞语入耳,还是逗得美貌妇人
手指掩鼻,‘咯咯’轻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红衣少女听他如此‘调戏’自己的母亲,心中早就不耐,当下
‘呛啷’一声,拔出肩头的‘凤语’宝剑,遥指方学渐的胸口,道:‘臭小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的人呢?快快交代!否则本姑娘的宝剑可没长眼
睛。’柳眉倒竖,秀目圆瞪,给她明珠般光洁滑润的俊俏脸蛋平添了三分威仪。
方学渐双手抱胸,装出一副很害怕的神情,怯生生地道:‘我叫方学渐,是
桐城县昭明寺主持晦觉禅师的俗家弟子,奉师父之命到安庆迎工寺公干,结果迷
了路,在山中歇了一宿,醒来之后就遇见了这位老丈。然后……然后这位老丈就
拿着那根铁拐杖追打我,我避无可避,只好从一个有瀑布的山崖上跳了下去,落
进一个很深的水潭,然后就被冲到前面那个湖里了。至于这间屋子,我来的时候
就是空无一人,我见没有上锁,就暂时进来借用了一下,谁知……刚才来了好多
蛇……’方学渐指指点点,把前后原委三言两语就道了出来,只是把最重要的全
都瞒下了。
美貌妇人向铁杖老者横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抬起脸来,又笑了笑,道:
‘小兄弟,你还真是命大啊,跳崖没死,刚才那么多蛇进来也没有把你咬死,看
来,你以后的后福肯定不浅啊。’
方学渐摸摸自己的脖子,呵呵笑道:‘刚才正是好险,这个吃饭家伙差点就
被那条赤练蛇咬下来了,真不知道那蛇群为什么突然像见了鬼似的,跑的一干二
净?’
美貌妇人笑颜如花,咪着的眼缝里却闪耀着一丝尖锐的寒光,紧盯他的脸,
道:‘小兄弟很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可以马上再演示一次给你看看。
方学渐被她眼中的冷光看得寒气直冒,连摆双手道:‘不用,千万不要,这
个危险性实在太高,不被咬死,吓也吓死了。’
铁杖老者突然走到美貌妇人的身侧,在她耳边低低地嘀咕了几句,美貌妇人
脸上的笑容登时变得更加甜蜜暧昧了,向方学渐瞟了一眼,轻轻吐出两字:‘是
吗?’
方学渐心中打鼓,那美貌妇人笑得越甜他就觉得越是害怕,就像看见师娘柳
媚娘对自己笑得越妩媚,他就觉得越害怕一样。眼前的这个美貌妇人,和自己的
师娘,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难道厉害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面上对你笑得越
甜,让你吃的苦头就越大?
正当方学渐心中揣测,这个拿铁拐杖的老不死会在美貌妇人面前说自己什么
坏话的时候,美貌妇人柔美的声音已经传入他的耳内:‘小兄弟,据说,你武功
很不错?’
‘不好,不好,我的武功差劲得很。’方学渐连连摆手,这次说的倒是老实
话。
‘哦,’美貌妇人虽然还是满面笑容,但这个笑容已经明显结了冰,声音也
是同样的寒冷,让人听在耳内,却冷到骨子深处,‘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有二
十年的内功修为,难道你是在娘肚子里开始练的武么?’
方学渐一下子愣在那里,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该死的老不死告的是这个状,也
实在想不到自己情不自禁发出的一声长啸会给自己惹下这等麻烦。不过,话说回
来,那条金蛇和那只蜈蚣真的能让自己增长二十年的内功修为吗?
他还想开口解释,那个美貌妇人的一声厉喝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金威,
你跟这位小兄弟走两招!’
一位长相英俊的高大男子走到美貌妇人的跟前,微一躬身,说道:‘是,夫
人!’回转身子,手指方学渐,道:‘臭小子,快快从桌上下来,让金某领教领
教你的少林神功。’神情甚是嚣张。
虽然内裤中藏着一本《逍遥神功》,方学渐对什么少林神功却是一窍不通,
在名剑山庄呆了一年,学到的也只是武林中最最入门的入门功夫:十八路少林罗
汉拳。这十八路少林罗汉拳的招式都是僵尸般的直来直去,练练肌肉效果十分明
显,至于要揍人,还不如闭上眼睛,胡乱打踢一通来得更为有效。
方学渐一个打揖,陪着笑脸道:‘金少侠气宇轩昂,年少有为,英俊潇洒,
一看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在金少侠
的面前显丑为好。’
金威虽然被他说得心中喜滋滋的,但美貌妇人有令在先,这个武还是得比,
最多等会过招的时候,自己下手轻些,让他少吃些苦头。他指着方学渐的鼻子道
:‘臭小子,你还不下来,难道要金某上去请么?’
