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蝶舞大唐春(全本)-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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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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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蝶戏江南第九十七章妖异媚惑


她和我对视片刻,终于抵不住我的目光,轻微的点下头,闭上了美眸。一朵红晕爬上她白析的面颊,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终于噙住了那柔软香嫩的双唇,那份温润直击我大脑深处,我晕乎乎的沉醉于那份温柔中、、、、、、

緾绵中不觉时间的流逝,我们就那么拥抱着接吻,低声说话。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说出那么多的情话,曾经我认为那种话有辱一个男人的自尊,但我说了,说了很多,又一点也不觉的那些话伤什么自尊。我更没想到我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有耐心,竟能抱着她这么久而没有起邪心,后来我曾想那么好的机会,我稍使些手段就可以彻底得到她了,但这想法一从心中升起,我就感觉那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是对我自己的亵渎。

最后是阿碧将我们叫醒,因为谢贤古在等我,已经等不及了。

谢贤古见我的地方,仍是他上次见我的那个书房,我进去时他正坐于书桌前抚摸着一把黑色剑鞘,白银吞口的宝剑,脸上一副凝重的沉思表情。

“弟子拜见谢师!”我在门口做揖道。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笑道:“哦,林生,你来了,进来坐!”他招呼我在他一边坐下,然后把手里的剑递给我,“林生你是习武之人,看看这把剑。”

我接过了,呛的一声拨剑出鞘,剑身明亮如一湾秋水,我弹指一敲,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余音嗡嗡。

“好剑!这就是谢师要弟子带给姚大师兄的宝剑吗?”我将剑合上递还给谢贤古。

他接过剑,面露微笑,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我听的一愣,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怎么还可以说不是呢,不解他话中何意。谢贤古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疑惑与不解,却交没有解释,对我微笑一下,接着感叹道:“你大师兄他现在手里太缺一把可用的宝剑了!”

我心下更是奇怪,谢贤古手里这把剑虽然好,但也不是什么绝世宝剑,这种剑以姚崇的地位,他想要十把也能轻松弄到,何至于缺的要谢贤古来托我给他带。

“来,林生,为我研墨,我给你大师兄写封信,你带给他。”谢贤古吩咐。

我忙起身帮着将纸摊开,兑水将墨研好。谢贤古提笔凝思片刻,沉吟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给他一句话罢。”

说罢低头运腕,我看见纸上这一句话是:“元之,送你一柄利剑,善用之,以匡扶社稷!”我知道元之是姚崇的字。

谢贤古写完即将纸折起,装入一个信封。

我疑问道:“谢师就只写这么一句么?”

“就这一句就足够了,元之会明白我的意思的。”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道,“哦,对了,他早已知道有你这个师弟,所以不必再在信里介绍了,你到洛阳后,可以直接去找他。”

“大师兄已经知道我了?”我疑问。

谢贤古笑道:“对,锦胜回陇州时路过洛阳,我已让他带信将你的情况向元之说明了。你这次赴洛都之行,定须用借用元之之处,我已交待过他,他会鼎力帮你的。”

哦,原来这样,我说谢贤古怎么着也该在信里提我一句,让那位功成名就的大师兄照拂我一下吗。

“林生你到洛阳后要尽早去拜会你大师兄,洛都不必扬州,朝廷也不比你那个江湖,其间的凶险机关与疲谲诡诈不是你这未经宦海之人能体会得到的。你大师兄他久在中枢,宦海沉浮二十几年,对各种事情都已有丰富经验,你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当会对你大有益处的。”谢贤古向我叮嘱。

我垂首道:“弟子会牢记谢师教诲。”

谢贤古向我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严厉,“林生,为师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虽然好男儿自当为功名而奋勇进取,但绝不能为功名所累,成为功名利禄的奴役。为功名你可以适当的灵活变通,但绝不能卑躬屈膝,阿谀权贵。锦婕的理想夫君要有为天下社稷而不惜自身利益的男儿气魄。为师这话林生你明白吗?”

我点头沉声道:“弟子明白,请谢师放心,弟子或会力有不殆,但断不会成为阿谀奉承之徒。弟子当歇力不负谢师和小姐厚望。”

谢贤古面露微笑,“我相信林生你的为人,好了,起程在即,你定有很多事要准备,我就不多留你了。这剑和这信你拿去罢。”

我接过宝剑和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告辞离开。

回蝴蝶居的路上,我在马车颠波中一遍遍的审视手里这柄白金吞口的宝剑,回想着和谢贤古的谈话还有他写给姚崇的那句话。今天谢贤古有太多的东西让我想不明白,对此我感到不安,以致无瑕去回味和谢锦婕相拥密语的那份甜蜜。

一路沉思,直到马车在蝴蝶居门口停下,我才脑中一亮。谢贤古送给姚崇的所谓利剑,原来并不是我手中这把宝剑,而是指我这个人。他要我和我的江湖势力成为姚崇手里的一柄利剑。

谢师啊,原来你并非甘于淡泊,您的手早已伸入了朝廷。只是您和姚崇想用我这柄剑干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我稍一思索即大致明白了谢姚二人,或许还有更多人的心思。心里不由发出一声苦笑,想不到我尚未踏入朝廷即已卷入了武周与李唐的大统之争。可现在我还尚未完成对江湖的控制啊!

不想这些了,一切到洛阳再说吧。临行之前,我确是有很多事要办。

“明天我们就起程,王叔和雯雯随我到洛都,另外查姑娘也要同行。玲儿你打算怎么办?是留在扬州大发车行,还是回淮阴总坛你父亲那儿?”吃饭时我问关玲。

关玲用筷子捣着碗里的饭沉默不语,接着突然抬头望着我,眼睛发亮,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没等她开口立即道:“带你一起到洛阳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我不是去游玩,而是去科举。”

关玲眼中的光彩淡了下去,噘噘小嘴,望向了雯雯。我说道:“别看你雯雯姐,她是何大哥我的贴身丫头,当然要带在身边。”

关玲把头低下了,嘟囔道:“我也想做贴身丫头。”

我和雯雯王武不由莞尔,我笑道:“玲儿别这样,何大哥又不是不回来,要不明天你随我一起上船,我把你带到淮阴你父亲那儿吧。”

关玲点点头,不情愿道:“只好先这样了,我下午去问问乐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那好,顺便替我向二叔告别,我要到子城官署办些事,恐怕没时间到车行了。”我说道。关威是护送查忆萍等来到扬州的,现在仍在大发车行。

