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幸福家庭
“阿羽……我该怎么办呢?”痛哭过后,柳若兰无力地躺在炎荒羽的怀里,微红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顶,挂满泪痕的脸上一片茫然。
炎荒羽看得心痛不已。他向来最怕女孩子哭,尤其是心爱的女人哭泣。现在他在这里的唯一亲人若兰姐姐哭成这样,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姐姐……你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只能一面轻吻她面上泪水,一面轻揉她乳峰酥胸温言安慰。
“阿羽,我真的好悔,当初不应该不听从爸妈的话,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
“柳若兰将脸往炎荒羽怀里深埋进去,苦涩道:“有些事情过去后再想想,真是很不值得……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又怎么可以强求呢?”炎荒羽一震,心中立时有所触动。
他立刻想到了在坳子里的几个女孩子……
阿瑶、阿玉、明秀、玉版,当然还有刘诺文。
几个人的娇靥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一闪过。
可是,她们对自己来说,真的不值得吗?难道她们真的不值得他去爱护、去珍惜吗?
他暗自摇摇头,心里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几人将永远是他心中的伤痛,除非时间流转,一切从头来过,改变所有的结局……
“阿羽,你真的会一生一世对姐姐好吗……”柳若兰轻弱的声音将他从遐遐思中唤醒。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美丽明眸,微微翕动的薄嫩鼻翼,炎荒羽心中一阵抽痛。
曾经给他那般坚强独立印象的若兰姐姐,现在却显得是如此的软弱无助,女人天性中柔弱的一面在这一刻尽露无遗。
“姐姐,你放心,我炎荒羽做过的承诺一定算数的!今后除非姐姐不要我了,否则我一定爱护你一辈子!”炎荒羽斩钉截铁地顿言道,炯炯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坚定。
看着眼前这双曾经在一见面时就深深吸引自己的黑亮眼眸,柳若兰芳心掀起一阵波澜。
她不禁慨叹命运的无常。
一个轻率的决定,使她远离父母,令两位老人经受无法弥补的伤害;但同样因为这个决定,她有了也许是她一生中最为奇特的经历,遇到了也许将影响她今后整个人生的男人。
可是他靠得住吗?
他现在还很小,虽然他对那个阿玉十分的专注,但那是在清贫的山里。
可今后是在这里,是在一个充满诱惑的都市里,他还能这样专一吗?
从他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到那个时候,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多的是,在那重重诱惑下,他还对记得当初的誓言吗?
她忽又想到那个负心人李中海。
当年他不也是信誓旦旦的吗?可是随着时间的变迁,他不也一样变心了吗?
固然其中有他父母的因素,但焉知他心里不也是存有喜新厌旧,正暗自欢喜有这样一个机会尝鲜呢?
种种念头逐一在柳若兰脑中掠过,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脸真诚的炎荒羽,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下决定。
炎荒羽虽不知自己的心心相印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心灵的触觉仍比常人敏锐许多。他立刻便从若兰姐姐闪烁的眸中看出了她的迟疑。
“怎么?姐姐你不信我说的话?”他有些着急,不知该怎么样才能让美丽可亲的若兰姐姐相信他。
“阿羽,姐姐相信你……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光说说就可以的,重要的是落在行动上……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我不知道能否坚持这么长的时间——无论是你,或是我……”柳若兰苦笑一下,轻轻抚摸炎荒羽在自己酥胸揉捏活动的大手。
炎荒羽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若兰姐姐说的没有错,光说不练是不行的。
既如此,那好,以后我就不说,以实际行动来实现我的诺言!
“姐姐,那今天我还有什么功课要做的吗?”炎荒羽在柳若兰乳峰上使劲捏了一把,毅然坐起身来,主动要求今天的课程。
柳若兰先是被他那一捏弄得娇躯一颤,随即便为他果断抽身感到惊讶。她怔怔地地看着炎荒羽,看着他一脸的严肃,不禁暗暗点头。她想不到这个大男孩居然不似一般男人那样继续向自己罗里罗嗦地表白,或者是照目前两人亲热的姿势进一步顺势侵犯自己,而是选择了坐言起行。她心中在欢喜的同时,也进一步领略了他个性中的坚毅和刚硬。
“今天没什么功课——你都看了一夜书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柳若兰坐起身来,爱惜地轻抚炎荒羽脸庞,柔声道:“等你休息好了,姐姐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岂知炎荒羽听了直摇头:“不用啦!姐姐你看,我的身体好得很呐,一点都不觉得困呢!”想了想,他又道:“不如这样,我昨天背的那些书里,有好些东西都不太懂,你能不能告诉我呢?”柳若兰心中越发喜欢他了。她发现,炎荒羽完全没有那些都市子弟好逸恶劳的习性,而是对学习抱着饥渴吸收的心态,全然不同于那些城里孩子被动抱怨的态度。
“嗯!好的,既然你这么好学,姐姐就好好地教你!”说着她也来了劲。”不过,你这样子,姐姐该拿什么来奖励你呢?”她想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奖励?”炎荒羽看看若兰姐姐,忽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柳若兰也记起了两人刚认识不久时自己诱惑他的香艳情景,登时俏脸红了起来:“不许你这样笑……
“说着她不依不饶地轻捶炎荒羽胸膛。
“不用啦,姐姐什么奖励都不用给——姐姐已经什么都给阿羽了……
“炎荒羽动情地说着。
柳若兰本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待抬头看到他眼内浓得化不开的深深情意后,心头也不觉一热,有些唏嘘起来。
“阿羽,你说得对,姐姐什么都给你了……不过姐姐不要你什么报答,只要你能刻苦奋斗,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姐姐就什么都值了……”柳若兰轻轻地叹息道,将脸缓缓地贴在了炎荒羽的胸前。
“不对,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炎荒羽摇头不同意她的说法,见她抬眼不解地看着自己,便接着道:“我炎荒羽这辈子是欠定姐姐的了,如若不能让姐姐开心幸福,便是我最大的失败!”说着他深深地对着柳若兰悸动微颤的柔唇吻了下去。
“阿羽……”柳若兰在心底喃喃地轻唤着,娇躯一软,闭上了湿润的眼帘,彻底迷失在这动人的一吻中……
至太阳西斜的时候,炎荒羽终于将若兰姐姐给他的二十三本书完全地消化吸收。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他在数学理解方面要比之其它的课程要差上一些。
本来这个差异也不是特别的明显,至少柳若兰没有怎么在意。
但是对炎荒羽来说,却通过若兰姐姐这一天的讲解,感觉到自己对数理方面的知识学习积极性不高。相反,其它文字方面的课程,他是得心应手,甚至可以学习中自由发挥!
炎荒羽不知道,由于他长期修习混沌诀的缘故,已经将人类本性中潜伏的一些物质激发出来。
“混沌诀固然讲究的是混沌圆融,但凡事没有分别,又何来混沌呢?