方学渐从未真正与人动过手,平生最怕的就是‘打架’两个字,当下脚步一
缩,双手乱摇,连声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金威哪有兴趣和他迷糊,当即长臂一伸,手掌已握住他的两只脚腕,接着往
后用力一拉。
方学渐骇然变色,喉咙间暴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双腿已被金威凌空提起,接
着‘咚’的一声巨响,后脑重重撞上桌面,正压在那面倒翻的铜镜上面。鲜红的
血液汩汩而出,顷刻便把铜镜染得殷红一片。
第九章囚居(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方学渐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动,
口中‘啊’的一声,惊得坐了起来。睁眼一看,面前一张皱巴巴的丑怪老脸,整
个看上去彷彿是一颗硕大的风干山核桃,漆黑的表皮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缩、扭曲
成各类奇异形状的裂痕。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告发他藏了金蛇王的铁杖老者。
铁杖老者讪讪地从他身上缩回手掌,露出一张比哭更加恐怖的笑脸:‘你醒
啦。’声音干枯刺耳,比哭更加难听。
方学渐头痛欲裂,伸手一摸,后脑勺上高高鼓起,却是垫了数层纱布,用一
根细细的布带绑着,触手疼痛,却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到底如何。他心中恨恨,想
不到自己好话说尽,金威这个小白脸下手仍然如此狠毒,等自己以后练成《逍遥
神功》,一定要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几脚。
想起《逍遥神功》,不由伸手到自己的裆部摸了一下,还好,秘籍没丢,眼
光却突然瞥见铁杖老者正缩回去的那两只乌漆麻黑的鸡爪,心中一惊,脱口道:
‘你刚才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铁杖老者目光湛湛,盯着方学渐的裆部,咧开干瘪的嘴巴,露出里面硕果仅
存的三颗门牙,恐怖地笑了一下,道:‘人不可貌相,小兄弟虽然年纪轻轻,想
不到本钱却是相当的充足。’
方学渐心中一愕,问道:‘什么本钱?’
铁杖老者笑得更加恐怖,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像喷泉般往外翻腾:‘小兄弟
还年轻啊,男人的本钱就是那根讨女人开心的东西啊。小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是下面的那根玩意还能一直保持如此硬挺,而且还要用裤带系住,真可算万中
挑一的好货色了。想当年,我在花街柳巷间也微有薄名,号称“金枪不倒蛇郎
君”,但和小兄弟一比,我是自愧不如啊。’说着还不住摇头叹息,想来,定是
忆起了往昔的风流韵事,感慨良多。
方学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本钱就是男人的宝贝。可是,自己的本钱明明缩
得犹如一颗田螺那般,为什么眼前这个自称‘蛇郎君’的铁杖老者,说自己受伤
之后那里仍一直保持硬挺呢?心念电转之际,突然想起被自己卷成一团藏在裤裆
里的《逍遥神功》,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这数百页的书册卷成一团,长长圆圆硬
硬的,倒是和男人的本钱有几分神似,只是,未免太粗大了些吧。
方学渐摇晃着站起身来,举目四顾,只见自己身处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四
面都是圆形的山壁,地上潮湿而阴暗,角落里长着一些苔藓和藻类,还有一朵朵
从岩缝里钻出来的不知名的伞状菌核类生物。头顶有一个圆形的天窗,离地约莫
有五丈之高,几缕醉红色的霞光斜斜地投射在山岩之上,像抹着一层触目惊心的
血。
底宽口窄,细长形状,活脱脱一个酱油瓶子,难道这里是一个关押犯人的地
牢?方学渐心中又急又惊,转头对倚岩而坐的蛇郎君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一个地牢么?’
蛇郎君一挑大拇指,赞道:‘小兄弟真是聪明人物,一看便知这是地牢。’
方学渐心中一惊,那美貌妇人毕竟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只不知躲在夹层中的
荷儿和她的娘亲,有没有被她发现?心思微微一转,开口问道:‘这里是关人的
地牢,老丈为何也在此处?难道怕我孤身寂寞,好来陪我说说话逗逗趣么?’