丁忘忧离开后,扬州官署仍是由六曹分司其职,但做为六曹之首的司功参军方令言无形中成了一州的最高决策者。找到他时,他正和司户参军扬安,司仓参军程节在议事,看得出来方令言这段时间很忙,但也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头很足。

“不好意思,打挠大人了。只是晚生明日便要启程北上,参加今秋大考,却仍有很多手续未办,故不得不来麻烦方大人。”司功参军兼管学校,我得先从他这儿报名,领到证件,才能参加科考。

方令言笑道:“哦,丁大人走时有过交待,何公子的事我记挂着呢。我这就着人给何公子办。”

他叫来一个属官,带我去办各项手续。我忙谢了,随那属官离开。事情办的很顺利,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我知道这是张说,丁忘忧,谢贤古等好几人的面子在使然。现在这扬州六曹皆丁忘忧一手提拨,在其属下任职多年,不同程度的受过丁忘忧的恩惠,是以对丁十分忠心。

就在离开子城时,我突然意识到扬州刺史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应该有个关系不错的人担任。因为沈家,还有线人网总部红粉书院都在扬州,对扬州官府的依赖性很大。以前丁忘忧在,一切自然没关系。但现在丁忘忧致仕,这个位子就悬了起来,虽然沈家和李夫人他们与方令言等六曹的关系早已十分密切,但若朝廷派来一个二张一系的党徒,那升仙教的势力岂不很容易向扬州渗透,那就有得我头疼了。

接着到了红粉书院,我就将这个担心给李夫人说了,她却满不在乎,“公子放心,我师傅在扬州任上近四十年,沈家和我们的根基没那么容易被动摇的。再说朝廷挑选新的刺史人选也得征求师傅的意见,应该不会弄个对我们有敌意的人来坐这个位置。而且新人到任,诸事不熟,也还得依靠方令言他们六人。”

听她如此说我放心了些,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

李夫人道:“公子也不算多虑,多想些总是好的。公子这次到京不妨打听一下,可能的人选,早点认识一下,把关系拉上。”

我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李夫人微笑一下,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我道:“这些钱你带上,我知道你到了洛都会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我接过一看,是二十万两。心知明月楼和红粉书院收入不菲,这些钱不算多,便谢过收下,其实我已经从吴谦那儿榨到了五十万两银子做盘缠,但钱不嫌多,多带点总是好的。和李夫人也无须客气。

“公子是打算明天就起程罢?各项事务都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夫人问。

我答道:“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我是想和夫人商定一下我离开后咱们的联络问题。”李夫人微笑道:“这个公子放心,忆萍以前常伴查先生出行,对这个很熟悉,只要她在你身边,我收到的江湖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公子及时知道的。”

我笑道:“那就好,有劳夫人了。另外许君绝的事有些眉目了,夫人留意一下扬庆的行踪,一有消息就着人送到城外黄河帮遗孤黄义生黄鱼儿爷孙那儿,沈家知道他们住的具体位置。还有,许君绝在其师傅史枪被杀后是被一个和尚给收留了,据他说他现在的枪法能如此之高全赖那和尚之力。夫人看一下能不能查到这位高僧,能调教出许君绝这样的人才,这位高僧定也不俗。”

李夫人点点头,“扬庆的事,我已让穆师弟布置下去了。但公子你说的这个和尚可有什么线索?”

我回忆着昨天许君绝说的话,沉吟道:“这个和尚有一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他终生不言不语,现在他已经死了。”

“死了?那我们还有查他的必要吗?”李夫人问。

我答道:“有!因为他的那个心愿现在成了许君绝的心愿,好像是件非同寻常的事,我想帮许君绝完成它。”

“我明白了,为了一个心愿一生不言不语,这样的怪人的应该不太难找。”李夫人微笑道,眼中闪着睿智的目光。

“别的没什么事了,小蝶呢?”我问。

“在密室里,公子自去找她罢,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我让李夫人自便,便起身朝那地下藏着一个宫殿的院落走去。

“谁?”我刚进入暗门,便听得这声吆喝,一把柳叶刀横到了我脖子处,让我忙用二指夹住刀身。

“是我!”我说着,手上使劲把暗处的人震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相貌粗鄙的中年妇人,正是那天随小蝶来时见到的两人中的一个。

“原来是何公子啊,奴家不知,请公子恕罪。”她的声音倒挺细。

我微笑道:“无妨,小蝶呢?”

“在里面!”

大厅里沈小蝶和喜儿正摁住高宁的头在强行给她灌什么药,黑乎乎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小蝶一手帮喜儿按头,一手拿碗往高宁嘴里灌,脸上带着邪恶的笑意。另一名中年妇人手拿皮鞭站在一边微着观看。

高雅身带镣具,斜躺在一边,惊恐的看着自己妹妹被灌药,她嘴角有湿痕,看来是刚被灌过。姐妹二人都是几近全裸,仅腰间转着一块羞布。灯光中,二人那洁白的肌肤正泛着妖异的粉红,配合身上道道鞭痕,竟是诡异的性感。

看到大厅里这幅情景,我心里感叹,还真是邪恶的魔门啊,像月宗这样,魔门的名声不臭行吗?但眼前的香艳景致却让我的视觉得到极大满足,心里也没有一丝反感,反而是升起了一股欲火。

小蝶灌完了药,松开高宁,将碗一扔跑到我跟前喜道:“何大哥你怎么来了?怎么样?”她炫耀的指着高氏姐妹给我看。

我摇头微笑道:“不怎么样,还要按着头强灌。你给她们喂的什么药。”

“嘿嘿,是好东西,增强她们的体质,给喜儿练功准备,也能让她们的皮肤变得更敏感。何大哥,我们到里面去。”她转头让喜儿继续做下面的训练,拉着我的手到了里面上次我们到的那个房间。

我心里正有邪火,抱起她就压到了绣榻上。一番激烈亲吻后,她喘息着按住了我伸向她腰间的手,“还不行,师傅说我那武功要再练一个月,现在做那事身体好。”

我停了下来,喘着气从她身上翻开。她又反爬到我身上,笑吟吟道:“你是不是很想要?玲姐不是已经住到蝴蝶居了吗,雯雯姐也回来了,你怎么还这样?”

我笑道:“想你罢,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你啊!”