因此在修习中,人性的一些潜在本元特性便会格外地清晰突显。在一般来说,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有的一两个月,有的几年,有的甚至要一生都不一定能明白自己究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就这么昏昏噩噩地过日子;而他却能够将这些先天的个性差别自行分辨清楚。
此刻坐在床沿,看着若兰姐姐整理画满各种计算符号的凌乱纸张和书本,他知道,自己今后不可能在数理方面有更大的发展,因为他不是这块料。
“唉,阿羽,你真聪明——居然这些东西这么快就彻底掌握了……
真不知以后长大了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倒你!”柳若兰收拾已毕,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一边感叹。
炎荒羽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柔荑接过来揉捏,一面问道:“那姐姐认为我以后做什么事情好呢?”“你呀,柳若兰本想说出一些诸如学者、专家之类的话,转而一想,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些,便改口道:“不管做什么事情,总之基础一定要打好——所以你现在至要紧好好读书,知道了吗?”炎荒羽连点头应是。在这个环境里,他知道只有若兰姐姐才会给自己正确的选择。
门外传来柳家二老开门说话的声音。
“呀,象是爸爸妈妈回来了!”柳若兰听到动静轻叫了一声,忙起身出去,炎荒羽也跟着她去。
“等一下——”柳若兰忽在卧室门停下,转身对不明所以的炎荒羽神情暧昧地道:“怎么?你以后还叫他们老伯和伯母吗?”炎荒羽一怔,旋即省悟过来:“呀,这……那我……也叫他们‘爸爸、妈妈’?”说着他征询地看着若兰姐姐慧黠的明眸。
“唔——这还不错!这就对啦!”说毕柳若兰如小女孩般高兴地跳起来,迅速在炎荒羽脸上亲一下,然后才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弄得炎荒羽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苦笑笑摇头跟出去。
“唉~~真想不到那个小子这么笨!亏他还是医大专科毕业的,竟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只听柳父一边换鞋一边絮叨,偏一时生气下连着几下都没套上拖鞋,单腿悬空下,险些摇晃跌倒。
“哎呀,你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脾气——慢点儿穿,急什么呀?”柳母在一旁慌忙扶他,一面继续埋怨道:“早跟你说了这方法不管用,要治病还得打针吃药……”“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柳若兰小跑着迎上去,帮助母亲搀扶老爷子。
“你爸今天非要说让社区的张医生给他在胸口捶捶,说是这样舒服……”柳母瞪了老头子一眼,不许他插话。
“那结果怎么样呢?”柳若兰笑嘻嘻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差点没把老命搭上!当时你没瞧见,你爸那脸白的!就跟早先心脏病发作病危那回一样!”柳母越说越气,忍不住翻出陈年老帐数落起来。
“呀!爸,你怎么能这样呢?当真不要命啦!以后可千万别干这种事了!”柳若兰一听也急了,自是帮着老妈来数说老爸。
“你……你们……”柳父被这母女二人说得气急败坏,忽抬头看见炎荒羽站在那儿,忙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叫了起来:“你,你过来!”一面不停招手。待炎荒羽走到跟前时,柳父又一把抓着他手,指着老伴和女儿比划道:“你跟她们说说,上回——不不,就是昨天,是不是你在我胸前这么一敲——”他在胸口示范地用力拍了一下又道:“然后我就好了?”炎荒羽登时结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老人还真的是说到做到,才一天功夫,就已经去将他的方法“传播”了!
“可是,你说的不是这么一敲啊……”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此时柳若兰和柳母已经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了。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库房’穴吗?人家也知道这些穴位,一样敲的——就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折腾也不行!”柳父不耐烦的摆摆手推开三人的围堵,径自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阿羽,你昨天对爸爸做什么了?怎么他今天这么怪……”柳若兰看着老父一脸的悻悻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问老头子嘴里的始作俑者炎荒羽。
见柳母也走去沙发前坐下,炎荒羽迟疑了下,慢慢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个方法是九公教我的,说是可以对老年人的心脉有好处……”他并未直接说出“混沌诀”的秘密,而是含糊了一句。”那方法很难练的,我练了好多年才会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意思是一般人是不可能掌握这一方法的。
“喔……”柳若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炎荒羽身上层出不穷的怪事越来越多,她反而开始习惯起来。此时若有人说炎荒羽在深山老林里吃过传说中的千年灵药,恐怕她也会相信。
听了女儿和炎荒羽的解释后,两位老人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昨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害得我给那个张医生笑话!”虽然明白过来,但柳父仍心怀不满。
“其实那个方法也不能经常用的。”炎荒羽想了想,摇头否定了自己昨天的作为。
“什么?不能经常用?那么好的方法不能经常用?”柳父一听便急了,因为他还想炎荒羽这个奇妙的“天才儿童”给他这把老骨头多来几趟哩!
“是啊。”炎荒羽坐直了下身子,不疾不徐地点头确认。”因为每个人的先天元气是最好的,对于催发人体的生机也是最有效的。我昨天那样做,只是以外在的力量暂时替您激发出来已经退萎了的先天元气而已,那毕竟只是外来的辅助力量。”停了停,他看看柳家三人,暗想不知自己说得够不够清楚,他们到底能明白多少。
“但经常这样做的话,就反而会产生相背的作用。那先天元气会过于依赖外部的刺激,而这对您这样的老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那该怎么办才好呢?”毕竟多年夫妻,柳母一听便紧张地追插进来一句。
“哦,我想老伯……不,是爸爸……”说到这儿,炎荒羽停了下来,感到颇有些不自在。须知他自小以来就不曾以这样的称呼喊过人,今天头一回喊出来,心里煞是别扭。
柳家二老一听他这声称呼,倒也突兀了一下,待看到女儿一脸的笑容,还对他们微微点头,便知道是她的意思了,当下心中也着实欢喜,忙一前一后地“哎”了一声回应。
柳若兰忙对炎荒羽连使眼色。炎荒羽何等的机灵,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便紧跟道又喊柳母一声:“妈——”登时两个老人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好!
一番亲热后,四人重新平静下来,炎荒羽才又接着说了下去,此时他已经感觉自然了许多。
“我刚才想说的是,爸爸应该做一些适当的活动,然后我再给他象昨天那样治疗,当然药还是要吃的,只不过最后量会逐渐地减少下来——这样子做,我想爸爸就会很快好起来的!”炎荒羽尽自己的努力把话描述得清楚一点。
“哦,是这样啊……”柳若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那阿羽你说爸爸他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做什么样的运动才适合他呢?”炎荒羽心中暗暗着急,心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一时暗怪九公为何不肯教自己医术,老说些不疼不痒的方法,一点都不实用……
“这个么……”炎荒羽绞尽脑汁,突脑中灵光一现,忙道:“有了,以后我就教您一种呼吸的方法好了!这种呼吸方法对平抑心火很有好处的。”当下便在三人的追问下,将“混沌诀”中关于调心平脉的初步呼吸方式细细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让新认的义父做给他看,直至认为正确了才罢。
重新拥有一个家庭的感觉令炎荒羽着实感到幸福,尤其是有了一个“爸爸”,更让他不自觉地兴奋。
一连几天,他除了学习,就是同新的父母相互了解、融合。由于他的谦恭勤奋以及着意孝顺,两位老人很快便把他当作家中一员,接受了他。且因家中自小就只有柳若兰一个女儿,故而对炎荒羽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出色儿子格外的喜爱,一时间那欢喜的程度令柳若兰都有些嫉妒了。
至于柳若兰,更是天天都笑盈盈美滋滋的。经过炎荒羽的爱情滋润,整个人也焕发出惊人的艳色!本已成熟的胴体更是丰满迫人,举手投足、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少妇那熟透了的撩人风情。炎荒羽对她的悉心呵护,令她沉浸到了无边的甜蜜之中,辅导炎荒羽学习及同他疯狂地做爱,都成了她最大的乐趣,完全占据了她所有时间——一直抑郁的爱情终于重新发生了井喷,令她终日迷失在同炎荒羽的相亲相爱中……
精于世故的二老当然看出来女儿的变化,也从房间里偶尔传出的淫声浪语猜出两个孩子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来柳若兰先前的车鉴,二来两人实在喜欢炎荒羽,便心照不宣地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很少出门的老夫妻俩甚至改变了习惯,经常心有默契地结伴出门,以给两个孩子以更加的亲热空间。
柳若兰很快便觉察出父母的意思,更形肆无忌惮起来。后来干脆从偷偷摸摸发展到直接搬到炎荒羽的房间与他同床共枕,过起了同居生活,几番柳母有事找时都撞见她赤裸着身体同炎荒羽缠在一起。久而久之,一家人虽不明言,却都承认了彼此间这种奇怪的关系。
这天上午,两人刚亲热过,便听到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是妈妈……”炎荒羽轻捏一下若兰姐姐那因频繁吸吮而变得紫胀膨大的乳头,提醒她道。
“喔……妈,是你吗?门没锁,您进来吧!”刚刚经历过连番高潮,柳若兰娇躯酸软无力,也顾不上形象难堪和羞涩掩饰了,就这么敞着胸怀,有气无力地出声道。
门一开,看到女儿和义子炎荒羽如此淫靡的情状,柳母登时老脸一红,说话也打结了:“你……你们——对不起,我先出去吧……”一边说一边欲转身逃出。
“别……妈您别走,您有什么事吗?”柳若兰急唤住母亲,红着俏脸,抬眼娇嗲地斜睨了炎荒羽一眼,炎荒羽忙会意地将被子拉上,遮掩住伊人裸露的粉肩酥胸。
“哦……也没什么事,是你爸爸要我告诉你们,阿羽上学的事情有眉目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吧……我走了!”柳母说时目光一直低垂,不敢看眼前的羞人风光,说完后便急急忙忙地转身逃也似离开——不过临走关门时却细心地替这对小冤家把门锁反扣上了。
“瞧你……都是你害的,又给妈妈看到了……”门甫一带上,柳若兰便重新如八扑鱼般缠上了炎荒羽精壮的男体,那娇音中如带了蜜糖一般的甜腻。
炎荒羽嘻嘻一咧大嘴,在她玫瑰般娇艳的唇瓣上亲昵地啜了一下,尔后被内沾满秽液大手重重地拍在她粉懒弹颤的隆臀上,笑道:“还不起床?爸爸有好消息哩!”
