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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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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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九章 【血染雪】
[更新时间] 01-19 23:14:52 [字数] 5423
大师兄一出手,就以毒镖杀了两名羽林卫,众人都是义愤填膺,古河已经靠近道:“大人,动手吧。”他说话间,已经拉过长弓,箭放弦上,只待薛破夜发话,而其他羽林卫也都以张弓搭箭,做好了攻击准备。
这些人俱都是临危不乱的精锐,配合娴熟,即使今日全军覆没,那几名斗笠人必定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薛破夜心潮澎湃,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如何选择。
四名斗笠人踩踏着地上的积雪,慢慢向石屋靠近过来,大师兄更是手中又扣了几枚毒镖,随时打出来。
猛见一名斗笠人如雄鹰般飞跃起来,竟然窜上了石屋屋顶,这石屋屋顶却是白瓦,那人踩上去后,瓦片“嘎嘎”响了两声。
“这边怎么还有这多狗子?”一名斗笠人愤怒地问道:“老四可能已经被他们害了。”
大师兄沉声道:“痛下杀手,速战速决。”话声落后,他左手又是一抖,数枚寒星再次打进了石屋中。
“大家小心了。”羽林卫中有人叫道:“镖上有毒。”
虽说这一次毒镖打了进来,但是众羽林卫都有准备,所以“哒哒哒”几声,毒镖只是打在屋内的桌椅上,并没有伤到一人。
大师兄和一左一右两名斗笠人在毒镖发出的一霎那,径自冲向了石屋,如同暗夜的幽灵,又快又急,于此同时,屋顶上“哗啦”一响,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条鬼魅般的身影直落下来,手中的长鞭夹着呼呼寒气,已经卷向了一名羽林卫。
羽林卫们再不犹豫,靠近斗笠人的羽林卫弃弓拿刀,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而其他羽林卫已经散开,“咻”地一声响,一名羽林卫已经拉弓放弦,一支羽箭直向长鞭斗笠人射了过去。
大师兄三人速度飞快,在眨眼之间,大师兄已经当先从窗户内窜了进来,手中一支辛辣如毒蛇的利剑已经刺向了最靠近窗边的薛破夜。
薛破夜见到利剑刺来,再不多想,这是生死存亡时刻,容不得徘徊,就见他身躯鬼魅般闪过,手中竟然多出了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寒刃。
他躲过的这一下,自然是玄妙无比的迷魂步,虽说正面相对未必是大师兄的对手,但是凭借迷魂步,薛破夜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咦!”大师兄见薛破夜玄妙无比的一闪,有些吃惊,这吃惊也仅仅是一瞬之间,薛破夜闪避之后,大师兄的利剑顺势而下,追向了薛破夜。
长鞭舞动,就听“哎哟”一声叫,一名羽林卫竟然被长鞭击中了肩头,虽说身着双层牛皮冬甲,却依然被长鞭击裂,皮甲裂开,里面的皮肉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由此可见这一鞭的劲道实在是非同小可。
四名斗笠人攻进石屋,虽不能说是狼入羊群,但却也是威胁巨大,只眨眼之间,就有几名羽林卫受了伤。
薛破夜甚是懊恼,听着众羽林卫的惨叫,很是自责,若不是自己犹豫不决,在大师兄攻向石屋时,自己只需发令射箭,大师兄等人即使不中箭,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进到石屋里来。
大师兄剑剑致命,招招杀手,丝毫不留情,完全是置人于死地的手段,这让薛破夜心中十分窝火,躲了几下,怒火中烧,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是青莲照的人?”
大师兄招式一顿,显然是吃了一惊,迅即到:“什么青莲照?你在胡说什么?”他显然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叫道:“将狗子们统统杀光,一个不留。”看这样子,恐怕是担心羽林卫们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所以要杀人灭口。
薛破夜躲过大师兄又是一招狠毒的杀招,再也忍不住,喝道:“弟兄们,给我杀!”寒刃上挥,迎向了大师兄的利剑。
薛破夜这样一喊,众羽林卫士气大振,虽然斗笠人个个武功高强,但是纪律性和协调性一流的羽林卫们很快就形成了几个小圈子,三个对一个,将大师兄等四人围在了石屋之中。
薛破夜寒刃接上大师兄的利剑,只听“呛”的一声响,之后又是“咔嚓”一声,大师兄的利剑竟然被寒刃削成了两半。
大师兄显然是相当的吃惊,沉声道:“好宝贝。”竟然继续倚仗断剑攻向薛破夜,虽是断剑,但长度依然比薛破夜的寒刃要长,薛破夜只感到寒气袭来,断剑残刃已经刺向了自己的面门,他急忙滑开脚步,闪到一侧,而他身边的一名羽林卫便要迎上大师兄,薛破夜急忙喝道:“退下,护住受伤的弟兄。”寒刃反削,直削大师兄的小腿。
并不宽敞的石屋子里,将近二十个人打成一片,大师兄等斗笠人人数虽少,但显然是精挑细选出的高手,在人多势众的羽林卫围攻下,丝毫没有处于下风,除了薛破夜仗着寒刃与迷魂步和大师兄尚能打个平手外,其他的斗笠人,反而在包围圈中占了上风,那长鞭斗笠人更是在羽林卫的围攻之下,长鞭硬生生击断了一名羽林卫的脖子,那名羽林卫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死去。
大师兄本以为这群羽林卫会在顷刻之间便被消灭,只是没想到隐在石屋中的羽林卫不但人手不少,而且个个本事不低,最为重要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一个难缠无比的羽林头子,不但步伐诡异,更是手有奇宝,自己全力攻击之下,竟然没能杀了对方,反而被对方纠缠不得脱身。
大师兄是身经百战之人,这拼斗之中,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羽林头子并没有全力进攻,甚至留了手,换句话说,对自己并没有杀意,看似凌厉的攻势中,却没有袭向自己的要害部位,只是冲着腿部臂部这些地方攻击,虽说被击中后会受伤,但却绝无性命之忧。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下手便慢了几分,沉声道:“好手段,阁下能否告之大名?”
薛破夜心中一动,此时若是告之大名,众羽林卫自然没什么,如果大师兄真是青莲照的人,恐怕能明白一些什么,或许因此就会罢兵。
毕竟自己化名“薛石头”,外人不知,这华闲却是知道的,如果华闲将自己的事儿告诉大师兄,那么大师兄自然就会认识自己。
念及至此,薛破夜忙道:“我是……!“话声未落,就听一声闷叫,羽林卫中已经有人欢声道:“杀了一个,弟兄们,杀啊!”
听到一名斗笠人恨声道:“无耻的狗子,我杀了你们。”却是长鞭斗笠人,见自己一名同伴被杀,惊怒无比,那长鞭挥动处,竟然被他又杀了一人。
斗笠人中一人被杀,出手的却是古河,他是品护校尉,功夫自也不弱,以多攻少之下,竟然找到一个空隙,出手杀了一名斗笠人。
那边人一死,大师兄再也无心听薛破夜自报家门,狂吼一声,如狼似虎,雄鹰展翅之间,直扑过去,左手抖动“啊啊“两声惨叫,又有两名羽林卫中了他的毒镖,这两名羽林卫临死之前,竟然高叫道:“大……大人小心……小心毒……毒镖……!”在临死时刻,竟然给薛破夜示警。
这几日薛破夜一直和这些人相处在一起,平时喝酒笑谈,欢乐无比,眼睁睁见到平日说笑的兄弟瞬间死去,内心实是悲伤无比。
青莲照这几人下手如此毒辣,毫不给人留活路,这让薛破夜愤怒无比,厉声喝道:“逆贼,你……你们太过分了。”叫道:“兄弟,出屋子。”一脚踹开屋门,当先出了屋子。
这屋子里太过狭窄,众羽林卫挤在一起,拉不开弓,倒是吃了大亏,薛破夜一叫,羽林卫们立刻明白了副总卫大人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冲出石屋。
这出屋之间,羽林卫们虽然互相协助,但依然被杀了一人。
包括薛破夜在内,还剩下八名羽林卫,全部出了石屋,站在空阔的院子内,满院的积雪还未消,这天上竟然还在飘着鹅毛大雪。
薛破夜等人出来后,如同八头等候在雪地中的饿狼,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血迹,更有三人身上已经受了轻伤,包括薛破夜在内,八双凌厉的眼睛紧盯着石屋的大门。
大师兄等人并没有立刻跟出来,只听一人厉声道:“老四,老四……!”显然是发现了老四的尸身,那石屋里此时已满是尸体,除了两名斗笠人的尸体,更有数名羽林卫的尸首。
古河恨声道:“大人,这些人太过棘手,要不要求援?”
空库离南库那边并不远,自从官银失窃后,朝廷害怕南库的银子出问题,所以银库的兵将全都调集到了南库那边,若不是薛破夜自荐留下,这些人也都要去南库守护的,如今的南库可谓是戒备重重,兵将众多。
薛破夜心中却明白,一旦求援,大兵前来,大师兄等人即使不被擒住,也势必要葬身如此,这求援之事,还真不能轻易下令。
“恐怕是调虎离山。”薛破夜心中苦笑,只能道:“这些你贼说不定就是为了让我们引来援兵,那边可就出岔子了。”
他这理由自然有些牵强,即使来了援兵,那边自然也是少不了人的,之是薛破夜这样说,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薛破夜现在只想让大师兄等人知难而退,速速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几名斗笠人,却真的是青莲照京都分舵的人,至于大师兄,也确实是京都分舵的舵主。
这次前来,那是得了消息,空库这边并无人手守护,所以奉了命令,过来取一件东西,本来此事一切尽在计划之中,这消息也是一位贵人透漏出去,大师兄等人为了以防万一,更是挑选了分舵中几名精锐的高手一起来执行任务。
在诸人的心中,此次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消息不准确,这里面竟然还隐匿着一群羽林卫,在毫无防备之下,更有一名同伴被偷袭而死。
刚发现石屋有人之时,大师兄等人还以为只是一个小意外,这些羽林卫自然是轻轻松松就能摆平,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群羽林卫不但坚毅无比,更有一名诡异的羽林头子率领。
大师兄和薛破夜一交手,就知道薛破夜的内劲并不是十分深厚,和自己还有一些差距,本以为很快就能干掉薛破夜,哪料到这名羽林头子竟然有着一种鬼魅般神乎其技的步伐,更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直到那时,大师兄才知道今晚是遇上了劲敌。
眼看着众羽林卫都奔出石屋,张弓搭箭,箭头都对准了石屋大门,又发现了老四的尸首,大师兄实在是惊怒到了极点,低声道:“我们中了圈套。”
一名斗笠人低声道:“我早就知道,朝廷的人是信不得的,军师还说消息准确,怎料到这里还是埋伏了人。”
另一人更是担忧道:“大师兄,南库离这边不远,他们若是求援,大队人马赶来,我们只怕是走不了了。”这人身上受了轻伤,兀自在流血,但是身形站的挺直,没有半丝伤痛之色。
大师兄微一沉默,沉声道:“东西必须取走,否则被朝廷的人找到,先前的一切努力,那都是白费了。”
“大师兄,咱们究竟要取什么东西?”一人问道,显然除了大师兄,其他人却不知道究竟来银库取什么东西。
大师兄眼见一场大战在即,说不定大家都要葬身此处,此时如果不说,恐怕这些兄弟死了都是糊涂鬼,叹了口气,低声道:“钥匙,我们来取钥匙。”
“钥匙?”
“不错。”大师兄轻声道:“取走钥匙,机关再也无法发动,那么朝廷这帮畜生就永远都不会发现那个秘密了。”
“什么秘密?”
大师兄这次却没有说,只是苦笑道:“这个秘密,恐怕我只能带着它一起死了。”
两名斗笠人听他这样说,知道那个秘密至关重要,连自己的亲随也不能说,自然不会再问,便有一人道:“大师兄,我从正门冲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从屋顶出去,料想他们不会提防到屋顶。”
大师兄握着残剑,摇头道:“不行,正门出去,那些羽箭必定全部射向你,凶险无比。这样罢,我从正门出去,或可抵挡一下,你们从屋顶上去。”
那名斗笠人哈哈一笑,猛地叫道:“快走!”身躯冲向正门,一脚踹开,挥动手中的长鞭,已经冲出了门。
众羽林卫都已是全神戒备,大门打开一霎那,不待薛破夜发令,众羽林卫已经松手放弦,利箭全都射向了斗笠人。
手儿松弦之间,毫不停歇,已经取出第二支羽箭,弯弓搭箭再次射向斗笠人。
能成为羽林卫,这些基本功夫那是扎实无比,羽箭不但犀利狠劲,而且分上中下三路,说到就到,已经射至斗笠人的面前。
斗笠人大声呼喝,挥动长鞭,劲风带起了地上的积雪,雪屑纷飞,他舞动长鞭之间,竟是挡开了第一轮箭势的攻击。
古河射出第二箭,忽然发现薛破夜拉着弓箭,呆在那里,不明情况,叫道:“大人,你怎么了?”