沈小蝶听我如此主大为高兴,喜笑颜开的在我脸上连亲了好几下。继尔似是颇为烦恼,“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不练那什么武功了,我也好想要何大哥。”她说着就把我的手往她腰间拉。

我一整容道:“别,这可不是儿戏,我们来日方长,你的身体要紧。”扶她坐起,止住了她。心里暗道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李夫人既然禁止她现在行房事,那就自有她的道理,恐怕不仅仅是练不成武功问题,我知道月宗那些稀奇古怪的功法,说不定还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沈小蝶噘噘小嘴,埋怨道:“都是师傅要我练这什么武功!”她眼珠一转,“要不把喜儿叫来,或者把那两个贱货拉来?”

我不由笑了起来,沈小蝶这小魔女的大脑还真是与众不同。伸手将她抱到怀里柔声道:“不用了,何大哥抱你一会儿就行了,以后好长时间都不能抱你了。”喜儿那媚娃现在还太小,而且看得出李夫人相当看中这个徒弟,我要现在给她破了身,影响了她将来的成就,李夫人还不把我骂死。那高氏姐妹是要做月缺神功的鼎炉的,用来练功之前,要尽量屯积她们体内的性欲,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碰。我对这三个女人也不着急,反正都是我的。待喜儿练月缺神功之时,要我护持,到时自然可以借机将她臣服,顺便也能在高氏姐妹身上完成师傅的遗愿。

我这么想着,脑海里不由泛现出喜儿那天生媚相和高氏姐妹泛着妖异粉红的丰腴娇躯,龙王挣起身来,小蝶立即感觉到了。向我诡笑着把手伸了过去,接着头也俯了下去、、、、、、

卷二蝶戏江南第九十八章河畔丽影

:-72:49:00:5724

南门外码头,淮帮的大客船泊在岸边,岸上很多将要出行的客旅正在和前来送别的亲友依依话别。其中不乏北上赶考的士子,我就是其中一个。

昨天晚上关玲回到蝴蝶居告诉我今天淮帮有船从扬州起航,关威父子也要乘这条船回淮阴,要我也搭这条船。

李夫人,穆风,扬雷等昨晚就和我道过别了,他们都不适宜和我在公开场合接触。沈啸天又已经离开扬州,是以岸上为我们一行送行的只有沈伟程沈小蝶兄妹和大发车行的扬大发,关威叮嘱了扬大发几句,又和沈伟程打了个招呼,就上船了。挑着行礼的王武也跟着上船。

沈小蝶站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不舍得放开。小丫头看上去十分难过,眼里泪光盈盈,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我一番好哄。

“好了,别难过了,何大哥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过个月儿四十的,不就又可以见面了。”我心里对她也是颇为不舍,但还是微笑着安慰她。

“那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不要在外面呆时间太长了。还有,你一定要记得每天都想我几次。”她柔柔的说道,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乖顺。

我心里顿时也感到柔柔的,微笑道:“那当然,何大哥当然要每天都想你,一定会尽快赶回来。你在家里可要跟着师傅好好练功啊,等何大哥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沈小蝶脸微红了一下,定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乖巧的点点头。

“好了,去和你玲玲姐她们道个别吧,我和你大哥说几句话。”我向她柔声说道。

她点点头,很有点无耐的松开我的手。走向我身后的关玲,雯雯和查忆萍。

沈伟程一直看着他妹妹和我微笑,看我支走了沈小蝶望向他,向我笑道:“兄弟你放心吧,这边的事有我们呢,你安心参加科考就是,大哥希望你回来时,已身带功名,成为江湖人真正的何公子。”

我微笑道:“谢大哥吉言!那矿上的事就全劳大哥您费心了,我已经吩咐我赵叔一切听大哥的调度。”

沈伟程点点头,“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等兄弟你回来,那边说不定已能够见到效益了。”赵成陪着赵升还有沈家的人已经进入矿区对赵升说的那个大金矿进行了实地勘查,现正招摹人手,准备正式开采。淮帮负责的是开采冶炼后的分散运输,是以暂时还不用加入进来。

“那样感情好。”我笑道,接着道:“对了,岳父大人回来后,不管结果如何,请大哥通过小蝶师傅那儿通知我一声。”我心里挂念着沈啸天南行的结果。

沈伟程点头道:“我会的,兄弟你就放心吧。哦,船马上就要开了,你们快上去吧。”

我扭头一看,船客可都已经上了船吗,下面尽是送行的亲友在向船上挥着手。查忆萍和雯雯也正在向船上走去,沈小蝶还在登船处和关玲在叽咕些什么。

我在送行的人群中扫视一眼,仍没有发现那个我希望看到的身影,心里便觉有些失落落的。不想让沈伟程注意到我的异样,向他一抱拳道:“大哥珍重!”转身向船上走去。

缆绳解开,我感觉到船身的晃动,已经启航了。站在船舷处,向岸上沈小蝶和沈伟程挥手,我仍企盼着那个美丽的倩影能够突然出现在我的目光中,但一直到船行渐远,岸上送行的人已在视野内变得模糊,我仍是没能发现谢锦婕的身影。岸上最后一个印入我脑海的情景是沈小蝶停下向我们挥舞的手,转身伏到了沈伟程的怀里。

我心中升起对沈小蝶离别的愁绪,更有没见到谢锦婕的失落。她知道我今天要离开的啊,怎么没来送我呢?

船行过处,河水向两边分开,却又很快的合到了一起,荡起波波涟漪,在初升的朝阳里闪闪发亮。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惆怅。

关玲,雯雯和查忆萍站于我身后。看我心情沉重,关玲以为我是受离愁别绪所感染,安慰我道:“何大哥别难过了,你要是想小蝶妹子,早点回来就可以了啊!”

我听得出她话里暗含酸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边的查忆萍微笑着道:“公子确不必难过,谢小姐也许凑巧有事没能来送您。”

我惊异的望向她,她竟能看出我的心思。看到我的目光,她脸上微红一下,转过了头去。

“啊,何大哥你是在等谢姐姐啊?对呀,她今天怎么没来送你,你告诉她你今天要离开了吗?”