第六章署平一恶
晚饭后不久,二人出现在署平最大的“聚英娱乐港”。
“阿羽,过两天你就要去上学了,今天姐姐跟你在这里好好地开心一下。”嘴里说着,柳若兰紧紧地挽着炎荒羽骼膊,乘电梯向“娱乐港”楼上的保龄球馆行去。
“嗯!那姐姐想教我玩什么呢?”听说有得玩,炎荒羽自是兴致勃勃,电梯一到头,他便四处张望起来。
“呵呵,到地方你就知道啦!”柳若兰说着脚步放快,拉着他轻捷地跑动起来。炎荒羽受她感染,心情也充满了兴奋。
“呀,不会吧,这么多人……”柳若兰张眼望去,不禁乍舌轻呼。
三百道的保龄球大厅居然绝大多数球道都有人占着!
“生意竟会这么好,真是想不到……”她连连摇头叹道。
“姐姐,我们就玩这个滚球吗?”炎荒羽看着这些人持球滚动的样子,天真地问道。
岂知话刚出口,一边便传来一阵轻笑,间中还有人窃语:“什么呀……看那个土包子,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说这个是滚球……”接着便又是一阵肆意的怪笑。
见炎荒羽仍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柳若兰早红了脸脖,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姐姐,她们笑什么呀?”炎荒羽不解问道。
“阿羽,快不要说了……我们到另一边去……”柳若兰说着臊脸红脖地急拽炎荒羽向走道的另一头走去。
身后留下一片掩饰不住的哈哈大笑。
虽然炎荒羽无意中丢了自己的脸,但柳若兰却未责怪他。她之所以要带炎荒羽带这种娱乐场所,其目的也正是欲洗去他身上山里人的一些习性特点,开拓他认知世界的视野。
柳若兰选好球道,要了些饮料后,便着炎荒羽随她一起脱去身上的风衣,伸展几下肢体。
为了到这里来玩,她专门拉着炎荒羽去店里买了两套白色情侣运动装,此时风衣除去,立时将两人一刚一柔的优美躯体毕现出来。
柳若兰固是因着连日来美满的情事,滋润得原本就成熟惹火的曲线更显得惊心动魄;而炎荒羽那比例完美的身躯在运动装的衬托下,更形狂野脱跳而具有爆发力!
旁边人的视线立刻便被二人绝美的搭配给吸引了过来,一时间暗中啧啧羡叹之声不绝于耳。
柳若兰听在耳里,心中的骄傲和甜蜜不知多甚,那看着炎荒羽充满张力举止的美眸简直欲灼热喷火,心中更油然生出一个念头:即便同阿玉一道嫁给阿羽,也未必是件不可以考虑的事哩……炎荒羽方才一路走来一路看,已经略摸从那些正在掷球的人那里知道一些“滚球”的玩法,及至若兰姐姐按下计时器,说可以开始时,他手指扣着的球已顺着滑道滚了出去。
“阿羽,爸爸找的那学校离家远的很,姐姐也不能经常去看你,去了以后你要自己多注意点身体,知道吗?”柳若兰一面看看球道,一面嘱咐炎荒羽。停顿一下,滑步矮身将手中球掷出后,她直起身来,抹抹额头沁出的细汗,微喘着继续说道:“以后每周周末的时候,姐姐会去学校接你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团聚一次……”
“嗯,我知道了。”炎荒羽应了一声,心中颇有些难过。想到很快又要离开这个充满温馨的新家,他便有些兴味索然,手中的保龄球把玩了好一会儿也没掷出去的意思。
“怎么?心里不开心吗?”柳若兰觉出他心中有事,忙拉他在身边椅上坐下,递给他一听果汁,询问道:“是不是有些舍不得离开姐姐?”
炎荒羽被她这一问,鼻头一酸,眼睛登时湿润起来,垂下头来默不作声。
见他情绪低落,柳若兰也难过起来:“阿羽,其实姐姐也舍不得你走——爸爸妈妈都舍不得你走啊……可是你总要上学的,不然以后对你发展不好……你明白吗?”说着眼中掉出泪来。
炎荒羽见一滴晶莹从身旁落下,心中一愕,忙抬头看她。见若兰姐姐如自己一般,秀眸中也是湿漉漉时,便知她心情同己,不觉伸出大掌,从椅下紧紧握住那冰凉绵软的玉手,四目相对下,两人竟一齐痴了……“怎么?两位玩得不爽吗?”一个单薄的男声从身边不远处响起,将沉浸在心灵默契中的情侣惊醒过来。
炎荒羽和柳若兰同时皱眉,不悦地将目光转向那个不识相的男子身上。
随那男子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年轻貌美的女郎——炎荒羽看出,这两名女子正是刚才笑话自己的人。此时这两女正面露讥嘲地看着他和若兰姐姐,不过看若兰姐姐时的眼神却分明透着浓浓的妒意。
见炎荒羽和柳若兰默不作声地冷冷看着自己一行三人,那男子脸上颇有些尴尬。
此时炎荒羽却心中奇怪——这人莫不是有病?虽然这室内灯光充足,但也似乎没有必要在眼睛上戴一付墨镜吧?
“鄙姓李,两位打扰了!”这男子说着摘下了脸上的墨镜,神情倒也不失大方地冲炎、柳二人点点头,那气势颇为倨傲张狂。
“这是我们龙泰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李成龙李先生!”那紧贴“李成龙”右手边的红衣女郎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对二人道。
不说还好,一说姓“李”,炎荒羽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妈的,又是一个姓李的,怎么姓李的看上去都没有一个象是好人,都是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
心里想着,炎荒羽目光落在那李成龙卷长的头发上,暗自不爽。
“哦,原来是龙泰的李先生,”柳若兰面无表情地淡淡回道,“不知李董事长有什么事情吗?”那语气中殊无半点那两个女郎预想中的惊诧。
“你!你竟敢对我们李总这么说话……”那李成龙左侧的绿衣女郎一直未插话进来,此时见柳若兰如此冷淡,自以为找到了一个献媚主子的好机会,忙不迭地娇声斥道。
炎荒羽登时勃然大怒!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敢对自己最尊敬疼爱的若兰姐姐这么说话!
他“呼”地一下从座位中站起身来,双目灼灼如欲择人而噬的凶豹一般怒瞪那个绿衣女郎,双拳握得指骨“噼啪”直响,全身涌出阵阵野性凶戾的煞气!
“妈呀!”那两个女郎突见面前这个男人象换了个人似的,竟忽然间变得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登时吓得失声惊叫,本能地往那李成龙的身后躲去。
李成龙却也着实被炎荒羽突如其来的煞气给吓住了,竟也连连后退了两步,脸上浮现惊惧的表情。
“哼!你这女人说话客气点,我们跟你们并不认识,凭什么要对你们好言好语!”炎荒羽重重地冷哼一声,正欲跨步上前,进一步教训这二女一男时,却被柳若兰在后面拉了下衣摆,制止住了。
“阿羽,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吧!”柳若兰向他丢了个眼色,从椅上起身穿好风衣,同时也把炎荒羽的搭在臂间。
“怎么?有没有兴趣大家来玩上几局?”李成龙见眼前的猎物要跑,眼睛一转,忙提出一个建议。
见若兰姐姐要走,炎荒羽狠狠瞪了李成龙一眼,不再理会他。
那李成龙骄横惯了的——一向以来,除了极少数几人,在署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让他下不来台的!当下心中恶念陡生,不声不响地向大厅一角点了下头。
炎荒羽突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姐姐,你等一下……”他轻轻拉了下若兰姐姐的衣袖,示意她看看四周。
柳若兰抬眼四顾,登时心往下沉,脸色也变了。
“阿羽,我们快走!”她低声吩咐炎荒羽,同时脚下也加快了步调。
“哼!”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炎荒羽和柳若兰同时止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四周正慢慢走来几个衣着随意的彪形大汉,正好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二人几处退路。
“一共八个……”炎荒羽心里暗道,“比上回要多……”他开始动起如何脱身的脑筋。
柳若兰心知事情不妙。
这个李成龙她是知道的——其实署平人都知道他。
表面上,李成龙的身份是“龙泰集团”的董事长,但在明里暗里的传闻中,他同时也跟黑社会的交往极为频繁。据说有好几起大案都有此人的份,但每次警方查证时,都因他同官场上层关系极为密切而不了了之。自己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回来后同学碰到闲聊时,仍时不时能听到这个的“光辉劣迹”。
她不禁心中有些发慌。
因为自这个李成龙走上前来主动打招呼时,她便知道这坏蛋对自己不怀好意,因此简单地回应他两句后,便想拉阿羽赶紧避开。哪知他竟然还提出什么一起打球的建议——这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她可不想同这个署平人谈虎色变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却不那么简单了,因为这家伙居然还带了保镖……“怎么?不给面子吗?”李成龙阴恻恻地说着慢慢跟了上来,撕下方才还温文尔雅的面具,他一脸阴冷地威胁道:“今天我可是兴致高得很哪!难道这位小姐不肯赏脸吗——还有这位小哥,也想阻本人的兴致不成吗?”