薛破夜皱着眉头,听见古河这一声喊,猛地一惊,竟是放手松弦,那一支羽箭就如流星般直射出去,混在众箭之中。
斗笠人长鞭凌厉,击开数箭,便要闪躲,却见箭光一闪,一支羽箭竟是与众不同射来,那力道与速度,比其他羽箭都要强上数倍,斗笠人惊讶之间,“噗”的一声,羽箭竟是生生射进了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向薛破夜,见道薛破夜也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深吸一口气,心脏撕心裂肺般疼痛,苦笑道:“好……好厉害的……箭法……!”轰然倒地,抽搐两下,就此死去。
斗笠人心口直流鲜血,嘴中鲜血更是泊泊直流,鲜血沿着脸颊落到地上,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好箭法,好箭法……!”众羽林卫欢声雷动,大声赞叹。
猛听一声悲痛的叫声响起:“韩哈儿,韩哈儿……!”却是从屋顶上传下来,叫喊者自然是大师兄,只见他如同天神般站在屋顶,大声疾呼。
羽林卫们也不迟疑,羽箭俱都向上面射了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看起来人数不少,正向这边飞驰过来,众羽林卫精神大振,知道是南库那边得了动静,所以来援。
刚才众人喊杀声响亮,又加上寒夜寂静,一阵风儿将声音传到了南库那边,那边自然是有人隐隐听见,所以派人来查看。
羽箭如雨,直射屋顶的大师兄。
大师兄身后的斗笠人显然也听到了马蹄声,忙道:“大师兄,他们的援兵来了,我们快走。”
大师兄声如狼嘶:“我难道怕他们不成?我难道怕他们不成?”那斗笠人知道大师兄情绪激动,上前拉着大师兄,径往后撤。
马蹄声渐近,古河等人更是精神倍增,便要冲上去。
薛破夜沉声道:“不要追。”顿了顿,叹道:“小心他们有埋伏。”他无力地坐了下去,就坐下积雪的地面上,雪虽寒,却没有他的心寒。
众人听薛破夜命令,不敢去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和斗笠人撤离,见薛破夜瘫坐在地,还以为他受伤了,纷纷道:“大人,你怎样?”“大人受伤没?”
今夜一战,薛破夜居功至伟,更是一箭射死一名斗笠人,众人钦佩万分,那股信服感更是倍增,只觉得自己的副总卫大人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马蹄声终于在门前停下,兵戈之声大作,一将领着数十名羽林卫奔进来,正是西门雷藏,见到院内情景,急道:“大人怎样了?出了何事?”
古河急忙上前说了一番,西门雷藏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急忙见过薛破夜,更是领人追击大师兄,余下的人,自然是清理尸首,处理现场。
更有人扶着薛破夜下去休息,西门雷藏少不得让古河陪同他一起,将今夜发生的事儿呈报给总卫大人滕熙丰。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零章 【朝议?惊见】
[更新时间] 01-20 22:27:01 [字数] 5374
次日大雪依旧纷纷,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皇宫的琉璃顶上,也满是白皑皑的积雪,少不得让宫内的太监们上去打扫干净。
俯瞰京都,白茫茫的一片,金砖白瓦参杂其间,大气中带着一丝清冷,那宏伟巨大的乾林殿,更是透着骨子里的寒气。
乾林殿上,皇帝陛下戴着金冠,冷冷地看着殿下的朝臣。
大殿两侧,文武大臣排列两行,光滑的大理石殿隐隐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大臣们都是低垂着头,心头或多或少都有些战战兢兢。
前一阵子的皇子之争,已经让大家感受到皇帝陛下的肃杀之气,那种果断狠辣,那种残酷无情,让所有人心中生畏。
德庆帝登基之后,虽然一直是严厉治国,性情阴霾,但是像上次那般大面积处罚群臣,还真是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很多大臣甚至感觉,皇帝陛下那次的爆发,似乎等了很久,这个最有权势的男人,好像一直在等待机会清理一批人一样。
皇帝陛下的杀性越来越重,戾气越来越深,每次的朝会,都让群臣心惊胆战,不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又拿谁开刀。
群臣察言观色,已经瞧出皇帝陛下今日的脸色很不好,心情也很不好。
德庆帝靠坐在龙椅上,从身边太监的手上接过一道奏折,冷笑道:“我的好臣子们,都说国泰民安,朕也一直生活在你们编造的谎言之中,你们干得很好啊!”
皇帝一说这话,群臣心中一时发寒,一齐跪下,恭声道:“臣等惶恐,臣等有罪,请圣上降罪!”
德庆帝冷笑道:“知道有罪就好。”顿了顿,淡淡地道:“户部那边的事儿,想必你们都已知道,户部银库被盗,陈尚庭畏罪自杀,这种丑事我大楚开国以来从未出现,却料不到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嘿嘿,这究竟是朕治国无方,还是诸位臣工办差懈怠?”
“臣等有罪!”群臣惶恐。
德庆帝扬了扬手,示意众臣起身,待众臣谢恩起身后,他才冰冷地道:“陈尚庭全家已被发配至边关,刑部与京都府至今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我大楚国库官银失窃,成为最大隐患,诸位臣工可有什么好法子?”
刑部尚书莫伊和京都府尹魏山泰立刻出列,跪伏在地,恭声道:“微臣失职,请圣上责罚。”
德庆帝淡淡地道:“责罚你们,那是迟早的事儿,你们也不用急着请罪。”
莫伊和魏山泰跪伏在地,不敢说话,就在此时,一名白须大臣越众而出,从容说道:“微臣李子甫请奏圣上,户部银库乃是公孙城的公孙族人所建造,机关重重,坚固无比,普通人必定是无法越雷池一步,此番库银被盗,依臣之见,与公孙家族脱不了干系,只有公孙家的人,才能破解机关,进入库房。”
众人知道,这李子甫是都察院右都御使,与左都御史谭子清同为都察院两大头子,老谋深算,麾下的都察院铁一营和铁二营,一是暗杀机构,一是研制各类毒药兵器机构,此老外表慈祥,但是杀起人来,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德庆帝凝视着李子甫,淡淡地道:“爱卿的意思,这库银被盗,是公孙家族干的?”
李子甫平静地道:“微臣不敢确定,但是微臣相信,除了公孙家族的人,绝无任何人能解开户部银库的机关。”
当即从群臣中又出来一人,恭敬道:“微臣赞同李御史之见,恳请圣上派人召来公孙城主,以作审问。”
众人识得,这是御史台的御史司马风。
德庆帝“哦”了一声,抚摸着鄂下的胡须,淡淡地道:“列位臣工,你们也以为此事与公孙城有关吗?”
当即不少人附议,却见群臣前列出来一人,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恭声道:“启禀圣上,微臣不敢苟同李御史的见解,微臣以为,此事与公孙城定无关系。”
德庆帝看着岚芜卿,问道:“岚卿何以这样说?”看了跪在殿前的魏山泰和莫伊,冷声道:“还不起来。”
两位大臣急忙谢恩,回到了队列之中。
岚芜卿镇定地道:“圣上,微臣虽久居庙堂,但是对这公孙城也确有几分了解。”顿了顿,左右看了看,缓缓道:“想必诸位也知道,我们户部银库乃是多年前,公孙家感激阳武陛下圣恩,才请缨出面,建造了这机关重重固若金汤的重地。于情于理,公孙家岂会违背当初之义,反过头来盗库取银?”
李子甫立刻道:“岚大学士此言差矣,这天底下,反复无常的小人多如牛毛,你又何以肯定公孙家不做这背义之事?最为要紧的是,这公孙家机关,除了公孙族人,还有谁能破解?即使我户部差官,也只是按照当初传下来的机关操作进行控制,根本不能窥其全貌,更何况其他人?岚大学士,这一点你可想过?”
岚芜卿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李御史无需着急,等我把话说完再讲不迟。”
德庆帝皱起眉头,道:“李卿,你但听岚卿说出道理来。”
李子甫忙道:“微臣遵旨。”
“公孙城自秦末隠于昆仑山脚,建造公孙城,自此与世隔绝,宛如一个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城邦。王朝更迭,岁月穿梭,公孙族人世代隐居于公孙城,过着避世的生活,更是从未参予世间的权力之争。据我所知,公孙族人更有一条铁律,族内子弟,终其一生,不得为官,更不可参与世间的争闹。”岚芜卿目光闪动,娓娓地道:“虽说公孙城避世独立,但是他们也害怕真的被世人抛弃,不知世间的俗化,所以每隔两年,就会派出一批子弟游历天下,为期半年,将所见所闻记载成册,交回公孙城特立的机构。我们的阳武陛下,正是遇上了这类子弟,出手相助,才有后来这户部银库。”
朝中不知公孙城底细的大臣占了一大半,即使有一小部分明白有那么个奇怪的地方,但是也知之甚少,此时岚芜卿说来,人人都是侧耳聆听。
岚芜卿贵为大楚国翰林院大学士,博学多才,知古通今,那是满腹的才华,他说出来的话,朝中众人大都是深信不疑。
德庆帝靠坐在龙椅上,似乎也听得很认真,那双犀利的眸子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岚芜卿微一停顿,继续道:“他们既不参与世间的权力斗争,自然不会出世做这偷盗官银的大罪。最为重要的是,公孙家族在公孙城,吃穿住行都是自给自足,向来不与世间做交易买卖,这银子拿去,又有何用?更何况这样巨大数额的官银,他们就算有无与伦比的机关神术,可是要想悄无声息地运回昆仑山公孙城,只怕比登天还难,是以微臣判断此事定与公孙家族无关。”
他这一番话,极有道理,特别是最后一条,这公孙城要想运走银子,那只怕比登天还难,是以岚芜卿话一说完,大半的臣子都频频点头,只觉得岚芜卿所说之言实在是大有道理。
德庆帝眯着眼睛,转向李子甫道:“李卿,岚卿之言,你觉得如何?”
李子甫微一沉吟,恭声道:“圣上,如此说来,公孙家族参予此事的可能性甚低,只是……!”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微臣不明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破解公孙家的机关。”
德庆帝摇了摇手中那道折子,终于道:“这是滕熙丰今日凌晨时分就传进宫里的折子,你们想知道说了什么吗?”
众臣面面相觑,又都望向那道折子,脸上大都带着疑惑之色。
“轩辕仇!”
德庆帝淡淡地叫道。
右列立刻出来一人,跪拜在地,恭声道:“臣在!”轩辕仇生的魁梧霸气,虎眼狮鼻,气宇不凡,他全身上下散发着无穷的力量,看起来比先前的守备营守备洛无炎更有威势。
德庆帝将折子递给身边的太监,淡淡地道:“拿给轩源守备看一看。”
太监接过折子,快步下殿,将折子交给了轩辕仇,轩辕仇满目狐疑地接过,在群臣疑惑的目光中打开折子,细细看了看,那张髯须大脸蓦然变色,失声道:“青……青莲照……!”
群臣吃了一惊,看看轩辕仇,又看看他们的皇帝。
德庆帝并没有让大家疑惑太久,已经用那种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缓缓道:“昨日深夜,有五名斗笠人潜入了户部空库,幸好风火营副总卫薛石头带了十多人守护在那里,正碰上五名斗笠人,薛石头率众诛杀三名斗笠人,有两人逃窜而去。”
群臣更是吃了一惊,在臣列中的谭子清,眉头紧皱,看起来颇有些惊讶。
这薛石头最近蒙受皇帝陛下的厚恩,担任了羽林营副总卫,群臣在私下说起时,无不羡慕薛石头的好运气。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薛石头无非是机缘巧合,一来是运气好,二来是皇帝陛下有意扶持,这才扶摇直上,都不觉得薛石头有什么本事,但是忽听昨夜立下此功,心中都想:“看来那薛石头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德庆帝平静地道:“那五人潜入户部银库,所经之道,是否都在守备营的守护之下?”
轩辕仇此时满脸愤怒,却无恐慌之色,拜倒在殿上,高声道:“臣有罪,请圣上降罪。”
许多人瞬间都对轩辕仇投去同情的目光,轩辕仇登上守备营守备没有几日,却犯了与前任守备洛无炎相差无几的罪过,眼睁睁地看着贼寇从眼皮底下溜过而不知道,这阵子正是皇帝陛下杀性大发之时,这轩辕仇看来也逃不过噩运了。
轩辕仇为人正直,在朝中不属于任何派系,能够达到今日的地位,完全是他一点一滴打拼出来,这一点与洛无炎大大的不同。
洛无炎的本事比起轩辕仇,那是差了不少,洛无炎能够成为守备营守备,那完全是因为太后的原因。只因洛无炎家族世代追随雍国公,忠心耿耿,而雍国公又是太后的娘家,所以才慢慢将洛无炎提拔上来。
论起武功和真才实干,洛无炎与轩辕仇差了不是一截子。
也正因如此,轩辕仇此番失职,他心里也没有存想朝中会有人替他说话,径自向皇帝陛下求罪,心里也是存了必死之心。
德庆帝尚未说话,忽然出来一人,一身黑色的朝服,许多大臣不需去看这人的脸,就知道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谭子清。
谭子清是暗黑头子,说起来也凑巧,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朝服,竟也是纯黑之色,在这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竟是增添了诡异之感。
他忽然出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老家伙平日从未替谁求过情,此番出来,难道是要为轩辕仇求情?
谭子清出来之后,德庆帝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就听谭子清恭声道:“启禀圣上,据微臣所知,轩辕守备这阵子披甲在身,亲临各处查视,管教严厉,而且尽心尽力守卫着各处要道,没有半丝懈怠。甚至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里只是随意眯上个把时辰就继续巡查,算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此番逆寇潜入空库,虽说守备营有失职之罪,但是关键在于潜入空库的青莲照妖人妖术高超,才会被他们得逞,轩辕守备并无太大过失,还望圣上明察!”