我长叹口气,“我告诉过她了,但也许真如查姑娘所说,她凑巧有事罢。”

客船进入运河主航道,河内水质清澈,朝阳下波光潋艳。两岸御道扬柳,倒影依依,更显水面幽碧。景色虽美,然而我却无心欣赏。又想起我星宗宗内的魔煞之说,谢锦婕就是我的魔煞啊!否则以我的精神修为,她如何能如此的挠乱我心境?一粒微石,打破了我那原本平静不波的心湖。对沈小蝶和关玲的追求,我每一时刻都在清醒的品味着那猎艳那刺激的美妙感觉。可对谢锦婕,我自己先乱了,已无力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

突然一阵悠雅的琴声缥缥缈缈的传入我的耳中。

“何大哥,你看那边!”关玲惊喜的叫了起来。

我顺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岸上,垂柳荫下,谢锦婕一袭白衣,面朝河水,姿态闲雅的坐于一张石桌后,桌上放着一张七弦琴。琴音即从她那双纤纤素手间流出,飘过河面,飘进我耳中,泌入我心田。一时间我只剩下了激动和惊喜,静止在那儿不知所措。

“谢姐姐!”关玲挥着手叫了起来。

我看见谢锦婕望向我们这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站在她身后的阿碧和满叔正满脸欢笑的向我们这边挥手。他们已经看见站于船尾的我了。我忙挥手回应。

“何大哥,我让他们把船靠过去吧。”关玲征求我的意见。

我摇头道:“不用了,你谢姐姐选在这儿送我们就是不想和其它陌生人见面,你去我行礼中把那张你谢姐姐送我的灵音琴拿来。”

关玲唉的一声,跑步到舱里去了。

虽是逆流而行,但船速仍然很快,当我把灵音琴拿到手里,岸上的琴声已变得遥远缥缈,几不可闻。我手抚灵音,目望远处的白色丽影,突然就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揪住,感动的潸然泪下,却没能弹出一个音符。

船行的更远了,那个白色的倩影也在视野里模糊起来,渐渐远去,消失于无尽有杨柳深处。我静坐船尾,河的下游远处,我视线所不及的垂柳荫下,我心爱的女子在为我抚琴送别。

***

傍晚时分,客船在高邮湖畔一个颇具规模的码头处停了下来。在这儿还要再上一批乘客,这个小镇已进入淮帮势力范围,关雄到过这儿,对这儿颇为熟悉,带着关乐和我们到镇上一家熟识的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我因谢锦婕而来的感情波荡已经平复下来,和众人谈笑风生。这儿老板认识关威,给我们的是一个颇为幽静的包间,临窗还能看见远处我们所乘客船上的灯火。吃完饭后大家便都不愿回船,让撤了残席,上了壶茶水,喝茶聊天。

关威见多识广,给我们讲些他经历过的江湖事件。查忆萍能很快分析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揭示出事情背后的故事,让关威谈兴大发。而以前早听过关威这些故事的关玲和关乐这会儿也听的津津有味。

末了,关威突然问我,“林生,你心里对未来几年江湖局势的走向有没有一个大致的预测?”

查忆萍等也把目光投向我,我点头道:“当然有,不过局势多变,任何事先的预测都只能是推测。”

关威点头,接着微笑道:“但以你现在查先生接班人的身份,你对江湖的看法可是举足轻重啊,能不能说来听听,你对江湖可有什么计划?”

我微笑道:“这个没什么可瞒的啊,首先当然是设法清除江湖上的致乱因素,然后再调整各门派的势力范围,使其恢复到升仙教出现前的均衡状态,大家互相制约,共同缔造一个和谐的江湖。”

查忆萍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睑。她听得出我没有和关威把话说全,因为在这个计划里我没有提到我自己,而她心里明白我的目标是打造一个处于我绝对控制之下的江湖,那时,任何一个江湖帮会,包括淮帮,都得执行另一套江湖规则,我自己制定的规则。

关威叹了口气,“林生你说的致乱因素是指升仙教和高家背后的那朵荷花吧,唉,现在真怀念以前查先生在的那些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留意很多方面的动静。”

我眉头皱了一下,以关威和我的关系都要这样,何况那些其它的江湖大豪。看来眼前江湖这大变动前的不明朗局势已经让很多人感到难耐了。必须尽快改变这种状况,让局势明朗起来。

“对了,林生,咱们现在乘的这条船过淮阴后是要沿通济渠继续北行的,其终点是离汴州不远处的一个码头。而汴州现在升仙教控制之下,林生你和查姑娘的身份又颇为显眼,你们要走这条路恐怕会遇到麻烦。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到淮阴后换乘另一艘西行的船,逆淮河西行,到颖口再沿颖水北上,到许州后乘快马两天即可达到洛阳。”关威向我说道。

我望向查忆萍,她点点头道:“何公子你安排吧!”

我带着雯雯,王武和查忆萍本也不惧从升仙教的势力范围内穿过,但我现在是上京赶考,没必要在路上惹麻烦。便听从了关威的安排。

晚上客船继续北行,我没有睡意,便带着雯雯来到甲板上。一会儿查忆萍也走了过来。

我微笑问道:“怎么,忆萍你也睡不着?玲玲呢?”安排的关玲是和查忆萍一个船舱,尽管关玲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我身边。

“我一直不习惯有行船中睡眠,关小姐倒是能睡着。已经入睡了。”查忆萍说着,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雯雯。

我微笑道:“夜风挺凉的,雯雯你回舱里给我拿件长衫来。”雯雯听言离开。

查忆萍望着雯雯的背影,幽幽道:“公子身边这位雯雯姑娘的身手应该不比公子你低罢?所有的人都看走眼了。”

我早注意到这一路上她看雯雯的眼神不对,猜测她已经看出雯雯就是把她从暗魔那些杀手手里救出的那个神秘高手。我不打算在此事上再瞒她。微笑道:“是,论武功雯雯确比我要稍高一点。”

查忆萍点点头,“果然这样,那么跟在我身后杀死那些线人网原来头人的,还有在路上救了我们的都是她罢?”

我从她声音里听不出她的感情,只好点头沉声道:“是她,是我派她去的,我想查姑娘你能理解我的做法,由你们被人袭击就可以看出那些头人一直都是在一些有心人的视线内的,为了线人网的安全,我们必须这样做。”

查忆萍长出一口气,低头道:“我明白,我没有怪公子。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我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柔声道:“对不起,忆萍,我骗了你,我本想把这事永远瞒着你的。我是、、、、、、不得不这么做。”

“我真的没有怪公子,要是我父亲,他也会这样做的。啊!”她说着抬了下头,突然意识到和我站的距离太近,忙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一丝羞意。

我假装没看见,叹口气道:“忆萍你能理解就好。”我早已经把对她的称呼由查姑娘改为更亲密的直呼名字,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一切都那么自然,这让我很高兴。她的相貌算不上漂亮,但她身上那种独特的领袖气质却很吸引人。查庸生离去时曾要我照顾她,我能领会他话语中那隐含的意思,也很愿意将她纳入房内。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电保包】Asus/华硕 N43EI241SN-SL笔记本/I5/GT550/500G/特价中!