此时那八个人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然后便装作一般闲人的样子溜达起来。但从他们走动的位置即可看出,那合围之势却是一点也没有松懈——显然是经过了这方面的专门训练,这种方式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又能够充分地挟制对手。
就在炎荒羽思忖应该怎么动手时,柳若兰忽轻笑起来:“怎么?李总就这么有兴致?那好啊,你想怎么比呢?”说着她竟转身施施然走回了坐位。炎荒羽愕然之下,虽不明白她这是为什么,却也只好跟着她走回转去。
着炎荒羽在身边坐下,柳若兰似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一只纤手放进了他的大掌中。
炎荒羽登时大惊!
原来柳若兰放到他掌中的柔荑居然沾了一手的冰凉的汗水,那玉掌分明还在微微地颤栗!
他立刻明白了她再次折返回来的原因——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说,同“醉夜欢”酒吧里的那些人是同一路货色!
炎荒羽的心立时紧张起来,他不再言语,只紧紧地握着若兰姐姐冰柔的小手,将自己的热气输送给她,以安定她的心神。
“呵呵,容易得很啊。”那李成龙笑笑,脸上重新恢复了先前的骄纵,“叭”地打了一个响指后,立即便有一人递了一张软椅过来扶他坐下。
“我看你们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他好整以暇地看看面前的一男一女,心里一面想道:“妈的,这小子的艳福还真不浅,居然泡到了这么绝色的女人……”一面作出和气的样子道:“这样吧,凡是游戏,就一定得有奖罚规则,不然实在没趣得很。”说到这里,他欠了欠身子,似在斟酌用词,停了下,他又道:“我想我们不如这样开始游戏——我们打五局球,五局三胜制。凡赢过三局以上者就算胜利!至于奖罚嘛……”他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柳若兰因气愤而变白的俏脸,不再说下去。
柳若兰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人无非是想逼她以自己的身体作赌注!
“什么奖罚?”炎荒羽毕竟年少,兼之不谙这都市里的险恶人心,便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柳若兰登时娇躯一颤,心中泛起绝望,暗道阿羽呀,阿羽!你怎么这个时候接他的话茬呢?你真是要害死姐姐了……炎荒羽不知怎的,忽然间,似乎感应到了若兰姐姐心里想的东西,一时间大吃一惊!眼睛登时瞪大了一倍有余,惊骇地看着柳若兰。
柳若兰心有默契地对他点了点头,那深若碧潭的眸子里蕴满了无奈的幽怨……炎荒羽心中顿时一片冰冷,知道自己无意中闯了大祸。
果然,只听那李成龙拍掌哈哈大笑起来来,连身边的那些人也都“嘿嘿”地附和笑着。
“好!问得好!那奖品很公平——”他突将身子前倾,目光直逼炎、柳二人,缓缓说道:“奖品就是她——和你!”说着手分别指向他身边的红衣女郎和柳若兰。
若非柳若兰有先见之明,死死地掐住他的手心,炎荒羽便会立时暴跳起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无赖可恶!竟然敢打若兰姐姐的主意,莫非他不想活了不成!那山野恶劣环境造就的刚烈令炎荒羽再无法忍受自己女人被人觊觎的侮辱,他恨不得立即将眼前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恶人杀死!
“你胡说什么!哪个要你的女人作交换!”在柳若兰明显的压制下,他终于只是暴叫了一声。突地,他感到掌心一阵刺痛,眼尾扫去,才见到有一丝血痕从收紧的五指间流了出来……他猛抬眼看向若兰姐姐,却见她满眼凄楚,心里顿时软了下来,知道她这全是为了自己,不想他因一时的冲动而铸下大错。
他这一声大喝不要紧,立即将附近玩球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一时间目光纷纷望向这里。
“看什么看!各人玩你们的去,再看,休怪老子不客气!”那几名保镖见李成龙脸色一豫,慌忙气恼地呵斥那些有心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中有人认出李成龙,登时一吐舌头,缩了回去。不消一会儿,“李成龙在那里”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保龄球大厅,一时间,原本在附近玩球的人纷纷起身,要么就此离开,要么胆大一点的转移到距离这群人稍远的球道去继续。
“很好,你说的很对,”李成龙却丝毫也不见动怒,反而笑了起来。”她一个是比不了你的女人——这样吧,如果你赢了,我这两个女人都归你——这样总可以了吧!”说完目光凌厉地瞪了一眼身边两个妖娆,将她们的哀怨生生逼了回去。
炎荒羽简直被眼前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给气晕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男人,竟然一点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女人——要知道,他身边的那两个女子也是人群中很漂亮少有的了,他怎么还会想到别人的女人呢?
“你……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女人!”他气恼地对李成龙喝道。
“哦?不要女人?那好,我这里完全可以更换奖品条件——十万怎么样?如果不行,就二十万!怎么?答不答应?”说到这时,李成龙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隐隐闪动杀机,心道若这小子再不识相答应的话,决不对他客气!
“不——”出乎他的意料,提出反对的居然是那个令自己垂涎的美貌女人!“你不觉得二十万太少了吗?起码也得一百万吧!”就在他诧异时,那女人竟说出了更令他吓了一跳的数字!
看着柳若兰那吹弹得破,几乎显得透明的娇嫩肌肤,以及那弹力运动装下颤巍巍不住晃动的胀耸玉乳,李成龙一咬牙,终于心一横,狠声道:“好!就这么办!若我输了,我出一百万!不过……”他忽露出邪恶的笑容,淫猥地看着柳若兰耸挺的胸前,低低道:“如果你输了,可就是你的人啊——到时候你可也不要后悔啊!”
炎荒羽听着二人的对答,心里震骇无比,心里早没了主意——若是里外抱着一拼的想法,他还可知道怎么去摆平那些保镖,可现在若兰姐姐居然和这个恶人达成了一致的协议,这叫他如何是好呢?
“姐姐!你不能跟他比的,你比不过他的!”他终于忍不住骇然叫了出来!因为刚才从这伙讥笑他的人跟前走过时,他看到这个戴黑眼镜的家伙每次掷球都能击出全倒,这是若兰姐姐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呀!
柳若兰听他这样叫,芳心忽地一下颤悠,心中暗叫,阿羽阿羽,你还是心疼姐姐的啊,不愿姐姐被人欺侮啊!今天姐姐确是需要你保护了呀,只不知你能不能做到了……“错了,阿羽你错了,”柳若兰的面容渐渐平静了下来,孤注一掷的想法使她在危急关头平静了下来。看着炎荒羽焦急不解的样子,她轻轻摇摇头,继续道:“不是姐姐跟他比,而是你跟他比!”顿了顿,她一字一句地道:“姐姐把她自己交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保护她了!”