轩辕仇一怔,想不到此时此刻,这个鬼魅一般的左都御史竟然出来为自己说话,他个性刚烈,正直无比,谭子清为他求情,他立刻看向谭子清,露出了感激之色。
德庆帝微一沉吟,终于点头道:“轩辕仇,你虽无大过,但是妖人潜入空库,你总是有些责任的,朕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平身吧。”
轩辕仇感激不尽,想着这阵子那么多朝廷要员因为过失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自己竟然只是罚俸三月,那可谓是大大的圣恩了,急忙叩拜道:“微臣谢恩。”起身退入了队列之中。
德庆帝冷冷地道:“青莲妖人潜入空库,为的是什么?列位臣工,此事与青莲照可有干系?”
李子甫皱眉道:“圣上,如此说来,莫非青莲照里面有破解公孙机关术的高手?”顿了顿,大声道:“青莲照意图谋反,正需要大笔银钱,难道这帮妖人的主意竟然打到官银的身上?”
德庆帝森然道:“传朕旨意,下令各州府,倾尽全力,剿杀青莲妖人,若是剿杀不力,立即罢官免职,诛杀妖人多者,朕论功行赏。”
德庆帝短短几句话,势必在大楚国引起一番剿杀狂潮。
“魏山泰,莫伊!”德庆帝再次冷声道,两名大员急忙出列跪伏,听德庆帝冷声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十日之内,若再无官银消息,你们自己带着家人去漠北吧。”
去漠北,自然就是发配。
两名大员浑身发寒,恭声道:“微臣领旨。”
德庆帝靠在龙椅上,犀利的眼睛扫了一下殿下惶恐的群臣们,终于道:“此次羽林营副总卫薛石头处事冷静,毙敌有功,更是得知了妖人的身份,实是大功一件,宣薛石头上殿!”
当下太监们一层一层地传下去,宣薛石头上殿来。
没过多久,群臣听到殿外的大理石板“噹噹”直响,那是战靴踩踏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大臣们都不由自主地向殿外望去,只见一个金甲银盔的战将大踏步走向殿来,威风凛凛,宛如战神一般。
那日薛破夜等候在乾林殿外时,群臣就见过一次,此时再见,还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倒是群臣中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一脸的怪异之色,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
薛破夜大踏步而来,毫无畏惧之色,虽说脸上颇有些疲倦,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颇为英武。
昨夜一战,让薛破夜心情矛盾无比,在召他上殿之前,脑中一就是一片混乱,毕竟是亲手杀了会中兄弟,这日后可如何向青莲照交代?
进了殿来,只见宽阔无比的乾林殿内鎏金大柱,光滑如镜的地面照出自己的影子来,处处都是黄金装饰,两边的大臣们噤若寒蝉,远远地排列到尽头,那尽头处,却是高大的龙坛,黄金色的龙坛上,一道低矮的白玉栏杆围在四周,两只栩栩如生的铜鹤一左一右,引颈高歌,中间是一支香暖炉,炉里青烟袅袅,散发着阵阵暖气。
在龙坛正中,那是一把黄金打造的巨型龙椅,龙椅上,一个黄袍金冠的人靠坐在上面,由于距离太远,一时还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薛破夜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乾林殿,薛破夜按照规矩低着头,快步前行,直到太监停下脚步,他才按照太监先前的吩咐,跪伏在地,高声道:“微臣羽林营副总卫薛石头,叩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一个声音缓缓道:“薛石头,抬起头来!”这声音威严无比,薛破夜听在耳中,全身一震,只觉得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的很。
他抬起头,望向龙椅,只见自己距龙椅不过十多米远,那龙椅上的皇帝正带着一丝微笑望着自己。
“是……是你……!”薛破夜一见皇帝的面孔,失声叫道。
群臣一愣,立刻有执殿太监尖着嗓子喝道:“薛石头,你好大的胆子,金銮殿上,什么你啊我啊,还不请罪!”
不少大臣心道:“这少年将官真是失态,怎可以‘你’字称呼圣上,真是该死,也不知道圣上怒不怒?”
薛破夜呆呆地看着龙椅上的那个皇帝,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那龙椅之上的男人,自己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第一次是在和夕沼,这个男人一身黄袍,和自己吃着所谓的“人肉”;第二次是在“相思宫”,那时他吹着竹箫,甚至对自己说了一个故事,而那故事仅仅说完了上半部分,还有一截子没说完。
今天在金銮殿上,是第三次见到他了。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一章 【大楚子爵】
[更新时间] 01-21 23:05:03 [字数] 5548
“早该猜到是他,早该猜到是他。”薛破夜心中直叫,之前在相思宫里,薛破夜就有一种怀疑,感觉吹箫人的身份大不一般,也曾试着往这方面想,可是仅仅一想就不敢想下去,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皇帝竟然对自己如此尽坦心扉,也不相信一个皇帝竟然一个人静静地在相思宫吹箫。
听到太监的喝声,薛破夜立时反应过来,急忙叩首道:“微臣失态,请圣上降罪。”
德庆帝摆了摆手,温言道:“罢了,念你初犯,这次就免你的罪。薛石头啊,昨夜你干的不错,看来朕该赏你了。”
群臣见德庆帝对薛破夜温言笑语,态度和蔼,不由心道:“圣上果然是喜爱这薛石头,这小子看来是前途无量啊。”
薛破夜立刻道:“俱是微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若论功劳,乃是众羽林将士的功劳,圣上若是要赏,请大发隆恩,赏赐那些战死的将士,好生抚恤。”
不少人微微点头,这薛石头言辞得当,而且毫不贪功,倒也是一个得体之人。
德庆帝嘿嘿一笑,缓缓道:“你说话倒是得体的很,这样罢,战死将士,厚加抚恤。至于你,朕也好好赏一赏,总要让满朝文武看一看,这朝堂之上,还有能办事的人,还有值得朕去赏赐的人。”
德庆帝这话,自是将满朝文武大大奚落了一番,不少臣子都垂下头去,却有不少人对薛破夜透过嫉妒和怨恨的目光。
薛破夜只得道:“微臣谢恩。”
德庆帝微一沉吟,道:“颁朕旨意,封赏薛石头为大楚子爵,赐地千亩,记册入爵,即日拨地。”
话声刚落,群臣震惊间,一个声音高声道:“圣上不可!”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出列,鹤发童颜,身形佝偻,但是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生出。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位老者谁都知道,正是当今大楚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曹慕言。
曹家可谓是四世三公,乃是大楚朝盛极一时的家族,相较于大楚三大王族世家,或许建国之初比不得他们荣耀,但是最近几十年,却是完全盖过了三大王族世家的风头。
曹慕言之兄曹居言在德庆帝之父宣文帝时期,忝巨相位十三载,辞官之后,到德庆朝,曹慕言便出任丞相之职,曹家也就成为大楚国强势家族之一。
曹慕言身有治国雄才,在朝十四年,算得上是尽心竭力,做出了许多利国利民大事儿,想来也是深得德庆帝的信任。
除此之外,曹慕言的女儿,更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宜贵妃,也就是二皇子刘子殷的母妃,换句话说,曹慕言乃是殷皇子的外公。
近年来,曹慕言年事渐高,身体衰弱,时常在家养病,很多朝事都是交由翰林院与六部调解处理,德庆帝念在曹家的功劳,并没有立刻建议曹慕言养老去,为他保留着相位,至于实权,已是空了不少。
不过多少年的底蕴还在,曹慕言今日忽然上朝来,而且出班反对,大家还是有些吃惊,不过比起皇帝陛下封薛破夜为子爵,群臣还是震惊于皇帝陛下的封赐。
大楚制,除了各级官位外,还有爵位之封,官位赏银,而爵位便可赏地了。
最高的爵位,自然是王爵,封王者,爵位自然大,而封地也广,大楚朝王爵不多,仅有四位王爵,除了三大王族世家外,还有坐镇大楚发源地雍州的明月王,天下称其为西北王。
西北王坐拥雍州封地,乃是爵位中封地最广之人。
至于三大王族世家,虽也各有封地,但是相比于建国初期的大片封地,到如今,已经被各代皇帝慢慢削减,每族不过万顷之地而已。
三大王族世家的第一代家主还是王爵的身份,从第二代后,虽然还保留这王族世家的名号,但是家主已经降格为公爵。
除了王爵外,之下依次是公爵,侯爵,伯爵和子爵,共是五级爵位。
能封爵位者,即使是最低级的子爵,那也需要非同小可的大功才有可能被封赏。至于王爵之位,建国百年来,封赏的不过六位,公爵也不过十三位,在德庆朝,却是只有如今的三大王族世家家主还有公爵名位。
至若侯爵,德庆朝倒是封了十多个,但大都是皇亲国戚,而且都有大功在身,曹慕言也位列其中,封公爵,还有大楚国的天威大将军,如今镇守北关,也是公爵之列。
伯爵之封,主要集中在行伍军队之中,至于子爵,那是步入爵位的第一级。
大楚的制度,爵位可继承,但不一定是按级据称,或许老子是公爵,儿子就有可能是伯爵或者子爵了,但是老子位居子爵,那么儿子自然也只能继承子爵之位。
爵位是荣耀和权势的象征,多少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依然不得封爵,遗憾终生。
大楚国民无数,封爵也就那么一点人,所以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这完全取决于皇家的恩典,虽说皇家恩典为主要,但是若是封爵之人碌碌无为,那自然会被朝臣议论,私下里不服气,甚至产生敌意。
薛破夜微微抬头,见是一个老者出奏,一时还不认得,但是见他位列群臣之首,心中也猜想这老者的官位绝对不低。
德庆帝皱起眉头,看了曹慕言一眼,淡淡地道:“丞相为何说不可?”
曹慕言颤巍巍地道:“圣上,薛石头昨夜有功,此事自然不假,只是那微末之功,岂能封爵?老臣听说,这薛石头本是一介布衣,得圣上隆恩,破格提拨为羽林副总卫,此事已经有些过了,今日又要封爵,这朝纲进位之制,岂不因此人而坏乱?我大楚量功而赏,量罪而罚,圣上封赏他为子爵,何谈量功而赏?”
曹慕言位居相位十多年,除了自身的能力外,就是这敢于直言,不畏皇威,多少年来,德庆帝也一直对这位老者很是让步。
曹慕言之奏,倒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里话,薛破夜晋升太快,已是引起了不少朝臣的嫉恨。
德庆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扫视群臣,淡淡地道:“除了丞相,还有谁有异议?”
曹慕言在朝中有威势,附属他的官员自然多如牛毛,若是往日,少不得要站出一大群来。只是今非昔比,一来曹慕言年事已高,大权渐渐不在手中,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敢因此事而将自己搅入稀泥之中。
皇帝陛下最近的杀意大发,这是大家都瞧在眼里的,而且圣上下杀手的开始,就是源自两位皇子的派系之争,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于结党营私实在是痛恨到了极点。
如果此时附和丞相,自然有结党之嫌,这皇帝陛下心里定然很不痛快,老丞相德高望重底蕴深厚,皇帝陛下未必敢动,但是依附于丞相身边的人,皇帝陛下可是说杀就杀的。
是以曹慕言在朝中的门生学生不少,却无人敢在此时出面。
德庆帝冷冷一笑,转视曹慕言,平静地道:“如此说来,朕只需向丞相交代清楚就行了。”
曹慕言一怔,但依旧镇定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为了大楚的国泰民安着想,祖制若废,国将动荡。”他这话说的已很是犯忌,德庆帝的神情黯淡下去,冷冷道:“祖制?丞相所说的祖制,无非是薛破夜的功劳不大,朕提拔的太快而已。”
“正是如此!”曹慕言镇定地道。
薛破夜心中暗暗叹气,其实这爵位究竟有什么好处,他还是不大清楚,自己对于这个爵位,也不似其他大臣那样渴望之极,只觉得是可有可无的玩意而已。
这曹慕言曹丞相,为了此事与皇帝陛下顶撞,莫非真的是为了国家的稳定?
薛破夜甚至想不通,一个爵位,与国泰民安有个什么关系,怎么就被丞相大人将问题提升到了这个高度。
德庆帝淡淡地道:“丞相所说的大功,却不知是指何样的大功?”
曹慕言毫不犹豫地道:“老臣以为,即使不能匡扶社稷,但却要于国家之策有巨大之贡献,像任老将军能威震于边关,阻胡番于关外,又或像老臣这般扶助圣上治理百姓于安乐之中,国家太平,如此才可算得上是大功。”
他列功之时,毫不忌讳说出自己,而且信心十足,群臣听见,反而频频点头,只觉得丞相所言极是。
德庆帝嘿嘿笑道:“丞相所言,自然是大功,不过朕觉得,还有一种功劳,看似虽小,却也是丰功至伟,丞相愿不愿意听听。”
曹慕言恭声道:“请圣上训下!”
德庆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威动八荒,气震六合,霸气无比,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道:“列位臣工,朕觉得,大战之时,己方虽败,但是全军得令而不敢冲锋,仅有一人毫不畏惧,迎敌震威,此等功劳,岂能说小?”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陛下所言何意。
德庆帝忽然指着薛破夜,对着满朝文武道:“列位臣工,户部银库失窃,你等束手无策,一个个像没头的苍蝇,大笔官银至今没有半丝下落。可是这位薛石头,在银库空虚,不许守卫守护时,率众在寒夜之中坚守,由此击毙妖人三名,更是得知了妖人身份,如此功劳,与那名大战中仅一名冲锋的兵士又有何异?你等昏昏沉沉,可是薛石头却不糊涂。”说到后来,德庆帝眼中的厉光再现,脸上布满了杀机,冷喝道:“刘子殷,给朕滚出来!”
二皇子刘子殷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朝班中,他自知户部失窃,皇帝陛下迟早要找到自己的头上来,只是几日过去,一直不曾传唤,还道皇帝陛下年纪父子之情,就此含糊过去,实在料不到在今日朝会上突喊自己,一身冷汗直冒,好在他也是经过事的人,心内虽惊心动魄,面上却立刻出班跪下,恭声道:“儿臣在!”