蛇郎君眼中一黯,突然又变得精光湛然,直盯着他的脸面,恨声道:‘还不
是你这个坏小子,不把金蛇王的下落明白道出,害得我被夫人责骂一通,罚来和
你呆在一处,直到找回蛇王,才能重获自由。’
‘啊,’方学渐心中一震,心想那小金蛇进了自己的肚子后,再没出来,此
刻恐怕早已变成粪便,不知排放到哪去了,不由低声问道:‘如果找不回蛇王,
我们是不是真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当然是真的,’蛇郎君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灰眼,大声嚷道:‘凭夫人的性
格,能让我们在这里呆一辈子已经算很不错了。小兄弟,你还是快快把金蛇王的
下落说出来吧。’
方学渐心中苦笑,就算自己现在把金蛇王的下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当
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蛇郎君眼角不住抽搐,灰白的眼珠突然变得一片赤红,死死地盯着他,眼中
似乎立时便会流下血来。方学渐吓了一跳,慌忙连摇双手,道:‘老丈,你这是
要做什么,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可经不住吓啊!’
蛇郎君喉结上下滚动,嘴里不住发出低沉的吼声,手中已慢慢举起那杆铁拐
杖。只一瞬之间,他便由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方学渐吃过那杆铁杖的苦头,一见之下,心中如何害怕?两腿颤抖之下,双
膝相交,发出‘啪、啪’的撞击之声,在这个空旷寂静的地牢中轻轻回荡。
方学渐还待分辩几句,顶壁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
头,只见四尺宽的‘天窗’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物事。接着,一个粗哑
的男子声音飘了下来:‘吃饭了。’原来已到了晚饭时间。
一只竹篮从洞口缓缓垂了下来,篮子用一根粗绳绑着,慢慢地放到地上。方
学渐松了口气,凑眼一瞧,只见篮子里放着不少东西,除了两饭两菜一汤一个大
水袋之外,居然还有一小瓶酒。看来,这个‘蛇郎君’在这里的地位不低。
‘吃饭啦。’方学渐把饭菜从篮里取出,摆到地上,冲一旁余怒未消的老者
叫唤。蛇郎君鼻中轻哼一声,踱步过来,盘膝坐下。此时天色已晚,兼之又在地
底,地牢之中已经非常幽暗,一丈之外的物事望过去影影绰绰,模糊难辨。
方学渐捧起水袋,喝了一口,正待开始吃饭,却见对面的蛇郎君伸手入怀,
取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出来。他不禁心中好奇,注目观察,只见盒子微微开启,
一道极柔和的光芒从里面迸溅出来。光芒越来越盛,至完全打开的时候,盒子中
间出现了一个皎洁的光球,色作乳白,光比月华,晶莹透亮,竟然是一颗世间罕
见的夜明珠。
方学渐看的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羡慕的神情,口中喃喃道:‘好美,好神
奇。’
蛇郎君心中得意,突然瞥见方学渐羡慕的神情,心中一动,道:‘小兄弟,
喜欢吗?
‘喜欢。’方学渐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夜明珠,他似乎能感觉得到,一圈
圈的乳色波纹正从那个小小的球体不住向四周迸发、扩散、荡漾,像一颗颗石子
投入水中。
‘那我送给你,好吗?’蛇郎君的眼中闪耀着灼热的期盼。
‘好……,不好。’方学渐及时醒悟,来了个悬崖勒马,登时让蛇郎君满面
的喜悦僵硬在了脸上。
他咬咬牙齿,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一脸严肃地道:‘小兄弟,我蛇
郎君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你有了我手上的这本《天魔御女神功》,再加你本身
的优厚条件,不出两年,你定然可以笑傲整个勾栏世界,夜御百女而不泄不疲,
风风光光做风月场中的一代霸主,多么风流快活的一件事啊。我用它来交换金蛇
王的下落,那可是大大便宜你了。’
方学渐还是摇了摇头。
蛇郎君的眼角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带动肥大的泪囊上下起伏,他静了片刻,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手指抖颤着从怀中取出一支金色短笛,声音低沉而沙哑:
‘小兄弟,做人不可以太过分,这支短笛是我一生心血所系,我的外号也由此而
来,它的威力在那个山谷之中,你想必已经深有体会,用不同的笛声来控制蛇虫
的进退,江湖之中独我一家。我用它来和你交换,如何?’
方学渐不禁怦然心动,用笛声来控制蛇虫的进退,这可是自己做梦都想不到
的啊。可是,如果自己说那条金蛇被自己吃了,不被眼前的这个疯狂老头撕成两
半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当下,压住心头冲动,淡淡地道:‘多谢老丈美意,
可惜我这个人天生五音不全,这个笛子可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