炎荒羽登时一股热血上涌!他终于明白了若兰姐姐的意思,双眼立时模糊起来……“好!”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不再言语,转而面对李成龙,目光灼亮地盯着他看,似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一般。
李成龙一时被炎荒羽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心道,这小子的眼睛怎么恁地有神,看得老子心里直发毛,从没有人能让老子这样的……“啐!”他突重重地吐出一口痰沫,摆脱了炎荒羽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重新骄横起来:“既然说‘好’,那我们就开始吧——可别怪我李总不提醒你小辈,这一百万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输了的话,你的美人儿也要归我的!”说着“倏”地坐椅上弹起,随手接过身边绿衣女子递过的保龄球,牢牢扣住,然后眩耀地摆了一个优美标准的投掷姿势,将手中球平稳地推掷了出去。
全中!
四周立刻爆发出一片轰然叫好声!
柳若兰的心直往下沉。
因为她知道,炎荒羽的球技决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刚才她二人玩时,他便准确性极差,甚至还远不及自己。
她不禁暗暗后悔,不该冲动说出让他替自己比赛的话来……“呵呵,怎么样?小子,该你来了!你是不是也来个这样的全中啊?”完美的第一击,立刻将李成龙心中的所有迟疑完全驱散,他自信这个只知“滚球”的乡下小子绝对掷不出象他这样水平的球来!
见他得意地蔑视自己,炎荒羽反而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确掷不出象这个恶人这么高水平的球来。
不过他并不怯退。
轻易怯退从来不是他炎荒羽的性格。
看着李成龙骄横得意的脸,他的心镜里倏忽间浮现出此人刚才投掷的每一个动作,并将那每一幅画面进行静止、回放。
“姐姐,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赢的!”炎荒羽轻舒一口气,傲然转身对若兰姐姐说道。他对自己多年苦修的“混沌六知”具有完全的信心!
“不过,还烦请这位李……再掷一次好了,我想喝口水再来,可以么?”出于谨慎,他还想再偷看一次他的动作。这样说着,他表情轻松地从若兰姐姐手中接过果汁,细意地品咂了一中——唔,好甜……柳若兰见他忽然间变得自信无比,心中虽不知他到底有多少把握,但对他层出不穷的本领已经见怪不怪,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因此刚才她才灵触一动,会想到让他代替自己比赛——不过现在看他这样自信的样子,好象这小家伙又有了什么古怪的本领要出现了……这样想着,柳若兰的心虽然仍悬着,但已经多多少少要好过一些了。
不出意料,李成龙又掷了个全倒。
在一片嘲笑声中,炎荒羽从椅上悠悠然起身,然后走到球道边,拣起一只同李成龙所用相同份量的保龄球,在手里摩挲了一遍,然后才细心细意地将指插入,拎起。
并没有什么特别花哨的姿势,他就这么慢慢地走到球道边,蹲下,抬手,掷出。
全中。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啪、啪、啪”
寂静中终于响起几声单调的鼓掌声——却是李成龙发出的。
“呵呵,想不到你果然运气不错,居然也得了个全中!”李成龙故作大度地带着鼓起掌来,周围的党羽也忙附和地发出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炎荒羽脸色平静地回到若兰姐姐身边,迎向她强忍激动泪水的情眸,温柔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重新拉起她的小手握住。
“阿羽……姐姐刚才把你手弄破了——掷球的时候痛不痛?”柳若兰见面并未祝贺炎荒羽,而是歉疚地问他伤痛。但这种问候却是比任何祝贺都要华贵的奖赏。
炎荒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地握着那只柔软娇嫩的玉手,两眼隐隐有些泛红……再两局过去,李成龙终于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他妈的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掷球都是那个不变的姿势,偏偏每次都能同自己一样打出全中?难道如此不规范的动作也能打出好局来吗?这小子不会全是靠的运气吧……其实不单是李成龙,便是他的一干党羽手下,也对有出现的这番情景大惑不解,一时间面面相觑,实不知事情竟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不行!”李成龙终于耐不住叫了起来。众人视线忙一齐转到他身上。只听他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样比下去不是办法——得加局数!”
柳若兰本来见炎荒羽掷得如此之精、之妙的好局,心中庆幸终于可以避过眼前的危机,岂料李成龙突然来这么一下,登时忍不住出声抗议:“我反对!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李成龙被佳人一斥,顿时颜面大失,省悟过来:眼前还有美人在场哩!一时间胀得面红耳赤,不知进好退好。见自己那班手下个个如呆头鹅一般愣在那里,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这些笨蛋!你们……老站在这里傻看什么?还不快滚一边去!”可怜那帮手下无辜被责,却是一点也没办法,只好诺诺唯唯地稍退到不远处。
“没什么,你还想比多少局都可以的。”炎荒羽此时冷冷地插话进来。见李成龙面露喜色,他一伸手,制止了若兰姐姐焦急欲诉,继续淡淡道:“不过你得先把你的一百万拿出来放在这里!”
“什么?你敢说老子没钱给吗?”李成龙经先前一役,早没了矜持的风度,一边抹汗一边骂了出来。那两个身边的女子自是互相不甘落后地一番吹捧,令他好不受用。
“这我不管,”炎荒羽哂笑道。”我不是本地人,又从来不曾认识过你,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钱呢?除非你把钱放在这里,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再同你比的!”他斩钉截铁地掷出这番话来,然后便冷冷地看着李成龙。
“你你你……要是老子不把钱放在这里,你又能怎么样?”李成龙气昏头下,口不择言地耍起赖皮来。
“嘿嘿,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的手下弟兄今后会怎么看你这个不讲信誉的老大,我就不知道了!”炎荒羽语中带刺地讥他道。他说这些话时,已经为若兰姐姐留了一手。他主动自认非是本地人,一是考虑到新认父母及若兰姐姐的安全,二是想到自己反正到时候要去外面上学,不一定会遇到这些恶人,便索性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了。
“你……”李成龙登时泄了气。对他们这些混黑道的人来说,钱固然很容易打动人,但若想拢络人心的话,信誉才是最重要的。炎荒羽这番从山里小伙伴间厮混中得出来的经验,恰好击中了他的要害。
“是呀,李总……我看还是打电话……”说着,李成龙身边那红衣女郎惴惴地从贴身小包里摸出一只手机来。
“你——十分钟内给我把一百万现金送来——就在‘聚英’楼上的保龄室!”李成龙不耐烦地一把抢过身边红衣女郎递过的手机,快速按动号码接通电话,然后声音略有些嘶哑地对电话另一端低吼道。
“啪”地一将手机掼在桌上,他怒视着炎荒羽,恨恨道:“怎么样?这总可以了吧?我们再比十局怎么样?”
炎荒羽一听头便大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一开口就是十局!
十局!
天哪,这得比到什么时候啊……他已经在心中暗暗把李成龙定位在疯子的位置上了。
他知道,即便再比一百局,结果还会是一样——就同那个玩牌的骗子一样。
对他来说,一旦找到了这掷球的关窍,那么只要再把所有的要领固定住就可以了。
同普通人状态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况不同,炎荒羽只消在掷球时,调整体内的混沌真气,然后以意识主动发动六知,将所有运动中所需的力道、角度、时间相对固定在一个极小的变差范围内即可,而这种变差对于保龄这种运动的准确需要性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因此,才会出现他始终都只用一个姿势,然后每次都在同一个运动轨迹打出全中好局的奇迹来!
钱很快送来。
比赛也很快结束。
倒不是因为十局全部都比完了,而是在接下来的几局比赛中,李成龙只勉强打出几个全中,以后便是一塌糊涂,而把炎荒羽的积分算算,即使后面的比赛不比,李成龙也不可能赶上了,因此无须等到十局,比赛便提前结束了。
看着那一男一女离去的背影,李成龙瘫倒在软椅中,已经全然没有了丝毫的色欲。
他并不是心疼钱,一百万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令他颜面扫地的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最有把握的娱乐领域里输得这么惨……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蓦地,他猛地睁大双眼,浑身剧震!
他的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炎荒羽掷球时的情景来——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他禁不住惊得倒抽一口气!
因为他忽然间发现,那个小子掷出的每个球,好象都是在前方刻好了一条轨道一般,那球滚动的轨迹没有一次是两样的!这等于在说,那小子掷这么多局球,每次的用力、角度、旋转都是一模一样!