德庆帝冷声道:“户部失窃,你是户部侍郎,朕听说平日连陈尚庭也忌惮你三分,这陈尚庭自杀,你便是户部的主事,朕一直等着你,你却装聋作哑,到了今日,连份请罪折子也没呈上来,你想干什么?”
刘子殷胆战心惊,颤声道:“儿臣……儿臣一直……一直在调查……!”
刘子殷这样的情景看在四皇子刘子符的眼里,说不出的兴奋,脸上划过阴冷的笑意。
德庆帝问道:“那你可调查出什么东西?”
“儿臣……儿臣尚未有发现,不过儿臣会尽力继续调……!”刘子殷惶恐地道。
德庆帝冷喝道:“住嘴。你身为户部侍郎,户部银库失窃,你罪无可赦。”顿了顿,道:“西南的云州有一块地方,你这几日收拾一下,即刻动身,去那边吧。”
群臣皆惊,这话的意思,可是要将殷皇子驱逐出京都了。
刘子殷先是一怔,猛地意识到其中的意思,嘶声道:“父皇,父皇,儿臣错了,你就饶过儿臣吧……儿臣错了……!”跪在地上,膝盖摩擦这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向龙坛移过去。
德庆帝一使眼色,身边的太监立刻高声道:“殿前侍卫,请二皇子下殿。”立刻有两名重甲侍卫飞步进来,一左一右,扣住了刘子殷的手腕。
薛破夜也是震惊无比,看着侍卫如同犯人一样扣着殷皇子,全身没来由的一寒,眼前这个皇帝,果然是狠辣无情,自己的儿子,说驱逐就驱逐,毫无半分容情。
薛破夜忽然想起绿娘子曾经念起的那句话:“京都风雨几人归,阴阳两路莫想回。”这句话真是含义至深。
堂堂的大楚国皇子,那时候还意气风发,底下势力雄厚,想不到经不起皇帝陛下的一个回合,转眼间就要被驱逐而去。
京都风云的变幻,恐怕无人说得清。
刘子殷面色苍白,身体发颤,他自己恐怕也想不到父皇如此绝情,被两名侍卫拉着向殿外退,口中高喊着:“儿臣错了,父皇饶过儿臣吧……!”
刘子殷的势力在之前已经被消灭干净,朝中已经没有他的实力,所以不会有人在此时为他求情,反而会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欢喜,例如太子一派,例如符皇子……!
“且慢!”曹慕言高声道。
德庆帝这一次并没有假以辞色,而是冷声道:“曹慕言,你又有什么花样?”
曹慕言一怔,抬头看见德庆帝满脸的杀气,老人家心中一震,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全身的气力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一样。
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或许皇帝陛下早就想这样做了,早就想驱逐殷皇子,今日,只是找到了借口而已。
他知道,这位戾气剧增的皇帝,在这个时候,听不进任何进谏,而自己,已经老了,老的只是依靠往日的功绩和曾经的威望支撑自己站立在朝堂的前端,自己已经没有力量来影响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
满朝文武,已经被皇帝陛下最近的杀性所震慑,肯定不会有人出面为刘子殷求情,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能如何?
或许会惹怒皇帝吧。
皇帝震怒之下,或许会对自己这个外孙起杀心吧,历史上,又不是没有皇帝老子杀皇子的事儿。
深吸一口气,曹慕言颤巍巍地道:“老臣身体不适,恳请圣上许我退下!”
德庆帝目光闪动,看着眼前这名为大楚做出极大贡献的老人,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丞相,身体不适,就回府歇着吧,朕……回头去看你!”
“谢圣上!”曹慕言平静地道,请过礼,在群臣的注视下,缓缓地向殿外走去。
他走得很吃力,也很辛苦,经过刘子殷身边时,微一停步,看了惊恐的刘子殷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继续抬步而去。
他的背影瘦弱而苍老,更是佝偻,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此时仅仅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眼帘里。
德庆帝望着远去的曹慕言,眼角跳动,似乎在感慨什么,但是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儿,见到刘子殷兀自在喃喃自语,挥手道:“还不拉下去。”
侍卫立刻强行将殷皇子拉下了乾林殿。
朝堂一片寒冷,这些事情仅仅发生在片刻间,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微一品味,只觉得皇帝陛下果断辛辣,依旧是最近保持的强硬态度。
“薛石头!”德庆帝缓缓道:“朕赐你爵位,你当好自为之,,鞠躬尽瘁,报效朝廷!”
薛破夜立刻道:“微臣谢恩,微臣自当尽忠职守,不负圣上期望!”
“平身吧!”德庆帝坐回龙椅中,沉声道:“王德昭!”
一名官员胆战心惊出列,跪伏在地,颤声道:“微臣……魏晨在……!”这是户部侍郎王德昭,户部设一名尚书和两名侍郎,他是其中之一,不过户部一直是陈尚庭和殷皇子主持,他在户部一直没什么权力,只是干活的角色而已。
德庆帝干净利落地道:“即日起,你就是户部尚书了,给朕把户部打理好。另外,加紧筹集银两,这事儿耽搁不得。”
王德昭想不到竟是加官进爵,激动道:“臣遵旨!”他一时却忘了,这事儿若是办得不好,随时有性命之忧,如今的户部,可是一个龙潭。
德庆帝还要发话,只见从侧处快不行来一名太监,神色慌张,赶到执事太监身边耳语几句,呈过一道折子,执事太监急忙将折子呈给了德庆帝。
群臣疑惑间,更是吃惊。
当殿呈折,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普通的折子,那是要等散朝之后才能呈上的。
德庆帝打开折子,微微一看,眉头紧皱,脸色发青,将折子丢在地上,冷声道:“莫伊,魏山泰,谭子清,薛石头,嗯,还有王德昭,你们随朕去御书房。散朝!”说完,一挥袖,起身快步退朝。
太监叫退朝礼,朝会散下,群臣却是对皇帝陛下的异常感到疑惑。
“出了什么紧急事儿?”不少大臣心中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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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因为和谐原因,许多字眼不能上传,所以只能用一些近义词代替,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国家怕出事啊!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二章 【边关兵危】
[更新时间] 01-22 22:55:54 [字数] 5499
一行人在执事太监的引领下,从侧殿而出,前往御书房,一路上众官都是悄无声息,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向前迈进。
薛破夜走在谭子清的身后,更是悄声无语,只是望着老谭的背影,发现老家伙的背脊佝偻了不少,比起在杭州,更是苍老了许多。
王德昭却是走在众人的最后面,显得异常谦恭,说来也是,这家伙先前一直在户部伺候着陈尚庭和殷皇子,如今升任为户部尚书,官位大了,但是这谦恭之心一时还免不了。
行进御书房内,德庆帝正坐在案前,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进来的臣子。
众人正要行礼,德庆帝挥手道:“罢了,今次就免礼了。来啊,给诸位大人赐坐。”太监们急忙端上椅子来,众人知道有急事,谢过皇恩,也就坐了。
德庆帝见诸臣坐定,才冷声道:“知道朝上的折子是谁呈上来的吗?”
几位臣子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大将军!”德庆帝脸色非常不好看:“是大将军呈上的折子。”
薛破夜不知朝情,倒也没怎么吃惊,其他几名臣子却都是大惊失色。
大将军也就是大楚国的天威大将军,是大楚军部的一把手,老将军镇守北关,稳如磐石,身经百战那是受人尊敬畏惧的大人物。
朝中的人都知道,大将军出身贫寒,十三岁行军行伍,之后战功赫赫,一步一步升迁而上,到领军打仗时,他不过三十余岁。
他的军队凶猛如狼,老将军更是精通行军布阵之奥妙,天生就有军事天才,是大楚国难得一见的将才。
由于老将军不是靠家庭背景和裙带关系成就功名,而是一刀一刀拼杀出来,是以得到军兵的敬仰与爱戴,众军皆以他为楷模,而老将军本身又爱兵如子,身先士卒,整个大楚国,提起天威大将军任天行,那都是翘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
大将军虽然威望如天,军权庞大,却从不参与朝政,只是尽心竭力固守着边关,守护着大楚国黎民的太平。
如今大将军呈折子,这自然是惊天大事。
谭子清皱着眉头,终于道:“圣上,老将军八百里加急文书,更是当朝呈折,莫非……莫非边军出现了骚乱?”
这是众人都猜到的,户部银库失窃,军饷未能及时发出,这消息恐怕已被边军知道,若是中间有生事者,自然会出现骚乱,众人只是没想到,变乱竟然发生的这么快。
德庆帝冷笑道:“边军变乱,何足道哉,我皇皇天威,难道还震慑不了自己的子民。”顿了顿,沉声道:“老将军上书,北胡那边有状况了。”
群臣吃惊,包括薛破夜在内,也有些吃惊。
难道北胡要开战了?
多少年了,大楚和北胡在官方虽然很是敌对,但是在民间却是走动频繁,虽然算不得其乐融融,却也是想出的极为太平,谁都料不到北胡又要开战了。
“老将军得到的消息,北胡谷里汗王突然死去,众部落一时群龙无首,王庭争斗更是激烈无比。”德庆帝嘴角冷笑道:“本来就此下去,北胡内耗,更无与我大楚为敌的本钱。”
“这是好事。”魏山泰道:“北胡一乱,我军甚至可以出雁门,长驱而入,平定这荒蛮胡夷。”
莫伊也道:“不错。胡人凶顽,教化不方,自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楚天朝上国的威势。”
德庆帝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丝失望,叹道:“卿等所言,本是不错,就连大将军也有此想法,本待北胡局势更乱,就上折子挥军北上,痛击胡人。”
谭子清小心翼翼地道:“圣上,莫非……莫非北胡王庭又有变化?”
德庆帝点头道:“北胡的王公贵族们,各有打算,也各有拥力对相,本是一团乱,中间尤以北胡四大帅的豹突帅最为猖狂,势力最强,欲立克列部族长为汗。”
“克列部是北胡第一大族,虽无因那罗皇族奢贵,却是人马众多,大有取代皇族的意思。”魏山泰缓缓道:“三十多年前,克列部就准备取皇族而代之,却被镇压下去,想不到今日又是故伎重演。”
“那豹突帅穷凶极恶,乃是北胡的第一恶人,据说还有吃处女血肉之嗜好,乃是恶魔一样的人物,今有有克列部兵多将广做后台,恐怕真要被他得逞了。”谭子清摸着胡须,平静说道。
薛破夜坐在旁边,也是听得心惊肉跳,这北胡大乱,却不知兀拉赤如今如何。
薛破夜与兀拉赤情投意合,感情深厚,乃是有兄弟之名师徒之实的关系,如今听闻北胡出现大的变故,自然情不自禁地为兀拉赤的安危担心起来。
德庆帝看起来似乎很失望,摇头道:“很可惜,他败了!”
“败了?”几位大臣一起失声道。
这些大臣都是国之经营,特别是魏山泰和谭子清,是情报的头子,不但对大楚国的信息精通无比,即使是关外的北胡,那也是知之甚多。
北胡大小部落三十多个,属于联盟性质的游牧民族。
北胡人信封长生天,而所有人都知道,因那罗族是长生天的使者,他们有着能与长生天对话的巫师,能够祈求长生天赐予北胡人风调雨顺以及安康吉祥,能够让北胡人安宁地生活在大草原上,正是这个原因,北胡的汗王一直出自因那罗族,而因那罗族也渐渐成为北胡的皇族。
众多部落中,若论人多势众与强悍,自然是领地极广,水美草长的克列部,而克列部的族长,也是北胡各族族长中势力最强,野心最大的族长,一直存着取代因那罗皇族的心思。
而作为北胡传统的四大帅,豹突帅的帅位不同于其他三帅之位,向来是由克列部继承,只需在克列部内部选举出来就是。
其他三帅,乃是虎突帅,狼突帅,鹰突帅,这三个帅位,那却不是由哪一族内部选举,而是除了克列部外,其他三十多个部落的勇士聚集在王庭,通过各种考验比试,最后选出三大帅,任何部落的勇士都有可能夺得帅位,不分部族势力的强弱。
德庆帝微微颔首,缓缓道:“大将军的折子说得清楚,豹突帅本想发动政变,最终却败了,这位凶蛮的豹突帅,也被杀死。”
几位臣子大惊失色。
最有势力的豹突帅竟然被杀,这真是大新闻。
德庆帝没有等他的臣子询问,直接道:“杀他的,是北胡鹰突帅。这次动乱,鹰突帅在动乱之中,倾尽全力联合了其他两位大帅,平衡了利益,合兵一处,设下陷阱击溃了克列部,鹰突帅更是手刃豹突帅,之后立谷里汗王次子铁木真为汗,称成吉思汗!”
薛破夜差点惊得跳起来。
成吉思汗?
那个雄才万丈,杀性奇重的草原英雄!
“这是巧合!”薛破夜心中直跳,暗暗道。
这个成吉思汗可不是自己曾经在历史中学到的那个“成吉思汗”,两人的名字和称号虽然相同,但是背景和道路决然不同。
自己熟知的成吉思汗铁木真,那是蒙古乞颜部的人,不是因那罗部,他的父亲是也速该汗,可不是什么谷里汗,最为重要的是,成吉思汗的江山是打下来的,可不是传位下来的。
这是历史的玩笑,仅此而已。
同名同号不同路!
德庆帝冷声道:“列位爱卿,你们可知道‘成吉思汗’是什么意思?”