“公子,衣服!”雯雯走了过来,要将长衫披到我身上。我伸手接过,看一眼查忆萍道:“忆萍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小心着凉,把这件衣服披上吧。”

我说着将长衫展开搭到她肩上。她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我迅即就退身移开了。查忆萍把她的内心隐藏的很深,我现在还看不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我只知道她对我有好感,但这可能仅仅因为她是查庸生的女儿,她认同了我这个她父亲事业的接班人。天知道她对我有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虽然她今天有两次对我露出了少女羞涩,但那个什么也不能说明。

“谢谢!”她轻声道。

我微笑了,因为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干练味儿,像一个普通的受到关爱的少女。她这只是一会儿,她很快就恢复了本色,抬头向我肃容道:“刚才吃饭时公子曾提到江湖的致乱因素,公子好像认可了关堂主的说法,认为所谓的致乱因素只是升仙教和荷花教?”

我摇头叹了口气,“要是只有这些,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惜那些致乱因素是无处不在的,升仙教和荷花教只是有条件表现出来罢了。试问那个人没有一点野心呢,只要得到诱因,谁都可能成为江湖的致乱因素。”

查忆萍不想我会这样回答,沉思一会道:“公子说的有理。”

我微笑道:“忆萍你是想提醒我除了升仙教和荷花教外要留意青龙会对吧?”

查忆萍点点头,微笑道:“原来公子已经想到了,倒是我多虑了。”

我叹口气道:“不,查姑娘你没有多虑。这些天我越来越感觉到江湖的复杂和管理的艰难,也就越来越佩服你父亲查先生,他能将江湖上的各项事务都理的这么顺。现在江湖仍能保持基本平静,其实靠的还是他老人家的余威啊!”

查忆萍苦笑一下,“可他毕竟是给了公子你一个烂摊子!”

我摇头道:“但他也留给我了你还有你师傅李夫人等这么好的班底助手。有你们在我就有信心克服任何因难。现在威胁江湖安全的不过升仙教,荷花教,外加一个青龙会。升仙教的问题麻烦在其和官府勾结,有深厚的朝廷背景,但只要从朝廷里入手对症下药,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荷花教的麻烦在于其隐在暗处,我们摸不着其深浅,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是自己是想跑出来了,只要它暴露出来,对付着就容易了。最难办的其实还是青龙会,它的实力是所有江湖人有目共暏的,实在太强大了,可偏偏它又一直表现的老老实实,让我们对其无从下手。但我想这只是暂时的,除非青龙会真的没有一点野心,否则它早晚会有所动做的,只要他一发动,我们就能找到下手的地方。等咱们解决了江湖上这三个庞然大物,就可以凭自己的意愿重新划定江湖势力格局,保证咱们手里绝对的实力优势,给各门派以威慑力,让他们不敢产生野心成为第二个升仙教什么的,那时人心自然安定下来,江湖也就平静了。”

查忆萍静静的听着,末了点头道:“原来公子心里早有了全盘打算,虽然霸道,但确是实际可行。吃饭时关堂主问起公子这个问题,公子为什么不如实回答,而是用另一套说辞应付?”

我面露微笑,“这个忆萍你应该明白的啊!”

查忆萍也露出了笑容,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不管淮帮与我关系有多亲密,它终于江湖上的一个个体单位,是我管理江湖的管理对象,管理者永远不会真正将自己的管理手腕剖析给被管理者。

查忆萍理解到这一点,也就从我这儿得到了知遇感和认同感。

卷二蝶戏江南九十九章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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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船到淮阴,其时太阳刚刚升起不久。早已接到消息的关雄已带人在码头候着,接着我们分乘两辆马车回淮帮总坛,也是关玲的家。这次到淮阴,我得顺便去拜访一下关玲的母亲,我未来的岳母大人,关老夫人。

淮帮总坛这所大院子接近闹市区,规模十分宏大。到时只见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的大门朝南洞开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身穿青衣的那些自然是淮帮弟子,但还有很多其它各色人等。关玲告诉我这前院是淮帮一个大马车行。

进入一看,里面更是热闹,来租马车的,让托运货物的等等各种打扮服饰的人物,皆有淮帮着青衣的弟子接着。大院一侧房檐下,堆满打好包的货物,一个弟子在查点统计,另有几人将统计好的向屋里搬去。这些货物不久就会由淮帮的马车舟船运往四面八方。院子另一侧却停有几十辆空车厢,靠墙处却是搭着蓬子,里面或躺或卧,是几十匹漂亮的马儿。

“这儿生意很好吗?”我笑道。

关威在一边微笑谦虚道:“还算可以吧!”

我们一行并没打断那些淮帮弟子手里的活计,他们只是抬头朝关氏兄弟点点头,就又埋头干他们的活了。

穿过前院,后面这个院子没前院大,但正北方的五间上房却十分气魄,房门前和房侧走廊里或站或坐有二十几名淮帮弟子,这些淮帮弟子个个看上去健状精烁,入眼即知是好手。看来这儿才是淮帮枢杻要地。

看到我们一行进来,一群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向关雄关威道:“帮主,堂主!”兄弟二人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关威指着那几间气派的上房道:“这儿就是我淮帮的总部,正中间这屋就是议事大厅。”

我哦了一声,关玲已拉着我向右转,那儿有一个月洞门,她指着门道:“我们住在那边院里。”

跨入圆洞门,只见两个四十几许,身着下人衣着的妇人正腰围围裙,在院里偏西侧的水井井台上洗菜,靠墙处一个丫头正在把刚洗完的衣服往墙上挂,而院角处一个看上去憨实的汉子正在劈柴。整个院子里充满了生活气息,让我心里觉一阵亲切温暖,不由感叹还是有娘好啊,沈家就找不到这么有生活气息的院子,这样看来还是关玲幸福。

“吴婶,我娘和我婶婶呢?”关玲向正在井台上洗菜的那两个妇人问道,但不等人家回答,她已经在院里大声喊了起来,“娘,我们回来了!”