他突然觉得这间保龄球大厅里一片寒冷,里面的暖气好象没有开似的。他突地打了个寒噤,猛地从软椅上跳了起来了,声音颤抖地催促手下人道:“快!快回去——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说罢急匆匆带头离去。
他那些手下人见他脸色青白,神情更象是见了鬼一般,不明白仅输掉区区一百万,老大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没过多久,署平便有流言传出,说是“聚英娱乐港”是专门整治恶人的地方,凡是恶人去那儿,一定会被神仙显灵收去一百万云云。故事传得活灵活现,转述的人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在那个地方的保龄球道上有神仙划的一道印子,只要打到那个轨印上,就能得全中……一时间,“聚英娱乐港”的生意竟离谱地兴旺起来,其中的老板更是趁机降低价格,声称对全社会开放,使得整个娱乐港最多人的时候差点给挤爆!甚至都有不远万里而来,以在这里打一局为纪念的……
第七章栖隐玄秘
“殁情峰”,相传一千年前有数对情侣在此葬身而得名,关于他们的故事,这么多年以后,版本已经不同的人而产生很多种,只是关于此峰的象征意义,千年争论下来,却始终只有两个:一个是美好的结局,一个是凄惨的悲剧。
这段时间以来,平安县文化局的鲁开兴一直都不太顺利,先是局里在人员调整时,好死不死地将他调到了局下属的“利源文化传播公司”担任一个可有可无的行政牯理;紧跟着才结婚不久的老婆又红杏出墙,在他发现后,又大吵大闹地要跟他离婚。更令他烦心的是,最近以来,家住乡下的老父突然染上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病,而他跟那可恨的女人离婚后,多年的积蓄也在她有预谋的准备下席卷一空——连证据都没有留下,令他无法追回。
现在,他就在县城大街一处偏僻的小店里一个人饮闷酒。
时间已经很晚了。
“该死的天,怎么这么冷……咳咳……”鲁开兴猛地一仰首,将酒盅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透过喉管,呛得他连连打咳。
甫一入夜,寒风便发出“呜呜”的低鸣,提醒人们寒夜的不易渡过。
鲁开兴此刻的心情一如这冬夜的寒流一般的冰冷,只觉得杯中之物是最好的伴侣——只有它,才能浇热他心中的冰块……一杯接着一杯,不多会儿,他面前的一瓶酒便快见底了。
“呀,怎么喝这么多啊?要喝死人的……唔,是一斤装的哩……”一个低沉略哑的男人声音从耳边传来。
“……”鲁开兴只觉头痛欲裂,虽然有心想看看这个在最潦倒的时候关心自己的人是谁,但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更遑论抬头了。
“喂!你们怎么能任由他喝这么多?这么冷的天这样喝会死人的你们知不知道!”男人对着店里骂着。
“唉,我们也不想卖啊……只是这人他非要喝,我们怎么也拦不住——他说要不给他喝,明天就往菜里撒耗子屎,坏我们的生意,这样讲我们还怎么敢拦他啊……”是店老板的声音。
“哦……他说这样的话也太不应该了,有心事怎么能影响到人家做生意呢?”那男人听店家这么一说,也对鲁开兴有些不满了。
“唉,算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心里也不舒服——他老婆刚跟人跑了,老子也生了重病……他也难啊!师傅您放心,等会儿我们会把他扶到里面睡的,决不让他冻着回家!”店老板不住地叹息道。
“哦,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们了……这样,他的酒菜钱我来替他付吧!”男人主动向店老板道歉。
“这倒不用了,他已经付过了,我们还得找他钱哩!”店老板推拒着。
“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不容易想得开?一遇到事情就摧残自己的身体,真是可惜啊……”男人又感叹道。
“是啊是啊,现在人的压力太大了,看看报纸电视新闻,每天都有好些人自杀的……”店老板显然赞同男人的话不迭声地附和着。
“唉~~是呀,最近到庙里烧香祈福的越来越多了……好多人都想在年前求个好的来年哩!”男人又道。
“这话说得是,我们家过两天也要去哩!”店老板忙跟道。
“那你去‘栖隐寺’吧,那里的佛菩萨据传都很灵的,好多人遂愿后都在那里还愿呢……”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热望。
“对了,师傅您还说得跟我们想的正好一样!我们正是要到‘栖隐寺’去哩!”店老板立刻视男人为知己,声音也兴奋了起来。
“唉,要是这个可怜的人也能去去就好了……”男人又叹道。
……鲁开兴神志彻底糊涂前最后在脑海中留下的三个字便是“栖隐寺”……站在山脚下,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往山上虔诚地行进,鲁开兴的心头也不知不觉地变得神圣起来。
“是呀,看这么多人去,一定很灵验的吧……”他心里想着,仿佛幸福距离自己仅这一山之遥,精神也一阵地振奋。
“这么多卖香的铺子,买哪家的好呢……”面对自山门起一直蜿蜒至山顶庙宇的兴旺香铺,鲁开兴有些犹豫不决。”到底买哪家的香烧更灵验呢?”他心里直嘀咕。
要知道,以发生这许多事以前,他可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形势比人强,在一番搏杀、遍体鳞伤却仍一败涂地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自己的命运。
“喂,师傅,请一束平安香上去烧吧!会保佑你全家平安、夫妻美满的……”一个妇女热情地抓着一束香向他推荐。
什么?夫妻美满?笑话!老子都他妈的没老婆了,何来“夫妻美满”之说!分明是个骗子!罢罢罢!这家的肯定是不能买了,再到下一家去看看……“这位师傅,看您印堂发亮,最近一定喜事连连——来,请这束香回家,包你发大财!”又一戴眼镜的小胡子向他推荐。
靠!老子现在都快赋闲了,还能发大财?最近诸事不顺,还印堂发亮?我呸!
鲁开兴心里骂骂咧咧地转身便走。
一连走了好几家,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尽说些好听的——都是想骗他钱的家伙!
心里想着,他索性一咬牙,不再花时间在路上,径直往山上快步走去。
“哎呀,山上的东西一样的,要贵好多哩!师傅你在这里请香一样的……”又有人来招徕生意了。
哼,只要灵验,再贵老子也认了!
鲁开兴铁了心不再流连,一门心思赶路。
一心赶路下,没多会儿便到了山顶。
虽说昨夜寒风凛冽,但今天的天气却格外的好。阳光普照,加之爬山,鲁开兴到达山顶时,只觉浑身野外沁出了一层汗,头上腾腾的不停出升起热浪,日光映照之下,那地上影子的头顶上也是袅袅地直冒烟气,看直煞是有趣。鲁开兴注意到自己影子的异状,不禁咧开嘴来傻笑,心道自己这样,岂不成了电影电视里那些神神怪怪的超人侠客了吗?这样想着,心里越觉开心,连日来郁闷的心情竟也为之一振,心头的沉重平白轻松了许多。
在庙里转了一圈,又请了几柱“比山下贵许多但灵验”的香束烧了,再恭恭敬敬、有模有样地学那些信徒磕头礼佛若干匝,他的感觉便象从此得到神明加庇一般,踌躇满志起来。临走时,他又骄傲地往那“功德箱”里塞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他看到别人都是扔叮当作响的硬币,故而自我感觉高人一等)。
重新回到三面无遮无拦、焚烧香烛的“香鼎方台”,极目远眺,远方都市的喧嚣半些儿也无,有的只是云云雾雾,一片迷离,看去甚是开阔坦荡。鲁开兴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似乎一切的不如意均在这刻淡却了许多。一时间心潮起伏,暗忖:难怪那些从前的道人高僧都可以清心寡欲,潜心修行,在这种地方生活,确会涤荡人心垢秽……正感叹自己仍须下山回家,重返红尘俗事时,忽听得身边几人擦身而过,一面低低喁语:“不知道活菩萨今天要讲什么……我们赶紧去听吧,不然迟了又有好些功课跟不上……”
鲁开兴心下讶然,暗想: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什么“活菩萨”吗?看看那几个人向山寺一隅走去,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突地跳了出来,当下不觉脱口而出叫道:“几位请等一下!”说着便紧脚向他们跑去,一边跑,一边继续喊叫招呼。
那几人终于明白过来后面这个看去有些疯颠的男人是在叫他们,便一齐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鲁开兴,不知他意欲如何。
“你们……你们几位刚才说的那个‘活菩萨’,是怎么回事?”鲁开兴气喘吁吁地跑近,心里暗叹自己终日坐办公室,太缺乏运动了。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老太太和蔼开口道:“喔,我们说的是这里的‘本证’师父。”鲁开兴注意到,这位老太看去有些象是几人中带头的,因说话时,其余几人都以尊敬的眼光看着她。
“本证”?唔,是标准的和尚名字……鲁开兴立刻以他那个阶层人特有的思维分析起来。
“那……我也可以跟你们去看看他吗?请你们几位引荐引荐?”鲁开兴不禁对这个他从未认真接触过的领域产生了兴趣,便进一步提出要求。
那几人又互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我们也正要去师父那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还是那个年长的老太太点头笑应道。
穿过几进青砖铺就、砖缝中塞满青苔的舍间小道,鲁开兴一行人在一间简陋的瓦房前停了下来。那瓦房更是爬满发黑的青苔,虽然是寒匀,但那屋顶墙缝间尢丝丝缕缕地拖挂着藤蔓——这些草蔓非但未使整间屋子显出一点的破败,相反,还予人以清幽雅致的感觉。
“呀,是赵居士啊——还有马居士!哦,陈居士也来啦!今天你们可是来迟喽……”瓦房门洞开着,里面的光线很暗。就在鲁开兴眼睛尚未适应内外的明暗转变时,已经从屋里抢出了一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边欢笑着招呼他们,边拍着着手,显出未经矫饰的由衷欢喜。受她感染,鲁开兴顿时心河中也漾起了愉快的涟漪。
跨过门槛儿,一脚踏进屋里,猝不及防下,鲁开兴一脚踩空,低头前倾下险些跌倒。登时胸中无名火起,嘴一动,便差点骂出来,总算他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硬是生生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呵呵,怎么?是不是很生气啊?”那引他进来的年长老太太看他一脸的尴尬,面容和善地笑安慰他道:“不用这样,我们每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是这样呢!不过后来就知道,这其实已经是修炼的第一步了——只有第一步踩空,以后才会步步小心啊!”