众臣互相看了看,谭子清终于道:“微臣如果没说错的话,这‘成吉思汗’翻译成问哦楚语,乃是‘天可汗’的意思。”
“哼!”德庆帝一声冷哼:“朕是天子,他却自称‘天可汗’,难道想爬在朕的头上?”
德庆帝一怒,几位臣子急忙起身,跪了下去,薛破夜也只得随众跪下。
德庆帝淡淡地道:“平身吧,蛮夷胡番,朕总是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子。”待几位大臣起身落座后,才继续道:“大将军折子里称,铁木真登上汗王后,拜狼突帅为北胡总军大帅,集结部落,整顿军队,更有小股骑兵出没在麒麟山一带,看来是准备动手了。”
新任户部尚书王德昭忙道:“圣上,若有开战,那需要大量的兵器战甲,还有粮草马匹,这可是要立刻便办的事儿。”
德庆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王爱卿所言极是,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朕素做准备,随时迎接战事。”神色一沉,冷声道:“可是如今银库被盗,何来银子备战?这军饷还在筹措之中呢。”
几位大臣神色也是很不好看,备战备战,备的就是银子啊。
王德昭微一沉吟,起身奏道:“圣上,微臣有一办法,或可一试,还请圣上定夺。”
德庆帝淡淡一笑,道:“王爱卿的意思,是准备动用南库的银子吧?”
“正是。”王德昭虽说在户部权势不大,但是一直处理各类事情,倒是精明能干,奏道:“为今之计,只有取用南库官银,一来用作北镇军的军饷,大战在即,军心为上,军饷不到,恐怕要影响军心,到时恐怕会大战不利。此外,除去军饷,南库还需抽调大笔银子用于置办兵器战甲以及粮草,让我北镇军后顾无忧,这才能拼死守卫。”
德庆冷声道:“莫非军饷未到,北镇军就不能效忠朝廷?”
王德昭惊得急忙跪下。
德庆帝心中明白,王德昭之言,那是当下最好的法子,微一沉吟,道:“起来吧。王爱卿,这南库的银子用于军饷,那南边的赈灾款项,还有最近修筑黄河大坝的工程如何处理?这北镇军有了军饷,大楚内军呢?你可别忘了,大楚三十六行营,那也是要大批军饷的,还有京都三大卫戍军队,守备营,羽林营,三司衙门,皇室开销,各级差银,这哪一处不用银子?今年赋税上缴还有两个月,那可是很难指望了。”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几位大臣都露出惭愧之色,薛破夜也觉得这个皇帝做得实在很辛苦。
德庆帝擦拭完嘴角,微一歇息,才缓缓道:“王爱卿,南库的银子拔下一部分,赶快运到南边,百姓受灾严重,这个拖延不得。另外,北镇军的军饷,先且拨一半,另一半拖上一阵时日,加紧置办粮草兵器,留些在南库,以作不备之用。”吩咐身边的执事太监道:“向各宫传下朕的旨意,除了太后的慈宁宫一切如常,各宫缩减开销,一切从简,过了这阵子再说吧。”又向王德昭吩咐道:“派出户部官员,前往各州催银,今年的赋税,提前收起来。”
王德昭有些为难地道:“圣上,没有到时日,这各州府恐怕拿不出多少银子,即使有,恐怕他们也会拖一拖的。”
“他们敢!”德庆帝一拍桌子,但是明白大楚的国情,这些规矩都是自己定下的,有时候也怨不得各地官员,无力地挥挥手,道:“能收多少收多少吧,这天下……总不能乱了。”他再次咳嗽起来,比先前更加剧烈严重。
“臣有罪!”臣子们再次下跪,谭子清第一个道:“微臣愿意拿出积蓄,解燃眉之急。”他一说,其他几位臣子也纷纷道:“臣等愿意捐出积蓄,解燃眉之急。”
德庆帝看着案前的臣子,叹道:“我身为大楚天子,竟然要诸位拿出积蓄,何其难堪?”挥手道:“诸位爱卿,尔等忠心,朕很是感动,平身起来说话。”
薛破夜心中直想:“若说银子,我在杭州恐怕也有几十万身家了吧?只是要捐多少呢?与几千万两银子相比,恐怕连杯水车薪也算不上啊。”
边关告急,薛破夜还真是生起爱国之心,毕竟大楚子民,和自己是同根同源,自然不希望他们葬身于北胡的铁蹄之下。
“圣上!”薛破夜忽然道:“微臣有奏。”
德庆帝颇为意外地看向薛破夜,其他几位大臣也看着薛破夜,只听德庆帝温言道:“薛爱卿,你有何奏?”
薛破夜平静了一下跳动的心情,这可是薛子爵第一次进谏,可要慎重啊,镇定道:“圣上,大楚有难,举国齐心,方是正道。如今朝廷缺的是银子,而大楚国银子最多的,那就是商人了,微臣以为,时至今日,也该让那些蒙受圣上恩德的商人们做些贡献了。”
众人一时没有听清薛破夜的意思,都瞧着他,一脸的疑惑。
德庆帝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道:“薛爱卿,你且慢慢说来。”
薛破夜向众人一抱拳,缓缓道:“诸位大人欲要捐出自己的积蓄,下官钦佩万分,但是诸位都是奉公守法的清廉之官,恐怕没有多少银子,即使朝臣都发动起来,恐怕也捐不出多少,对于办事所需的银子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几位大臣听薛破夜当众称呼自己为“清廉之官”,心中都颇是舒服,就连谭子清,也对薛破夜微笑点了点头。
薛破夜继续道:“可是这天下间,商人们却都坐拥万贯家财,不少都是富家一方的人物,此时国家有难,他们岂能坐视不理?微臣以为,圣上可派干吏,前往各地募捐,这种募捐不需开诚布公,只需查出各州府的富贾大商,让他们捐出银子来,也算是为国出力,我们甚至可以承诺,日后的裳税,可以适当减免,对他们来说,这是圣上天大的恩赐。大楚州府极多,富商大贾多如牛毛,若是以这种募捐法子筹集银子,微臣以为,比诸位大人捐献积蓄要强出许多,也会对朝廷当前的形势有根本的帮助。”
薛破夜这样一说,众人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王德昭立刻道:“薛大人,这天下各职,各安其名,各守其份,商人们做生意,有银子,那也是贸易而得,缴纳了应缴的税务,我们去逼他们要银子,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逼?”薛破夜微笑摇头道:“王大人错了,不是逼,我说过,这是捐,是让他们自己募捐,而且我们并不是无代价地募捐,可以在日后减低商税,又或者说,等到朝廷缓过来,我们再偿还部分捐款。这毕竟是我大楚国事,商人们能挣银子,那是国家太平,圣上英明所致,有着国家的护卫,他们才会如此得意。太平时期,缴纳税银也就是了,如今是非常之时,那就需要多多募捐了。”
谭子清在旁点头道:“薛大人说的不错,那些商人们,是该拿出些银子来了。”
王德昭显然还有些信心不足,问道:“若是他们不捐又如何?”
“不捐?”薛破夜眼神一寒,淡淡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个时候,不但商人们要捐银子做非常之事,就是户部的官员们,也该做些非常之事,下抵州府,若是不能劝服商人们拿银子,那也算不得为国尽忠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是明白,这“劝说”二字更是意味深长,以朝廷的身份去“劝”商人拿银子,那办法还不有的是。
包括德庆帝在内,众人似乎都有些松动,虽说薛破夜的法子有些特殊,甚至有些缺德,但是却是一个筹集银子的最好法子。
大楚国富昌盛,商人们银子可是多得很。
如今朝廷缺的就是银子,银子就是稳固国家的根本,得罪一些商人而稳固国基,这当然是很划算的事情。
薛破夜知道,这个建议一旦被采纳,自己在杭州有生意,说不得也要捐献了,不过薛破夜倒是愿意捐出这银子,毕竟是保国安民,自己一个穿越者,思想进步性可是存在的。
薛氏要捐,那方家卢家这些大家商户,恐怕要捐的更多吧。
“好!”德庆帝沉吟片刻,终于道:“就依薛爱卿之言,户部派出官吏前往各州府,让大商们捐些银子上来吧。”
王德昭只得恭敬道:“微臣领旨。”
德庆帝又道:“谭爱卿,你且安排人手,彻查青莲照妖人,朕明白,这京都之内,恐怕也少不了青莲妖人。”
薛破夜心中一跳,谭子清已经道:“微臣遵旨。”
“魏爱卿,莫爱卿,你二人继续追查官银下落,派人往西北境内打听,查探一下公孙城的动静。”德庆帝眼中泛光:“如果真与公孙城有关,即使机关重重,朕也要踏平公孙城。”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三章 【何谓皇恩?】
[更新时间] 01-23 22:05:58 [字数] 5765
御书房内。
几位大臣都已退下,德庆帝只留下了薛破夜在御书房内,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相互之间只有那尊龙案,屋子里一时非常的安静,气氛有些僵硬。
“上茶来!”德庆帝终于打破了宁静。
太监很快奉上茶来,薛破夜接过香茶,谢过恩,依旧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朕的身份?”德庆帝凝视薛破夜,带着一丝微笑道:“你的智慧,朕一直很欣赏,朕相信,以你的智慧,我的身份在你的眼里本不是秘密。”
薛破夜起身恭敬道:“圣上龙身隠于云层,微臣眼拙,胆子也小,不敢猜!”
“哈哈……!”德庆帝大笑起来,摆手道:“坐下坐下,这里只有你我,朕有话要对你说,所以不必太过拘礼。”
薛破夜谢恩坐下,德庆帝挥手示意服侍太监退下,太监们退下后,关紧了御书房的金漆大门。
德庆帝微一沉吟,道:“你来京都不到三个月,但是你目前享受到的皇恩,甚至已经超过他人三十年,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薛破夜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也知道,这全都是圣上的恩赐。”
“从你踏入京都城门的时候,朕就有心提拔你,要你掌握一些权利。”德庆帝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地道:“朕那时还在考虑用什么方法给你权力,毕竟朝堂复杂,有时候朕还是要想想群臣的感受。幸好,我的乖儿子,我的四皇子,他出于某种原因,举荐了你,朕也就允了。”
“微臣感激不尽!”薛破夜恭声道,他心里其实早就明白,羽林营是皇帝陛下的亲信部队,绝不可能因为符皇子一句话,自己就能成为羽林营的副总卫,归结到底,乃是皇帝陛下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这个位置,只有皇帝陛下能够赐予。
“朕一直在给你权力,朕也保证,以后还会给你更多的权力!”德庆帝一字一句,甚至有些阴寒地道:“但是朕要你保证,我赐予你的权力,你都要牢牢抓紧,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不要成为他人的傀儡,朕警告你,只要朕给予你的权力你不能牢牢把握,不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被他人所控制,那么也就是你失去所有权力的时候,甚至是……!”德庆帝脸色严厉无比,眼中寒光暴起:“活下去的权力!”
薛破夜虽然胆子极大,但是此时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德庆帝如此厚待,薛破夜自己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德庆帝会如此眷顾自己,会如此地向自己坦白心中所想。
这就是幸,还是不幸?
或许很多年后,才有准确的答案吧!
“圣上恩德,微臣没齿难忘。”薛破夜郑重道:“圣上金言,微臣都会铭记心中。”
德庆帝微微点头,又是一阵咳嗽,擦拭嘴角后,才低声道:“你记着就好,你也要记着朕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好好保护你身边的人。”
德庆帝这话一说完,薛破夜立刻想到了小石头,他隐约明白,德庆帝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好好保护小石头而已。
“小石头和圣上有何关系?圣上为何如此关心他?”薛破夜心中暗暗寻思:“若说保护,为何让我来保护小石头,皇帝陛下难道不能保护他?圣上在忌惮什么?”
薛破夜是聪慧之人,中间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他更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些问题德庆帝如果不说,自己也不能问。
德庆帝忽然取过朱笔,在御纸上写着什么,口中却在问:“这次向商人们筹集银子,你有什么打算?”
薛破夜一愣,但迅即道:“一切谨遵圣上吩咐。”
德庆帝写好字,微一沉吟,道:“去一趟江南吧,江南杭州是你的故乡,你对那里很是熟悉,而江南又是我大楚国繁华之地,商人的银子多,你去募捐吧。”
薛破夜一怔,失声道:“去杭州?”
德庆帝抬头凝视着薛破夜,似笑非笑地道:“你在杭州不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吗?怎么,不想回去看看?”
薛破夜心中一跳,微微皱眉,缓缓道:“圣上,这次募捐,是户部官员的事儿,我份属羽林,与户部没有干系,若是前往江南募捐,说不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户部的官员恐怕要怪微臣多事了。”
德庆帝拿起写好的纸张,轻轻抖了抖,凝视着上面的字迹,缓缓道:“你是怕户部的人议论?”
薛破夜隐隐见到纸上写着三四个字,只是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听德庆帝问话,只能道:“是的,我是在担心户部的人议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若是插手,这……这总不大好!”
“不在其位?”德庆地笑了起来,然后将纸张正面朝着薛破夜,缓缓道:“那朕就让你身在其位!”
薛破夜皱眉望着那张纸,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草字,字迹刚劲有力,形神俱佳,乃是“户部侍郎”四字。
薛破夜微一沉默,很快就明白了德庆帝的意思,立刻跪下道:“微臣……微臣不敢!”
德庆帝淡淡地道:“有何不敢?”