“唉哟,是咱玲儿回来啦!”一个有点沙哑的妇人嗓音,接着只见从北侧上房里由四五个小丫头簇拥着走出来两个妇人。前面那个看上去有六十几许,灰色粗布衣衫,面色微黄,脸上布满皱纹,其间有明显的风吹日晒的痕迹。双眼也已经浑浊,但却透着慈祥温和的目光。后面那个妇人四十几许,虽算不上漂亮,却衣着光鲜,面色白净,看上去颇为富态,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关玲已跑上前去,亲亲热热的叫前面那夫人娘,后面那妇人婶婶。关乐也走了过去,有点木讷的向后面那妇人叫娘。这两个妇人自然就是关雄和关威的老婆了。

早听关玲说她母亲出身于乡下贫寒渔家,幼时定亲定给了同查的关雄,当时关雄尚是一个小渔夫,后来关雄带着弟弟出来闯天下,她便入住关家替关雄兄弟照看老人,直到三十几时,关雄在淮阴站稳了脚跟才将她接了出来,正式完婚。她脸上那些风雨刻痕当就是她在乡下的那段贫寒生活留下的印迹。只是看这老夫人的穿着,敢情老人家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朴素呢。后面看上去富态的那个夫人是关威妻子,等到他结婚时,关家兄弟已有点底子,娶的是一个富户家的小姐。这妯娌两个看上去格格不如,但据关玲说她们同住一院相处的十分融洽。

关老夫人一手拉着关玲,一手拉着关乐,瞅着二人的脸心疼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一去就是近两个月,也不想家。在外面受若了吧?都是你们那没心肝的爹也不知带你们回来。”

我们几人站在这边微笑着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关威老婆看向我们几人,立即注意到了我,拉拉关雄老婆的袖子笑道:“嫂子,别这样,咱玲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看姑爷都给你带回来了,还在那边干站着呢。”

关老夫人抬起头来,望向我们这边,拉着关玲的手问道:“玲儿呀,你爹跟你叔都说你找了个好姑爷,敢情就是这位公子?”她说着就向这边走来。

我忙迎上前跪拜道:“小婿见过岳母大人,给岳母大人请安。”

关玲扶着老夫人胳膊,羞喜道:“娘,这就是何大哥!”

关老夫人弯腰把我扶起来,嘴里说着:“娃呀,别跪,别跪,快起来,让娘看看。”老人拉着我的手,浑浊的双眼盯着我上下打量,直看得我不好意思起来,老人眼里却是喜意渐浓。“好,好,好娃,真是一表人才,我还一直生气他们不跟我商量就把我闺女定了出去,看见你我就放心了。娃你们定亲时娘不在,这次你来可要在这多住几天,娘跟你说说话。”

“唉呀,娘,何大哥要赶快上京赶考呢?”关玲在一边道,眼睛却望着我明显是想我在这儿留几天。

“啥,赶考?不急,不急那一两天,是不是呀娃?”老人仍是拉着我的手,眼睛死盯着我。

我只好点头说是,然后发现一边干活的下人也都围在一边看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看着我,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我虽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现在却也不由得脸红起来。

关威看出的尴尬,上前笑道:“嫂子,你想看姑爷不急在这一会儿,林生这次来肯定让你看个够。但你看我们还有几位客人,都是走了一路了,不能老让大家都站在院子里啊!”

“啊啊、、、、、对,对,快进屋,大家都快进屋,屋里坐着说话。”老夫人醒过神来,忙和关威家的一道将众人迎到屋里。

关雄看到老婆高兴,自己也高兴,笑呵呵的将查忆萍几人介绍了。看得出来,这关家还有保留有不少乡间习俗,根本没什么内人遇客回避的臭规矩。而且这个院子里明显是这位关老夫人当的家,关氏兄弟回到这儿就得听她的。我心里有点佩服关雄了,他可是真做到了糟糠妻不下堂。

我让王武从行礼里把在扬州备下的礼品拿出来奉上,说是专门孝敬岳母大人婶婶的,两个妇人嘴里说着我多礼了,却是十分高兴,关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条线了。

关家这顿午饭已经准备了几天了,自然是丰盛之极,雯雯和王武本以我的下人身份自居,不愿同坐,被关老夫人硬拉着也在桌前坐了下来。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备上茶来,关玲拉了雯雯和查忆萍去看她房间,我被关老夫人留着陪她说话,关雄等也在一边陪着坐。

老人让我坐在她身边,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先是父母可都安好,家里兄弟几个等家里情况,我照着叶先生的版本答了,接着又问我家住在山里是不是很苦,一直问到我爱吃什么,穿什么等等。还挂念着说有机会要见见我父母,她不知道什么隐士,更不懂什么清修,只以为既然家在山里,那肯定就是因为家里穷不得不到山里过苦日子,叮嘱我一定要把我二老接到城里来。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看一边关雄和关威夫妇皆一脸苦笑,王武把头扭到了一边,知道他们也没法向这老夫人解释清楚。只唯唯应诺着,心里却想关雄堂堂一七千人大帮的帮主,家里竟有这么土的一个老太婆。

我本来是打算停一下,下午就登船继续赶路的,但看现在这架势,只好答应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傍晚时分,我终于结束了和老岳母的聊天。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关玲拉了我陪她和雯雯查忆萍到街上闲逛。

淮阴位于淮水和大运河的交叉点上,是水路上的一大枢纽,陆路交通也相当完善,虽无法与扬州相比,却也是一个商旅汇集的繁华大城。从淮帮大门出来,走不上几步即进入闹市。其时昼市刚散,夜市未上,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我们沿街而行,在一家门面不大好像是新开不久的首饰店,关玲看人家那儿各式各样的奇巧饰品花里忽哨的,就拉了我们几人进去。雯雯不感兴趣,只是站在门口,不往里进,查忆萍被关玲拉了走去,陪她将那些饰品一件件的往身上试,让我看看,又去照照人家店里备的镜子。但一件件的试过,却是没有一件看得上眼。也难怪,这店里的东西,明显都是些便宜货,东西摆在柜台上,挂在墙上看着挺好看,戴到身上却不免显得俗气。

那个五十多岁瘦瘦的老板刚开始看我们一行衣着光鲜,又有三个女眷,满脸堆欢的迎着我们,给关玲取这取那,嘴里还不停的夸着关玲带上她的首饰好看。未了看关玲是一件也看不上,而另两个更是压根就没对他的东西正眼看上一眼,脸色不愉起来。

关玲也注意到老板前后的情绪变化,也觉得打挠人家这么久什么都不要有点不好意思,拿了几根彩色的丝绦向满脸不愉的老板怯怯道:“那要不,我们买你一些丝带吧!”但那些丝带却连半两银子都不值,我心里暗笑,拿出钱袋,找了块不到一两的碎银递给老板大方的说不用找了,便带了三妇出来。这家小店幸亏碰到的是关玲,要是沈小蝶,老板这态度他的小店不被那魔女拆了才怪。

就在我们从那个小店里走出来,刚到街上,只见一辆马车顺街朝这边疾驰而来,我们忙让到一侧,离我们不远处一个女孩也跳着躲向我们这边,但好像是未能完全躲开,被擦了一下。她“唉呀”一声向我身上倒来,我忙伸手将她扶住。“姑娘小心!”