鲁开兴听着这充满玄机的话,只觉心头一震!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一般,竟一时胸臆窒塞,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再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出乎他的意料,这屋子里面居然十分的干燥,全不同外面的阴湿。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抽湿干燥一类的设备吗?他心中暗忖,一面不自觉便四下张望起来。可惜他只见到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大旧方桌,四壁挂着描绘佛经故事的卷轴,墙脚排放着长短椅子,其余便是空空荡荡一片了。
“不用看了,这间屋子的位置很好。”那老太太仿佛又看出了他心里所想,笑着跟他解释:“当初师父选址的时候,这间屋子正好处在整座‘殁情峰’的阴阳气眼正中——冬暖夏凉,常年都十分的干爽宜人哩!”
鲁开兴听得不禁乍舌,心道事情还真的玄乎起来了!什么“阴阳气眼”,怎么我堂堂一个文化高材生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别是故作玄虚吧?不过这间屋子倒真是很干燥,还是有点儿邪门的……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已经随着那老太太的带领,到屋子一个边角长椅上坐下了。
“怎么?师父还没出来?”老太太一坐下,便向旁边先她来到的人问了起来。
“是啊,今天一早,师父就在里面了……”对面一个中年男子对老太太欠了欠身子,面色恭敬地回答道。
“怎么?还是因为他吗?”老太太忽神情专注起来,眼睛也睁大了,环顾四周问众人。
“是啊,还是他。不过据说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所以宏师父让我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还说今天要是成了的话,师父要给我们每个人都作一次祁福哩!”
“真的?那太好啦!”老太太顿时面露喜色,与她同来的那两个同伴也是欢欣不已。
“是啊是啊,我们都开心得不得了哩!要不是宏师父要我们随缘,我们都要打电话把家里人都喊来沾光呢!”屋里的气氛立即热烈起来,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件事。
鲁开兴正听得一头雾水,懵懵懂懂不明白时,身边的老太太已经转向了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慨然叹道:“想不到你这么好福气,第一次来,就能接受师父的祈福——真是啊!”
鲁开兴虽不大明白她说什么,但有人说自己福缘深厚,自然是好事,而这正是他今天专程赶来烧香拜佛的目的呢。他的心情愈发地好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重新恢复了先前各人做各事的情景。
鲁开兴原先就是坐办公室的,那“坐功”自是了得,常常是一张报纸一杯茶水坐半天。但现下却没有这两样宝贝,叫他如何能忍受这般长时间枯坐呢?再坐了一会——足足有两个钟头,他终于坐不住了,看看身边的老太太已经闭上了眼睛,手里套着一串佛珠,一面一颗一颗地捻动,一面嘴唇不停地无声蠕动,似在念念有词,心下更觉郁闷,便索性站了起来。
“怎么今天要这么久呢……”那老太太似乎也有些耐不住了,停下了捻珠的手,睁开了眼睛,轻轻奇怪道。
“是呀老人家,怎么要等这么久的时间呢?”鲁开兴忙接口道,他实在害怕老太太再闭上眼睛,在这里可没有其他的人同他说话。
“是呀,怎么这么久呢?”老太太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一时惊动了同屋的其他人,大家纷纷开始活动起来。
“是啊,好久了呢!”
“不知道今天行不行啊……”
“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是,怎么宏师父也不出来呢……”
……众说纷纭下,鲁开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他’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为他一个人,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晾在外面呢?‘师父’也未免太偏心了吧!难道这么多人不如一个人重要吗?”
当真是语惊四座。
一屋的人都给他这一说,均瞪大了眼睛,目定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屋子里如断电的唱机一般,瞬间静了下来。
睽睽众目下,鲁开兴只觉浑身都被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分辩道:“不是么?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有孩子,还有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说着他转向那引他进来的老太太,岂料那老太太如同见到鬼一般忙不迭地起身躲了开来,避开他的视线。
鲁开兴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立的境地,感觉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再欢迎他。
正踌躇要不要走,忽听身后侧门一响,人未出,声先闻:“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一声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原本屋内等得有些焦躁的众人立时平静了下来,个个脸露欢喜,一齐从各自座位上起立躬身,似预先排演过一番,齐唰唰恭声迎道:“师父您好!”
在众人的唱喏声中,一位形容清瘦、头戴厚棉僧帽的老和尚步履从容地从那侧门中走了出来。
说也奇怪,鲁开兴先前还有些浮躁不安的心神,在见到那老和尚的脸后,立刻便安定了下来,一股景仰之情跟着油然而生。
“这就是他们说的‘活菩萨’了……”他心里暗暗想到。
从外貌看去,那被众人称做“活菩萨”的本证和尚除了双眸有神、眉尾轩长、腰板笔挺而外,实在没有什么比一般老人更特别的地方。然而即便如此,鲁开兴仍感觉他身上洋溢出的恢弘气度十分的慑人。
“呵呀,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大家都错过了中饭吧?宏补——”随着本证呼唤,门外传来“哎”的一声,紧跟着鲁开兴便见到一个平头塌脸的小和尚拖着清水鼻涕,端着一只盛着几碗菜蔬的盘子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
“师父,我去厨房了……您赶紧上座吧!”那叫“宏补”的小和尚嘻嘻笑着,避重就轻地分辩道。
鲁开兴不禁皱了皱眉,心道这个小和尚果然滑头可恶!居然将一屋子的人晾这许久,而且还……还不讲卫生——原来此时他正好见到那宏补“唏嗦”一下将那拖至嘴边的清水鼻涕吸了回去,还以僧袍棉袖胡乱地在口鼻擦抹!
鲁开兴登时觉得一正反胃。
“怎么?师父,他没出来?”似是发现少了一人,众人又围着本证和尚疑问起来。
又是“他”!
鲁开兴心中着实不悦,心道为了区区一个人,让这么多人饿肚子不算,现在竟老师父都出来了,这个家伙还没出来,当真架子大得可恶!
似乎注意到他数变脸色,那宏补小和尚突挤到鲁开兴面前,猛地在他胸前猛地捶了一记,不及防范下,鲁开兴登时连退了好几步,正心头火发,欲破口大骂时,却见小和尚嘻笑道:“他不出来,任是谁都别想吃饭——就是师父也不行!”