“圣上!”薛破夜禀道:“微臣能有今日殊荣,一者羽林副总卫,二者大楚子爵,这两项殊荣俱是皇恩浩荡赐下的,即使如此,微臣恐怕已招了无数人的嫉恨,此等殊荣,微臣虽不明事,但也知道是百年难有的事情。若圣上再封为臣以户部侍郎的头衔,一来与大楚升迁职位的规矩不符,再一个……嘿嘿,微臣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身首异处了。”
“身首异处?”
“是的。”薛破夜苦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微臣虽算不得良木,但是圣恩眷顾,总有些人不甘心的。微臣麻烦不说,恐怕圣上也要每日接到无数的弹劾折子了。”
德庆帝忽然冷笑起来,甚至发出冰冷的笑声,缓缓道:“薛破夜,为了你自身的安危,就敢弃朕的皇命而不顾吗?我和你说过,我会给你权力,你的任务就是抓紧这些权力,至于其他的事情,朕来处理!”
这大楚的官阶晋升,那是有严格的规则,破坏了规则,很多朝臣自然不服,更何况薛破夜几个月前还是区区一布衣,到了如今,却是要集羽林营副总卫,大楚子爵以及户部侍郎为一身。
这三个官爵,有文有武,还有人人梦寐以求的大楚子爵这样的贵族身份,而文武之中,却是最为主要的京都羽林指挥权和大楚银钱参予权,可说是富贵无比了,也是重要的很。
也正是如此,薛破夜心中感觉忐忑不安,一来是担心朝臣们的嫉恨,对自己日后的前途大大不利,最为主要的是,德庆帝如此隆恩,那后面究竟有多大的阴谋?自己这枚棋子,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前途未知,在京都,本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前途是曲折荆棘还是飞黄腾达。
薛破夜看着德庆帝那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时至今日,皇帝既然如此表态,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拜谢道:“微臣谢恩!”
德庆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户部的事儿,如今也就是你的事儿,王德昭这个人,谨慎却胆弱,应该能成为你的好搭档。”
薛破夜只能点头。
“京都这边的事儿你先处理一下,这几日就启程前往江南吧。”德庆帝慢悠悠地道:“这一次一定要给朕办的漂漂亮亮的,你新官上任,朝臣免不了说三道四,你正好趁这次机会,做些事情堵住他们的嘴。”
薛破夜这才明白,前往江南,只是德庆帝的一招棋,不过是让自己在户部的位置稳固下来,让朝臣们的口风紧一些。
如此说来,此次前往江南募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至于子爵府,你也看到了,这朝中一时拨不出银子,等过阵子再让工部为你建造吧。”德庆帝看起来已经相当疲倦。
大楚的制度,一旦封爵,既有皇室赐予的府邸。
薛破夜又是谢过,见德庆帝面显倦容,忙道:“圣上保重龙体,微臣告退。”
德庆帝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顿了顿,忽然道:“薛破夜,朕更喜欢你张扬的样子!”
薛破夜一愣,忽然哈哈一笑,道:“臣日后就尽量张扬一些吧。”在德庆帝的笑声中,薛破夜缓缓退了下去,离开了御书房。
户部空库竟然有人潜入,这是失颜面的事儿,所以滕熙丰很快又加重了兵力。
根据当时的情景,几名青莲妖人是要找寻东西,所以羽林卫们在户部银库的专业人员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在银库上下摸索,想找出青莲妖人所要寻找的东西,可惜上百人一寸一寸地搜索,根本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无奈之下,羽林营只得死守空库。
刑部却是已经派人前往西北调查公孙城的消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刑部的暗探和京都府的紫衣,京都城一时风声鹤唳,老百姓们都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担心一句话说错,引来性命之灾。
如今朝堂的人都知道,殷皇子是彻底地倒了,和殷皇子哪怕有一丝牵连的人,都竭力洗脱与殷皇子的关系,在很多人的眼中,刘子殷已算不得是皇子,不过是即将要发配到云州的庶人而已。
昔日殷皇子门庭若市,食客数百,但是时至今日,已是门庭冷落清,除了一小部分死忠外,该离开的早已走了个干净。
殷皇子自然无心去理会那些事儿,私下去找外公曹慕言,却被拒之门外。
老人家明白,皇帝这次的驱逐,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当殿起意,而是计划许久的,无论是谁去劝说,那都是徒劳无功。
殷皇子最后终于是失望了。
能够在皇帝身边说上话的,无非几人而已,丞相曹慕言,皇太后,皇后以及长公主。
除了曹慕言,其他几人当然不会为他说话,即使自己的母亲宜贵妃,在皇帝面前肯定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天寒地冻,雪停了,甚至天幕露出一丝淡淡的阳光,积雪开始融化,但是这种融化只是漫长冬日的一个小小插曲,很快就会有心的大雪飞扬下来。
只是融雪时,这天地间更是寒冷,手臂粗细的冰棍吊在屋檐下,阳光照耀,晶莹闪烁,却是美丽的很。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在道路上,看起来寂寥萧索,车夫戴着斗笠,挥着马鞭。
马车转过几条街,缓缓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这是“薛园”,薛破夜的宅子,说得更明白一些,是殷皇子送给薛破夜的宅子。
马车停在院前的大树下,大树树干粗大无比,只是光秃秃的没有一颗树叶,那参差的树枝就像凌乱的世间百态,纷纷往上冲。
“去吧!”车厢里传出一声疲倦之极的声音,斗笠人立刻走向了“薛园”。
薛破夜此时正在屋里和小石头研究《销魂册》。
他已经去过户部报道,登案在册,户部尚书王德昭倒是热情无比,虽说王德昭在户部许多年,但毕竟都是新官上任,二人很有亲切感,最主要的是,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位布衣出身的薛石头,不知什么原因,很得皇帝陛下的宠爱,所以即使很多人心中不服,但是在面子上,却做到了一个部属该做到的谦恭。
户部是银钱之所,所以王德昭新官上任,点卯群官,少不得说些场面上的话,话说的隐晦,意思大家却都明白,那是要各官注意操守,不要行那坐监自盗的事儿,毕竟身在银钱之所,胡乱起了心思,很有可能就做出一些贪污的事情。
薛破夜先前还只是明白“户部”这个概念,并不清楚户部里面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构,等到在户部报道过后,终是对这六部之一的关键部门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俸饷之差。
户部又有四属,分别是户部,度之,金部和仓部,每部设巡官二人,又设有主事不等,户部有四名主事,度之两名,金部三人,仓部亦是三人,之下更有大小官吏近上百人。
户部自是管理天下臣民户籍民生,更有土地之责。度之,管理全国的财赋统计已经银钱物资调配。金部自是银钱赋税一块,而仓部,那就管理国家的谷麦之政了。
大小官吏听着王德昭冗长而严厉的上任讲话,等王德昭说完,新任户部侍郎总是要说几句的。
薛破夜并没有太多的话,在不少官吏发自骨子里的不服中,镇定自若,说着一些套话,之后陪同王德昭巡点一番,也就作罢。
虽说户部前任尚书陈尚庭自杀,殷皇子欲被驱逐,整个户部看似群龙无首,即使新官上任,也有经验不足的毛病,但是户部之前的事儿,向来都是王德昭在处理,所以办事能力毋庸置疑。
银库失窃,尚书自杀,王德昭一直以来也是心惊胆战,夙夜忧叹,实在料不到皇帝陛下竟然升任他为户部尚书,所以他倒是存了好好大干一番的心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愧对皇帝陛下这番恩德。
当日王德昭就将前往各府州向商人募捐的事儿在户部议了。
这事儿是户部侍郎薛破夜提议,皇帝陛下首肯,王德昭亲自操办,下面的官吏即使感觉颇有不妥,但是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当即挑选精干官吏,打着户部的旗号,以皇帝陛下为后盾,便开始奔赴给地筹银了。
薛破夜歇了一日,去了风火营,将军务交由三大都尉共同管理,又拜过总卫滕熙丰,这便张罗着前往江南,这第一站,自然是要去杭州了。
本来进京时,是要处理桃花童和菊花童的事情,阴差阳错,却混到了朝堂之间,深得皇恩宠爱,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菊花童自不必说,已知是在殷皇子座下,至于有什么计划,自己一时还不大了解,但好在军师华闲在京都,事儿变得反而简单许多。桃花童那边,军师华闲已经接手过去,倒是用不得操劳了。
薛破夜如今担心的无非两点,一是那夜在空银误杀青莲照的兄弟,这事儿回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青莲照发现,一旦发现,又该如何解释?再有一个,就是身上的“碧油惊”之毒了。
身上虽然还有九粒大元丹,可是这个根子得想办法清除掉。
薛破夜本想让明虚配出解药,明虚医术精湛,或能配出解药,只是明虚身为青莲照的会众,让他破解军师的毒药,也不知道敢不敢做?
这事儿一时倒也不急,所以薛破夜也没急着说出来。
返回杭州,薛破夜本想独自前去,但是绿娘子却是强烈要求同回,而小石头更是一得到消息,就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妥当,无奈之下,薛破夜只得答应让二人同往,明虚却是留了下来。
好在此行要办的事儿,薛破夜心中早有计较,此行在薛破夜看来,最重要的却是回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故乡,去看看月竹,小灵仙,孩子们,还有自己飞速发展的企业。
当然,萧素贞绝对是薛破夜最想见到的人。
那繁华热闹的江南,那人美水甜的杭州……!
《销魂册》第三页至今还无头绪,两人都是恼的只抓头,同时更是好奇无比,这第三页记载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奇门武功呢?
不过并没有研究多久,敲门声就想起,薛破夜让小石头收好《销魂册》,开门之后,却是见到了胡总管笑眯眯地等候在外面。
胡总管本是殷皇子的人,本是要监视薛破夜行踪的钉子,只是后来薛破夜身边总有羽林卫护在屋子四周,而且薛破夜和绿娘子又都是警觉性极高的人物,这老人家倒是什么也没得到。
如今殷皇子倒台,胡总管自然要重找靠山,思量再三,感觉还是向薛破夜尽忠才是最好的选择。
谁让薛大人最近很红呢!
“大人!”胡总管一张脸笑得向橘子花一样:“有人拜访!”
薛破夜很快就见到了斗笠人,那是马车的车夫,薛破夜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斗笠人是段克嶂!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段克嶂见到薛破夜过来,转身就走,而薛破夜止住欲要跟上的羽林卫,紧跟其后。
段克嶂如今在明面是殷皇子的人,他为何要来见自己?
出了薛园,薛破夜就看到了那辆很普通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大树旁边,萧索而寂寥。
“上车!”段克嶂淡淡地道,然后就盘坐在车辕上,双手拢在袖子里,斗笠盖着面孔,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车夫。
薛破夜凝视着车厢,他忽然知道是谁要找自己了。
这个时候,殷皇子忽然来找自己,意欲何为?薛破夜脑海中直转,这是该不该上车呢?
“薛大人不会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子殷吧?”车厢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不是殷皇子又是谁,只是声音里满是疲态,似乎很无力。
薛破夜心中苦笑,飞身钻进了车厢内,微笑道:“殿下说哪里话,下官见过二殿下!”
一阵寒风吹过,天地苍凉!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四章 【托付】
[更新时间] 01-24 23:36:17 [字数] 5321
殷皇子依旧保持着作为皇族一员的尊严,他身上的衣裳华贵而干净,一尘不染,脸部修的平坦光滑,发髻也梳理的棱角分明。
只是他的眼神灰暗无神,看起来异常的疲倦。
殷皇子的左手搭在车厢内的楠木架子上,不停地摩擦着,凝视着面前就坐的薛破夜,缓缓道:“还望没有打扰到薛大人。”
薛破夜苦笑着摇头道:“二殿下切莫如此说,下官不敢当,殿下有何训斥,下官恭听。”他这句话却是有心思量的,用了“殿下有何训斥”,而不是“殿下有何吩咐”。
这两句话虽然一词之隔,但相距万里,“训斥”与“吩咐”的意思那是截然不同的。
训斥无非是以上训下而已,是场面上的事情,这吩咐,那可就是要按照对方的意思办事,那是里子的事情了。
薛破夜虽然没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但是自身也不得不防备一些,毕竟殷皇子兵败如山倒,这时候若是提出一些怪异的要求来,薛破夜却是不能随意答应的。
殷皇子自然是精明的,话里的含义自然也听出了味道,淡淡一笑,缓缓道:“本宫不会耽搁薛大人太长时间,只是有一件事情拜托而已。”
薛破夜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镇定地道:“殿下但说无妨,下官若是能够办到,定当全力以赴,若是无能为力的话,下官也只能表示歉意,还望殿下见谅。”
殷皇子靠在车厢内,外面随苦寒,但是车厢里却是暖喝得很。
“本宫明日便要离开京都,或许此生再也不会回来。”殷皇子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这个地狱一样的漩涡,本宫其实很早就想离开了。”
薛破夜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恭敬道:“那下官祝愿殿下一路顺风。”
殷皇子摆摆手,淡淡笑道:“顺不顺风,本宫已经不在意了。”
车厢一阵沉寂,气氛十分尴尬。
“薛破夜,本宫要离开,你却刚来不久,人去人来,这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殷皇子凝视着薛破夜,嘴角带着一丝笑:“你已经深得父皇的信任和喜爱,日后恐怕是前途无量的。”
薛破夜一怔,忽然苦笑道:“原来殿下早就知道我的真名。”
殷皇子叹道:“在你前往六合院之前,本宫就知道了你的真实情况,其实这个并不困难。”顿了顿,摇头道:“或许你当初是有着其他的想法,所以在表妹面前说了假名字,不过你从杭州入京,赶车的车夫实在很好找,所以本宫只是派人前往杭州找到车夫,你的一切本宫也就知道了。”
薛破夜苦笑着摇头,也许京都那些权贵,大概都已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知道自己情况的,无非是自己在杭州的生意,自己身为青莲照的舵主,隐秘无比,知道的人只怕很少很少,或者说,至少在目前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青莲身份。
“其实你也不必因为自己是个商人便隐瞒身份,本朝不似前时,对于商人,还是比较开通的。”殷皇子缓缓道:“本宫为了照顾你,怕你有麻烦,还是让人直接杀了那名车夫,本以为是帮你,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紧要的。”
薛破夜身躯一震,心中直叹,看来自己间接地又害死了一个人。
“殿下,下官是商人,总是……哎,总是觉得有些自卑。”薛破夜只能顺着杆子上,原来他们以为自己隐瞒身份,是因为商人的缘故。
“你是一个商人,所以,本宫这次拜托你的事情,也不会空着手,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殷皇子还是很平静。
薛破夜一愣,奇道:“做交易?”