那女孩在我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却微弯着身,一手抚向腰侧,脸带痛苦表情,羞羞怯怯的向我道:“对不起!”

这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圆嘟嘟的小脸蛋儿,明眸皓齿的看上去十分可爱。我注意到她头上扎着两个小辨子,扎辨子的丝带正是关玲刚在店里买的那种。向她微笑着:“没什么,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她低声应答一声,低头转身走了。她虽弯着腰,但脚步却是十分轻捷。

关玲道:“那马车的马儿好像是受惊了,跑的那么快。要我是那个车夫就能控住。”刚才那辆马车早折进一条人稀的巷子看不见了。关玲又想起什么,说道:“啊,对了,那个小妹妹的辨子真好看,我回去也用这带子扎两根辨子。”

我微笑道:“不早了,家里可能已经在等咱们开饭了,快回去罢!”带三女往回走,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但走得几步,查忆萍猛得停下了脚步,“不对,公子快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一愣,到腰间一抹,不由大吃一惊,对望着我的三女道:“我的钱袋没了!”

“啊,刚才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原来是个小偷啊!”关玲惊呼。

四人一起回身望去,那还有那女孩的影子。我堂堂一个一品高手竟被那丫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的钱袋拿走,真是不可思议。

我转向雯雯,“你看到她的什么动作了吗?”

雯雯摇摇头,“没有,我只看到她身子倾斜时扶了一下公子的腰,没看见她拿钱袋。”我站在那儿回忆刚才的情景,那女孩确曾把手往我腰间扶了一下,立即又害羞的收了回去。我只以为她是站不稳身子,慌急之中想按个东西借把力,不想竟把我的钱袋给顺手拿走了。但她是怎么在那一瞬间把手伸进我腰带里掏出钱袋并转移到自己身上呢?连连雯雯都没看见,这手法当真是出神入化了。我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掏包了!想着我呵呵笑了起来。

“何大哥你笑什么,咱们快去追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她呢,不行我叫帮里的兄弟的帮忙,肯定能找到她的。”关玲急道。

我微笑道:“算了,三五十两碎银,不值什的。她小小年纪,功夫能练到如此程度,竟能当着雯、、、、、、哦,你们的面从我身上将钱袋拿走,那些许银两就算是赏她了吧。只是如此身手,也算是一位奇人了,有机会我倒想再见见她。”

查忆萍听出我本来是想说当着雯雯的面的,看了雯雯一眼。关玲听我这样说,心里也就释然了,不再说追,叹口气道:“那小妹妹看上去那么可爱,怎么是个贼呢?”

我心时想到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晚饭时,我把这件事当做笑料和关雄关威说了,关威大笑道:“真没想到还有贼偷到了林生你身上,而且还得手了。”接着他又一凝面容道:“嗯,这是谁呢?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关雄微笑道:“八成是妙手空空来乘风的人,他那一帮人在人家升仙教的地盘混不下去了,现在主要在淮河,运河一线上活跃。”

我和查忆萍对望一眼,妙手空空来乘风,当今天下第一神偷,位列二品三十一位,乃查忆萍给我的那张名单上的第一人。

“哦,这么说她是来乘风的弟子了,弟子已经如此,那师傅又该如何?”我说道。

关威笑道:“林生你放心,管她是什么人,只要她还在淮阴,我今晚定能将她给你找出来,让她自己把钱袋给你送回来。”

我微笑道:“也就几十两碎银而已,二叔不要难为那女孩。不过根据她今天表现的身手,我现在倒是很想见见她师傅。”

“唉呀,饭桌上不要说你们外面的事,娃,来,多吃菜,不就丢了些银子吗,明天娘给你。”我的岳母大人不高兴了,让我们再谈这个话题。我们只好打住。

饭后关威离开,我们又坐在那儿闲聊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关家有的是客房,我们几人每人一屋,雯雯也被安排到了另外一屋里。这是在岳父家,我也不好说要和侍女同住一房,更不好意思这就和关玲同房。只好独守空床。

关玲扎了辨子,跑到我屋里让我看了看,我夸她几句,嘱咐她到查忆萍房里陪查忆萍说说话,把她打发了出去。让她和查忆萍说话,我是考虑到关家天伦之乐这浓浓的气氛引发她对自己亡母及父亲的思念,因为今天和关老夫人在一起,连我都思念起我幼时父母爷爷都健在时的那段时光了。

卷二蝶戏江南第一百章再见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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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关威在我面前纳闷,“怎么就没找到林生你说的那个女孩呢?城里的偷儿我下面的人已经找遍了,却都说没见过这么一个女孩。”

我也是心里一愣,以淮帮在淮阴的势力花了一夜竟没找到一个偷儿,这确是奇了怪了。但却笑道:“二叔别把这事往心上去了,也许她只是路过,早已经离开了。”

关威无奈的点点头,“可能这样罢,唉!丢人了,林生你在我帮总坛所在地被偷,我们却无力将贼揪出来。”

我哈哈笑道:“阴沟里翻船的事谁还能不遇上一两次,二叔你要为这个觉得丢人,那我就更没脸见江湖朋友了,一个一品高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片子偷。”

关威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来。一个丫头过来传话,关老夫人要我们去用早餐。

但就在我们吃早饭的时候,一个年经的淮帮弟子跑进来报道:“外面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女孩求见帮主,堂主,何公子还有查姑娘。”说着递上一个名刺。

我等均是一愣,在淮帮总坛求见关雄关威属正常,但现在人家把我和查忆萍也带上了,这说明人家清楚我一行的踪迹。

关雄接了那名刺看了,望向关威苦笑道:“二弟你找了一个晚上没找到人家,可人家现在送上门来了。”说着将那名刺递给关威,接着向我等解释道:“是妙手空空来乘风携弟子来访,看来是为了林生你昨天被偷之事。”

关威冷笑道:“他倒胆大,偷了别人东西还敢再找上门来。”

我笑道:“他们应是被二叔你昨晚的搜查吓着了,现在是来上门道歉的罢,我正好想见见来乘风这个奇人,咱们去会会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吧。”说着欲起身。