鲁开兴顿时气噎,脸胀得通红,竟一时不能说出话来。
“宏补,你不要这样子,这样不好……怎么,这位施主好象是第一回来?是哪位居士的功德呢?”本证排开众人,走至鲁开兴面前歉声道,说着又回身看看身后那群居士。
“是……我……”那引进鲁开兴的老太太在人群中声音畏缩颤抖地答道,在众人嗔怨的注视下,早没了先前顾盼自得的样子。
“哦……”本证看了她一眼,却依然温和地笑道:“大家姑且不管吃不吃饭,都先坐下来吧!”说着深深看了鲁开兴一眼,转身走回桌前,带头在餐桌正位坐下。
这时原先进门时招呼鲁开兴的那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转过身去,从后面椅子上拎起一大挂金灿灿的香蕉来,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和尚面前,躬身道:“师父,这是孝敬您老的……”
“哦?很好呀!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先吃根香蕉垫垫肚子。”本证师父重又站了起来,却招呼众人坐下。
虽然很挤,但每个人还是坐下了,鲁开兴也脸色难看地坐了下来——心中早将那个神秘的“他”骂了不知几十遍。
见众人都坐下了,本证师父从自己座位走出,绕到众人身后,每掰下一根香蕉,放到一人面前,便要轻唱一声:“回向一个~~福报一记~~童叟无欺——……”
鲁开兴看到,那些本证和尚的信徒们在听到这番话时,一个个闭目合什,嘴里跟着老和尚念同样的内容。
待一圈香蕉散完后,鲁开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发觉这香蕉竟然不多不少,正好每人分得一根!
这一惊非同小可!
哪有这么巧合的道理!
“好啦!这次的祁福结束啦——你们得好好感谢阿炎哟,这可是他带来的。”只听得宏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一面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对老和尚道:“师父,我去走菜了。”
本证师父含笑点点头道:“嗯,我看阿炎也差不多要出来了,你就去吧!”
什么?祈福结束了吗?就这么绕一圈,念两句不伦不类的话结束啦?祈福就这么简单?
鲁开兴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香蕉。
天啊,难道自己以后的福报就靠这根香蕉了吗?不会吧……看着众人恭恭敬敬地剥开各自面前的香蕉,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放,鲁开兴只觉这是一场闹剧。
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还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活菩萨”!还跟着这群老老少少、莫名其妙的人到这个地方来,搞得到现在肚子还饿着……不理其他人那种细嚼慢咽的吃法,鲁开兴三两下撕开香蕉的皮,两口便将其吞落肚去!
看他这样吃法,众人均面露鄙夷之色,却没有人出声,仍自顾自地慢慢吃着。
“其实每个人入门的底子都不一样,先入门的应该帮助后入门的,不应该随便轻慢每一个人啊!”正在鲁开兴心中对众人存有抵触时,宏补又端着一只菜盘走了进来,不过一进门,便开口说出了这段话。
鲁开兴一听,登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他直觉小和尚这话有所指,而且很可能就是针对他的。
“宏师兄教训得是,我不应该对这位先生存有轻慢心的……”随着宏补小和尚的话音落地,一名中年妇女站起身来,恭声自检道。说完后,她又转身对鲁开兴道歉:“对不起,先生。刚才我不应该对您存有鄙视我慢的偏见,请您原谅……”
她这一说,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给鲁开兴道起歉来,一时间反而弄得鲁开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心道这些人果然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这世上还会有这种傻子,连心里对别人有偏见也要主动说出来道歉的呢……不过这时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令他颇为讨厌的“他”,原来是叫做“阿严”。
众人重新安静下来后,鲁开兴的心情也好转了些,想想心中仍有的疑问,便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对了,我想麻烦诸位一个问题——那个‘阿严’是什么人?好象蛮神秘的……”
听他这一说,众人顿时笑了。
“阿炎他没有什么神秘的呀,只是普通人一个啊。”那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主动笑言道。
这时老和尚忽然面色一整,站了起来,对一桌人道:“阿炎有点事情了,我进去看一下——对了,你们还是先吃吧,不用等他了!”说毕向众人欠欠身,转身走进那扇侧门。
鲁开兴不觉一愕,目光不自主投向宏补小和尚。宏补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嘻嘻一笑道:“我刚才是说着玩的,阿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呢——刚才我那样说,只是因为今天的饭菜往厨房下单下迟了,所以才……嘿嘿……”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头。
鲁开兴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再看桌上其他人时,却见每个人都象是很习惯这宏补这样丢三落四,并未显出特别的表情来,仍你说你的我笑我的。
见鲁开兴表情发怔,那个将他引进来的老太太心有不忍,便同旁人换了个位子,坐到他的旁边,跟他说道:“这个阿炎可是师父很看重的人呢……”说着便一五一十对他说起有关“阿炎”的故事来……听完老太太说的故事,鲁开兴怔怔地发起呆来。
他感到自己完全进入了一个充满玄奥的神秘世界。
老太太并没有说出那个叫“阿炎”的(老太太在桌上划给看了这个罕见的姓氏)多少事情,她只是说了一下在这里每个居士都知道的故事。
那还是阿炎第一回来这里见本证法师的时候。那一次,她们一众信徒都带了丰厚的供品来孝敬老和尚,唯有阿炎,当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浑身上下都是泥水,更让所有人侧目的是,他竟只拎了一蓝水淋淋的野菜——这大冬天的,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石头缝里找到的!
就在每一个人为之皱眉时,却见本证大师居然脸现肃容,起身到内室重新换了一身的正规大红袈裟,然后出来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阿炎的供养,并语重心长地对其他人说:虽然你们所奉看起来要比他丰厚得多,但是他却是奉献了个人所能得到的所有,因此从这个意义来说,他的供养要比你们从前以来所有的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宝贵得多!从此以后,这个阿炎就经常到这里来看老师父,他并没有正式皈依,但老和尚却极其看重他,只要他来,总是要单独同他交谈好长的时间……一蓝野菜,竟然会比所有人长期以来的供奉都要来得贵重!
这是种怎么样的换算法则呢?
这又是什么理论逻辑呢?
鲁开兴一方面觉得这种事情太过荒谬,但同时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有种感觉,认为这其中似乎蕴含着他无法领会的道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佛法吗?
难道这就是他从来都不相信的唯心世界吗?
直至那老太太碰了他一下,提醒他开始吃饭了,他才回过神来,不过这餐饭却是食而不知其味……侧门里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嘿,他们出来啦!”宏补首先从座位上跳起来,满面欢喜地搓着手道。
所有人都立即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同时转向侧门。
一老一少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中走了出来。
刚一见到那个众人口中神秘的阿炎,鲁开兴便不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呀!这个叫阿炎的少年人好晶亮清透的眼睛啊!
那阿炎随便向他这里扫了一眼,他便产生了整个人都被他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
鲁开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呵呵,这么多人呀——不过很不好意思,今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啦!我要赶着下山有事哩!以后再见吧!”那阿炎笑意融融地朝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脚一步不停地转身跨出了正门门槛。
“呀~~就这么走了?”众人纷纷起身,露出失望的神色。鲁开兴一瞥眼间看到,那位容貌清秀的青年女子分明眼内隐隐有晶莹在闪动,那脸上的表情极是难过压抑……“好啦!大家继续吃饭嘛,不要停下来——天气太冷,菜也冷得快哩!”本证大师笑说着让众人就坐,那脸上现出由衷的喜悦。
“怎么?师父,阿炎的事情解决了?”宏补惊喜地看着本证轻叫道。
本证大师也未说话,只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问题。
“呀,阿弥陀佛,总算解决啦!真是不容易呀!”宏补急双掌合什相庆。
“师父,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阿炎要解决的是什么事情啊?”一个弟子斗着胆子代表众人问道。
本证看看他一眼,却摇了摇头。忽然间,众人发现,老和尚竟有些意兴阑珊,神情变得低落起来,顿时人人提起了心,不知是否刚才的问话触到了他的禁忌。
“好了好了,大家吃完斋饭后就赶紧下山吧——师父刚才已经祁过福了,若没有其它的事情,大家今天就到这里吧!”宏补似是明白老师父心里在想什么,便起身向桌上众人打拱请回。
众人都知这小和尚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却是老和尚认定的转世罗汉,这里凡事都由他拿大半的主意,此时见他这么一说,便知道应该回去了。好在已经得到了佛爷的祈福加庇,也算不虚此行了,因此便纷纷主动起身告辞——这里的斋饭实在油水不足,还是尽早下山去祭五脏庙吧!
众人一走,鲁开兴一个初来之人自不好再勉强留下,便也只好随他们一同下山去了。
多少年后,鲁开兴早已时来运转。每当想起当年的这段影响了他一生的往事时,其它什么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模糊难辨,单只有那双亮得动人心魄的眼睛,总会在他眼前不停地闪动,且时间越久,那感觉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