殷皇子点头道:“不错。”微一沉吟,忽然苦笑道:“本宫也不兜圈子了,你应该知道,本宫还有紫烟坊,各州府还有四十多家紫烟坊分铺,这或许是本宫最后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只要你愿意,它们现在就是你的。”
薛破夜惊得差点蹦起来。
紫烟坊是胭脂水粉铺子,说起来很简单,但是生意却是巨大,薛破夜倒是去过一次玉河,也见过紫烟坊,那紫烟坊与自己的汉园比起来,庞大奢华的多,而且顾客如潮,银子哗哗直流进去。
当日在万禽园,符皇子甚至以“轩辕剑”来赌紫烟坊,轩辕剑是皇家圣器,由此可见紫烟坊的地位。
如今殷皇子要将紫烟坊交易给自己,薛破夜怎能不惊,以紫烟坊为交易筹码,这所做的事情,恐怕也不简单。
薛破夜很干脆地道:“殿下,你这样说,下官反而不敢担当了。下官何德何能,又有几个胆子,敢去接下紫烟坊,更重要的是,殿下所托之事,下官看来是无能为力的。”
殷皇子淡淡笑道:“本宫还未说,你怎知无能为力?你不要以为紫烟坊份量重,本宫交给你办的事就很难办,其实……如今的紫烟坊,在本宫的眼中,与一块石头的价值又有何区别?”
薛破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本宫送你紫烟坊,交托给你的事情也很简单。”殷皇子缓慢地道:“本宫要你答应,本宫离开之后,你要好好地保护宜贵妃,也就是本宫的母亲。”
“什么?”薛破夜一怔。
殷皇子正色道:“这并不是难事,你一定要答应。”
薛破夜皱眉道:“殿下可能太高看下官了,下官哪有那个能力?更何况,宜贵妃乃是国之母妃,又有谁敢伤害她?”
殷皇子冷笑道:“想伤害她的人,绝不会太少,本宫一旦离去,母妃必定势薄,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想必会对母妃动手了。”顿了顿,沉声道:“你掌管着风火营,而母妃的宣华宫便在风火营的保护之下,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保护母妃的安全,至少不会让她在宣华宫就被人所害。”
薛破夜叹道:“殿下,请允许下官说一句不敬的犯上之语,若是真有人要伤害宜贵妃,即使不在宣华宫,在其他地方也会下手的。”
殷皇子面色冰冷,冷冷地道:“母妃贵为国之母妃,在其他的地方遇害,父皇总要处理的,谁都知道父皇的手段,所以不会有人犯险在宣华宫外伤害母妃。只要守护好宣华宫,母妃就能安全,薛破夜,你一定要答应本宫!”
薛破夜看见殷皇子露出担忧之色,不管怎样,殷皇子总是一个极为孝顺的人,只得道:“殿下放心,守护宫内安全,这是下官应尽的责任,不敢懈怠。至于宜贵妃的宣华宫,我……我会竭尽全力!”
薛破夜并没有说什么要保护宜贵妃的安全,但是这宣华宫,却是打定主意要全力守护的。
殷皇子似乎松了口气,缓缓点头,轻声道:“本宫最担心的事儿也算办妥了,薛破夜,本宫谢谢你!”
“应尽之责,殿下放心!”薛破夜正色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身在外地的儿子,又何尝不担心自己的母亲。
殷皇子从手中摘下一枚黑色的戒指,递给薛破夜,正色道:“这是我的信物,有了它,紫烟坊就是你的,紫烟坊各州府的主事,都是见物如见人,玉河紫烟坊我已经通知过,你随时去接手,主事会交给你四十八家紫烟坊的房契地契还有账务。”
薛破夜起身躬身道:“殿下,您误会了,保护宣华宫,是下官职责,并非下官要与殿下做交易!”
殷皇子按了按手,是一薛破夜坐下,叹道:“薛破夜,本宫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去云州之后,这紫烟坊少不得有许多人惦记,甚至是父皇,说不定就充公了。这是本宫的心血,一旦成为官商,也就失去了它的光彩,所以本宫不得不找一个人让它继续经营下去。”顿了顿,缓缓道:“父皇宠信你,只要你接过紫烟坊,父皇或许就默认了,这紫烟坊也就能够继续它的光彩,所以本宫不是为了送你紫烟坊才送你,而是为了紫烟坊的前途。紫烟坊的伙计们都是多少年培养出来,精通此道,一旦紫烟坊充公,这些人也就失去了饭碗,紫烟坊也就失去了行家,所以你必须接受它,让这些伙计们有碗饭吃。”
薛破夜凝视着殷皇子,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兽之将亡,其鸣也悲!
虽然殷皇子不是死,但是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被驱逐出去,与死亡已经没有多大的差异,此时他能想到那些为他办事的伙计,也属难得。
薛破夜自然是有在京都做生意的打算,而且这种打算不是一天两天,在杭州的时候,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时机一直不成熟。
今日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这让薛破夜震惊无比,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也还是有些激动的。
只是猛然接下这样大的产业,也不知道后果如何?
正在犹豫间,殷皇子却将黑色的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淡淡地道:“今日已经耽搁了你很长的时间,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多做纠缠的好,你去吧。”
薛破夜呆了一下,看着疲态尽显的殷皇子,终于道:“殿下保重!”
殷皇子点了点头,忽然道:“薛破夜,时至今日,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本宫想不到,临别京都,最后托付的人却是你,嘿嘿……,时至今日,本宫竟然只有你才能托付大事,只有你,只有你……!”
他一脸的寂寥之色,看起来已经厌倦了一些什么。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道:“殿下,下官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你说!”殷皇子看着薛破夜道。
薛破夜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道:“既有太子,何必再争!”
这是一个很笨的问题,帝王家,即使太子早立,依旧会出现这种皇位之争,就像朝堂间的每一寸角落都存在争斗一样,这是人性。
可是薛破夜就是想知道殷皇子的心态,或许问的鲁莽,但是薛破夜却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殷皇子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我不争,别人争,等他们登基后,就会往死里整我,甚至是伤害我的母妃,我要保护自己,保护母妃,就只有争。一旦开始,结束就只有两条路,成王败寇!”
“或许不会如此!”薛破夜皱眉道。
殷皇子冷笑道:“即使他们登基后不会整我,但是……!”顿了顿,挥手道:“去吧!”
薛破夜知道他不愿意再说,只得行礼而出,走下了马车。
殷皇子忽然掀开窗帘,淡淡地道:“我不想做皇叔那样的人!”说完,放下了窗帘。
薛破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殷皇子的意思。
即使太子或者其他皇子登基后不去为难殷皇子,殷皇子也只能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王爷,看似尊贵,实则废人。
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没有谁会将“废人”作为自己的目标,更何况殷皇子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恐怕任何人对付他都不会有胜算。
薛破夜看着窗帘,怔怔发呆,而马车在此时已经缓缓驶开,很快就消失在薛破夜的眼帘中。
殷皇子坐在车中,闭着眼睛,半晌,才对段克嶂道:“你随我回宫,取了圣器,一起去见父皇吧。我想他也在等着我交回圣器呢!”
段克嶂答应一声,眼中划过了一道异彩。
薛破夜回到自己房中,小石头已没了踪迹,也不知道去哪里研究去了,他关上门,靠在床铺上,取出了那枚黑色的戒指。
戒指看起来并不特别,甚至很普通,但就它本身来说,并不见得如何珍贵,只是这枚戒指背后的财富,却是庞大的惊人。
太子有着外库,而殷皇子争夺皇位的资金来源,大部分就是靠这枚戒指背后的财富了。
拿着戒指盘玩片刻,百无聊懒,薛破夜竟然迷迷糊糊之中睡着。
这一觉竟然睡的异常甜美,在梦中,竟然梦见回到杭州后的诸多场景,其中最精彩的,自然是和萧素贞的花前月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破夜醒转过来,发现房门还是紧锁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的暖炉也暗了下去,竟然有些发冷。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开门出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信步走在院中,只见小石头的屋中竟然是灯火通明,于是悠然走过去,凑在窗户往里看去,只见明虚竟然站在一个假人旁边,口水横飞地讲解着人体身上的各处穴位。
那假人倒是做得惟妙惟肖,白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作而成,上面都画满了经脉穴位,看来是明虚这几日刚刚制作出来。
小石头坐在椅子上,听得津津有味,而绿娘子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
薛破夜叹了口气,这明虚和尚“妄语”之戒恐怕早就忘记了。
这身兼户部侍郎,羽林副总卫两大官职,却颇为清闲,这让薛破夜心情舒畅,走到院中,忍不住伸着懒腰道:“舒服啊!”
话声刚落,脚步声起,一名身着盔甲的羽林将官飞步奔来,薛破夜皱眉凝视,却是都尉公羊月。
羽林营三大都尉,西门雷藏和赵天达镇守在户部银库那边,公羊月留在行营调配,却不知此时过来有何事情,瞧着公羊月脚步匆匆,而且平日笑眯眯的脸庞此时一片凝重,薛破夜快步迎上,沉声道:“公羊都尉,出了何事?”
公羊月停住脚步,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薛破夜,低声道:“大人,宫里出事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奶奶的,这阵宫里老是出事,这次不知又出了何事,低声道:“又出什么事了?死人没?”
“死了!”
薛破夜一惊,失声道:“我靠,又死人了,谁啊?不会又是哪个妃子宠姬吧?”
公羊月神色凝重道:“是……是圣上遇刺了!”
薛破夜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道:“你是……你是说……圣上……圣上死……驾崩了……!”亏他此时还想到“驾崩”这个词。
这一惊非同小可,薛破夜脑海一瞬间就想到德庆帝遇刺身死后的重大后果,说不定自己很快就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无论如何,德庆帝此时不能死。
公羊月慌忙道:“圣上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大人……!”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才微微放心。
薛破夜这句话,要是被人听到,可是要被抓把柄的。
薛破夜急忙道:“那圣上现在如何?”
“圣上在宫内,并无大碍。”公羊月低声道:“只是刺客当场被斩杀,大人放心就是。”
薛破夜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石头落了下去,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低声道:“知道谁是刺客吗?”
公羊月神情怪异,点了点头。
薛破夜沉声道:“随我来。”领着公羊月回到屋中,点了灯,关上房门,才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圣上怎会遇刺?对了,圣上在何处遇刺,是咱们风火营的兄弟护卫吗?”
公羊月摇头道:“是太极营的兄弟。”
薛破夜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风火营守卫,说不定自己又有麻烦了。
“不过……!”公羊月缓缓道:“不过这次遇刺,与羽林卫倒无甚关系,圣上也没有迁怒羽林营。”
“那就好!”薛破夜听说圣上无碍,羽林营也无责,算是彻底放心下心来,问道:“是了,你说那刺客已经当场被斩杀,究竟是谁啊?”
“是殷皇子的人!”公羊月说出了一个让薛破夜震惊无比的名字:“是殷门三棵松之一的章无名!”
章无名,也就是段克嶂了!
薛破夜两眼发直,不敢置信,脸上肌肉扭曲,神色瞬间变得可怖异常。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一五章 【窗下的那个人】
[更新时间] 01-25 06:58:54 [字数] 5492
公羊月看出薛破夜神情不对,甚至看到他的身躯微微发抖,不明所以,低声道:“大人,你……你身体不适吗?要不要请大夫?”
薛破夜回过神来,无力地摆了摆手,道:“公羊都尉,你先坐一下,我躺一躺,很快就好,你……坐一坐吧!”说完,径自起身,旁边的卧房内,无力地躺下。
被褥温暖,可是薛破夜却觉得全身发寒。
他现在终于明白段克嶂为何要甘于效命殷皇子,原来他早就有了打算,他是想找机会刺杀德庆帝。
接近殷皇子,成为殷皇子的亲信,那总是有机会接近德庆帝的,而段克嶂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就是这样一击致命的机会。
可是到头来,依旧是失败了。
薛破夜由衷地赞叹段克嶂的坚毅,能够屈身在殷皇子的,不为荣华富贵诱惑,始终坚定地要刺杀德庆帝,这份忍劲,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他虽然和段克嶂相处时间不多,但是在野人岭的时候,段克嶂坚定地背起钱宏离开,那个场景薛破夜记忆犹新。
这是一条仁义的汉子。
如今,这个很有骨气也很有个性的汉子却惨死在宫中,薛破夜只觉得心里发酸。
段克嶂果然没有出卖青莲照,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却完成青莲照的教义,在段克嶂的心里,刺杀德庆帝,显然是“反楚复蜀”的最好表现。
薛破夜除了伤感,心中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这究竟是段克嶂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指挥他这样做的?”他很快想到了军师华闲,如果日后查出段克嶂是奉华闲的命令卧底刺杀,薛破夜发誓是一定不会让华闲好过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破夜才缓缓起来,回到了厅中。
“大人,卑职去请大夫。”公羊月见薛破夜脸色很不好看,很担心他是生病了:“大人被封为子爵,已经可以传唤太医院的御医,卑职这就去请。”
薛破夜勉强笑了笑,摆手道:“没事了,刚才身体不大舒服,歇息一下,现在好多了。”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平静地道:“公羊都尉,具体情形,你可知道?”
公羊月低声道:“宫里的事情,咱们羽林营总是最先知道的,虽说此事禁止传播,但是大人还是有权利知道的。”顿了顿,摇了摇头,缓缓道:“圣上当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殷皇子前往求见,是要奉上皇家圣器‘清越刀’,那是一件神兵利器,乃是我大楚国传下来的宝物。殷皇子即被驱逐出京都,按照大楚的规矩,那是要交还圣器,等于是没了皇子的身份。”
薛破夜微微点头,这一点他倒是能够了解。
“圣上却是宣见了,这殷皇子领着章无名一同前往御书房,章无名觐见时,正是持着清越刀,而这把清越刀,也就成了刺杀圣上的凶器。”公羊月平静地道:“当时御书房也就圣上和殷皇子还有章无名三人,羽林弟兄守护在外面,一开始倒是无事,可是没过多久,羽林弟兄便听到屋里打斗声起,于是迅速闯进御书房,发现章无名正在行刺圣上。”
薛破夜摇了摇头,心中一阵苦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在没有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自己究竟是想谁胜?
“那章无名倒真是有些本事,可是……嘿嘿,在圣上面前,他实在算不得什么,据我所知,圣上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六道武者的资格,这么多年过去,以圣上天威,恐怕进步不小,至少已经迈入了七道武者的行列,那章无名本事虽然不差,又是出其不意,却是终没能行刺成功,反而被圣上打伤。章无名受伤之后,依然如野兽般攻击圣上,被一拥而上的羽林弟兄乱刀砍成了肉泥。”
薛破夜紧皱眉头,想像着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却是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也是一名武者,甚至是高等武者,这恐怕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死了么……!”薛破夜喃喃地道:“就这样死了么……。”
公羊月叹道:“砍成肉泥,哪有不死的。”
薛破夜苦笑着摇了摇头,盯着跳动的灯火,缓缓道:“那现在如何处理?段……恩,章无名的尸体怎么处理?”
公羊月低声道:“还不是按规矩办,刺客的尸体,那都是拿去喂狗的。”
薛破夜全身一震,心中更寒,但终是没有说什么。
“章无名行刺,这事儿……这事儿总是与殷皇子脱不了干系的。”公羊月缓缓道:“恐怕是殷皇子不甘心被驱逐,所以兵行险招,利用交还圣器的机会,吩咐章无名刺杀圣上,这……嘿嘿,这也倒不是卑职胡乱猜想,而是宫里的意思,就是这样说的。”
薛破夜皱眉道:“莫非圣上以为此事就是殷皇子指使?”
公羊月点了点头,道:“是,圣上已经命人将殷皇子打入了天牢,看来殷皇子是凶多吉少了。”凑近过来,低声道:“宜贵妃向圣上请求,听说嗓子都哭哑了,圣上依旧是无动于衷,这会儿,丞相已经进宫了。”
薛破夜叹道“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薛破夜心中明镜似的,这事儿肯定与殷皇子没有干系,下午与殷皇子相见时,殷皇子的意思是接受驱逐的命运,准备离京,那样子绝不是作伪,这交换圣器自然也是真,恐怕连殷皇子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亲信,引以为傲的“殷门三棵松“之一,竟然是一个刺客,殷皇子也许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这事儿,大体上是段克嶂连累了殷皇子,可是殷皇子如此精明之人,竟然没有看破段克嶂的身份来历,也算是识人不明了。
殷皇子广纳门客,想不到最终还是要在门客身上吃一次大亏,这个大亏甚至要葬送他的性命。
薛破夜也不得不钦佩段克嶂的本事,竟然能够隐藏身份不被殷皇子查出一丝蛛丝马迹,这份本事还真是不小。
“这事儿一出,圣上自然震怒,恐怕更有不少人想借此事要置殷皇子于死地了。“薛破夜淡淡地道。
首当其冲的符皇子,还有太子党,那都是不会让殷皇子活下去的,想尽办法,也会上折子搞死殷皇子,这样才符合他们本身的利益。
只要殷皇子活着,他们就会很担心,即使殷皇子被驱逐出京,依旧是一个潜在的对手。
皇帝陛下既然能够驱逐殷皇子出京,让他从皇子变成庶人,自然也能够让他在某一天返回京都,甚至成为储君。
皇帝陛下的心思,谁能够摸得清楚?
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让殷皇子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断根,才能真正地清除掉这个对手,至少晚上睡觉的时候,能让他们少心惊一阵子。
公羊月看了看薛破夜,欲言又止。
薛破夜柔声道:“公羊都尉,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是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是将你当做自己兄弟看的,所以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也谈不上什么忌讳的。“顿了顿,笑着低声道:”就像方才,你我不知不觉中,已经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所以在内心深处,我想你和我都将对方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朋友。”
公羊月扶着稀稀疏疏的胡须,轻轻一笑,向大门处开了开,此时天已入夜,薛园里寂静得很,以公羊月的武学修为,也能确定四周无人,于是靠近低声道:“大人,这一次章无名行刺,看似圣上无碍,其实也不尽然,我听一个弟兄私下里对我提起,圣上腰间的衣襟似乎裂开了一条口子,甚至有些血迹,依属下之见……圣上或许真的受伤了。”
薛破夜皱眉道:“也就是说,章无名倒是伤了圣上?”
公羊月点头低声道:“章无名出其不意,圣上即使神威,恐怕也有些意料不到,只怕是真的受伤了。”
“皮肉之伤,有御医诊治,想必无甚大碍。”薛破夜淡淡地道:“那些御医若是连这点皮外伤都医治不了,那也不要待在太医院了。”
“话是如此,只是……!”公羊月吞吞吐吐,微一沉吟,终于道:“只是卑职担心,这章无名既然有心行刺,我担心他在清越刀上做了手脚。”
薛破夜眉头紧皱,猛地醒悟,吃惊道:“你是说……毒!”
公羊月点了点头,悄声道:“若真是在刀上下毒,章无名自然不会蠢到用普通的毒药,那种毒药,必定是连御医们也无法破解的。”
薛破夜猛地想到了“碧油惊”,这青莲照毒药肯定多得很,至于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毒药肯定也不在少数,若段克嶂真的有心下毒,只怕皇帝陛下还真有危险。
他甚至想此时进宫去看一看,看看皇帝陛下是否真的有中毒的迹象。
“大人,卑职说这些,你……你应该明白卑职的意思吧?”公羊月摸着胡须,凝视着薛破夜道。
薛破夜皱起眉头,有些疑惑道:“什么意思?”
公羊月低声道:“大人,卑职今夜所说的话,或许有很多已经大逆不道了,但是为了大人,为了大楚国,有些事儿还是责任所在,不得不说。”
“我明白,你我所说所做,都是效忠圣上,效忠朝廷,更是效忠大楚国。”薛破夜正色道。
公羊月很严肃地点头:“大人,一旦……一旦宫中有变,各派的势力必定跳出来,朝廷恐怕要乱上一阵子,咱们羽林营护卫皇宫,职责重大,所以卑职希望大人能早做准备,随时应付突变。”
薛破夜知道公羊月担心自己年纪轻,所以特意提醒,肃然起敬,正色道:“公羊都尉放心,本官一定不会懈怠,一切还要公羊都尉多多帮助。”
公羊月淡淡一笑,道:“卑职的父亲和卑职自己,加起来在羽林营呆了三十多年,深受皇恩,卑职更是深受当今圣上恩德,即使天翻地覆,卑职也会拼死护着圣上。任何人对圣上或是圣上的嘱托不敬,不论何人,卑职绝不留情。”
他话里的“任何人”,当然是指那些党派,其中自然包括太子和皇子们。
他更深一层的意思薛破夜也是明白的,羽林营是效忠圣上的,不会偏向任何党派。
薛破夜本想当夜便进宫面圣,他是羽林营副总卫,得知行刺消息也属正常,前去请安也不会受到怪罪,只是在公羊月的劝说下,当夜只得歇了念头,如果圣上真的受伤,这个时候去打扰休息,做臣子的也未免太没眼力价。
本来打算第二日便动身前往江南,但是这个事儿一出,也只得推迟一天了,第二日一大早,薛破夜往午门去打听,便知道今日的早朝免了,于是更加怀疑圣上真的受了伤。
当即折去风火营,叫过以公羊月为首的在营大小将官,嘱咐众人暗暗做好应变准备,他自然不能说是担心皇帝驾崩,随时应对变故,只是说宫中出了刺客的事儿,恐怕还有其他的不轨之举,所以让众将时刻皮甲带兵器,做到瞬间应变事故的准备。
好在众将身在羽林营,这种突发事件经常面临,示意恭声称是,各做准备。
等安排妥当,将风火营的指挥权暂时交给公羊月之后,薛破夜从侧门进宫,便要去向皇帝请安,他是羽林副总卫,所以一路自然是畅通无阻。
皇帝陛下在乾清宫安乐殿休息,所以薛破夜径自来到安乐殿前,让执事太监进去通报,自己在殿前等候。
太监进去之后,薛破夜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心中寻思:“若是圣上在休息,也该出来说一声,免得我等啊。”
又等了片刻,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三名太监从安乐殿旁边的走廊过来,当先一名太监棕衣高帽,身后的两名太监,竟然各自提着一支朱红色的木盒子,那盒子精致美观,圆滚滚的,若不是细致精巧,薛破夜还以为是水桶。
两只盒子上都盖上了盖子,棕衣太监领着两名太监过来,径自走到薛破夜身前,那棕衣太监一抖拂尘,行了一礼,笑眯眯地尖着嗓子道:“咱家给薛爵爷请安了。”
薛破夜拥有子爵封号,按大楚的规矩,按照爵位不同,那是有公爷,侯爷,伯爷和爵爷的称呼,这子爵者,自是称呼爵爷。
薛破夜知道这太监定然是圣上身边的人,不敢托大,回了一礼,笑道:“正是薛石头,敢问公公高姓?”
“咱家姓周。”棕衣太监道:“圣上正在休息,不便宣见,却是让咱家给爵爷带了两句话。”
“您说!”薛破夜尽量表现的和蔼一些。
周公公道:“这第一句话,圣上说了,让爵爷尽快前往江南,朝廷的事儿不能耽搁。”
薛破夜忙道:“微臣明白,微臣明日立刻动身启程。”
周公公笑眯眯地道:“这第二句话,乃是吩咐爵爷办一件事情,吩咐爵爷陪同咱家去一个地方,也算是护着咱家吧。”
薛破夜微微皱眉,但迅即道:“微臣遵旨。”
周公公自然也知道,皇帝陛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青睐有加,所以更不敢装傲,微笑道:“那咱家领路,爵爷随着咱家一同前往便是。”
薛破夜虽然满腹疑惑,却是不好多问,只能随着三名太监一起离开了安乐殿,心中对于没能看到德庆帝是否受伤感到遗憾。
出了西门,等候的八名羽林卫随即护在左右。
周公公一路上一声不吭,只是偶尔与薛破夜目光接触时,很殷勤地笑一笑,薛破夜只知道一路向南而行,转到了皇宫的后面。
没过多久,周公公领着到了一处灰白色的大院外,但见院子四周的守卫都是浅褐色衣裳,穿着厚厚的棉衣,却不是铠甲,只有腰间系有粗大的牛皮腰带。
院子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森严无比,这里异常的冷清,竟然看不到一个闲人。
“这都是大理寺的人。”一名羽林卫看出薛破夜有些疑惑,急忙道。
薛破夜微微点头,不明白为何这一大群人都守护在这里,靠近院子正门,那是又高又大的铜制大门,敞开了半边大门,从门口望去,里面也是守卫森严。
薛破夜抬头看了看,只见铜制大门顶上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明明白白地刻着三个血红的大字。
宗正庙!
还没等薛破夜明白过来,周公公就径自进了院门,薛破夜示意八名羽林卫留在外面,自己跟了进去。
今日这事有些玄乎,薛破夜留了一个心眼,紧贴周公公,左手看似不经意地按在刀柄上,一旦出现异状,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拿下周公公再说。
这是一处极大的院落,房舍众多,层层叠叠,只是虽然守护众多,却是寂静无声,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整个院落死气沉沉。
薛破夜跟着三名太监穿过一个有一个回廊,过了好几道门,这才在一间灰白的屋前停下。
周公公从怀里摸出一个怪异的牌子亮了亮,屋前的守卫立刻打开了大门,轻轻推开。
大门打开的一霎那,薛破夜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怪味,不由皱起眉头,那屋里昏暗无比,周公公回头笑道:“薛爵爷,随咱家进来吧。”说完,率先进入了屋内。
薛破夜疑惑万分,实在不明白德庆帝为何要让自己陪同周公公来到这个地方,跟在周公公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空旷无比,墙壁都出现了青苔,屋子西角放着一张床,上面的被褥都已发霉,刚才那股霉味显然就是从被褥上散发出来。
屋子里只有一扇窗户,用铁条紧紧封闭,还钉有木板,只有淡淡的微光从木板的缝隙中照耀进来。
屋内昏暗的很,薛破夜四处看了看,才发现靠近窗户的地方,一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这……是谁?”薛破夜皱起眉头,更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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