我那老岳母又不依了,“吃完饭再去!这个来什么来着,来访也不看时候。”接着向那个淮帮弟子吩咐道:“你去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她现在这几句话还真有帮主夫人的架子。

那名弟子望向关雄,关雄道:“先带他们到议事厅坐会儿罢。”

我们又匆匆扒拉几口,结束了早餐。一起向外院走去。

大厅里,一老一少正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那少的可不正是昨天偷我钱袋的那个女孩,正在淮帮这个议事大厅里好奇的左顾右盼呢。

那老者五十几许,身材矮小,微微发胖。布满皱纹的脸上留着一撇山羊胡,满脸的愁苦,若非身上那身光鲜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乡下的苦农民,这样的人走到街上很少有人会留意的。

看见我们一行进来,两人忙站了起来,来乘风脸上露出笑容,气质立变,变得像个市侩的商人。拉着那女孩的手恭敬道:“来乘风带仙儿拜见关帮主,关堂主,何公子,查姑娘!”他这瞬间改变气质的功夫看的我一愣,速度竟是不输于我的星阳功。不知他还能不能再变化出其它类型的气质。

“哦,来先生,稀客,请坐,请坐!”关雄笑呵呵的伸手招呼着,径自走到上首虎皮大椅上坐了,我和关威分坐在他左右下首,查忆萍和因为好奇而跑过来看热闹的关玲挨着我坐了,雯雯和王武站到了我身后。一群人立即对下首的老少两个形成了压力。

关雄假装不知其来意,笑问:“来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淮帮做客?”

刚坐下的来乘风连忙又站了起来,垂首尴尬道:“昨天我家仙儿不知是何公子,多有得罪,老朽今天是带我家仙儿上门来向何公子请罪的。仙儿,快向何公子赔罪!”他朝身后的女孩喝道。

那女孩早认出了我,一直垂首躲着我的目光不敢看我,这时才从来乘风身后怯怯的走出来,向我一福脆声道:“何公子,对不起,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是您的钱袋,奴家一点都没动,还给公子。”她说着拿出我的钱袋双手举过头奉上。

我心道这女孩说话倒是乖巧,给关玲打个眼色,她上前将钱袋接了。我向来乘风笑道:“来先生太客气了,些许银子拿去就是,就当是我送给令高足的见面礼罢。不过令高足的手法可当真是出神入化啊,我竟没看清她是怎样从我身上将钱袋拿走的。”

那叫仙儿的女孩听我这样说,脸上就露出自得之色,同时偷偷抬头好奇的打量我。我对她微笑一下,她咋下舌,忙又低下头去,十分可爱。

来乘风尴尬的笑道:“一行有一行吃饭的本事,我们就靠这个混饭吃呢。何公子你大人大量,不怪罪我家仙儿就好。”

我呵呵笑道:“怪罪什么,我还正想找机会结识来先生你这奇人呢,不想就先领教了仙儿姑娘的高招,啊,呵呵!”

来乘风看我真没有怪罪的意思,舒了口气。那仙儿立即乖巧的向我道:“多谢公子大量!”

关威向来乘风道:“来先生今天来莫非就只为了带你这弟子向何公子道歉?”

来乘风忙转向关雄道:“哦,不,不,来某带弟子在这一带混饭吃,一直都想找机会来拜会关帮主和关堂主,可惜两一直忙,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仙儿,把咱们的礼物打开!”

那仙儿将桌上一个蓝包袱打开,里面是两个精致的木盒。来乘风拿起一个向我和关雄道:“来某知道金玉俗物难入关帮主和何公子之眼,就备下这两份薄礼献给帮主和公子。这是两颗东海明珠,献给关帮主。”他说着打开盒子,两个小鸡蛋大小的明珠从盒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关雄和我对望一眼,倒吸一口凉气,笑道:“来先生你这可不是薄礼啊,不知给何公子的是什么?”

来乘风微笑着放下手里的明珠,拿起另外一个盒子打开来,却是一幅卷轴,他向我笑道:“这是来某于一次无意间得到的一幅西晋陆机的《平复帖》,听说何公子欲上洛都参加今秋大考以求功名,而来某知道朝内不少大臣都喜欢这种东西,公子您或许用得着,特献给公子。”

我看一眼关家兄弟,来乘风这两份礼物可是一份比一份贵重啊,而最难得的是他这份心机。我点点头道:“来先生这份心意何某领了,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何某不能收,你和你属下混碗饭吃也不容易。而且何某暂时还不需要这个来求功名。”

来乘风一愕,面露急色,“唉,何公子你看、、、、、、”

关雄笑着打断他道:“来先生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何公子是绝不会收你的礼的,你可曾见过查先生收过那个江湖人的礼物,没有吧,那何公子又怎么能收呢?至于你给我淮帮的这两颗珠子,我们恐怕也不能收。”

“这又是为何?”来乘风问。

关威代他大哥笑答道:“我们想请来先生将这两颗珠子换成另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来乘风不解。

“确切的说是请来先生帮个忙,让你的徒子徒孙们不要再上我淮帮的船。”关威道。

来乘风尴尬一笑,“这个自然,我本来就这样交待过他们的,可能是有人没听进耳里,让关堂主误会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约束他们。但以后我们仰仗贵的地方还有很多,这礼物还是请帮主和堂主收下。”

我笑道:“来先生就不要这样见外了,如蒙不弃,大家结为朋友,互相照应着岂不更好,何必为两颗珠子推来让去。”

关雄关威都明白我欲结纳来乘风的意思,立即点头微笑着附合我。来乘几激动道:“那敢情好,只是来某高攀了!”

“那里,您妙手空空来乘风也是当今天下奇人,能结识来先生也是我等的荣幸啊!”我大笑道。

来乘风向我道:“如此多谢何公子,关帮主,关堂主看得起来某。”接着转向关威尴尬道:“既然这样,关堂主昨晚对我那些徒子徒孙设下的的监控是不是可以撤除了,他们都还等着开工呢。”

关威哈哈大笑,“这个当然,我这就让监控的人撤回来。”

***

虽然关老夫人扱力挽留,关玲也依依不舍,但大考的日子不敢耽误,我还是在午饭后带着查忆萍,雯雯和王武重新启程了。

船向西行,过寿阳时我只是向黄家村的方向遥望了一番,而没有停留。那儿葬着我爷爷,我在心里默祭一番,以后再到坟前去拜祭吧。

至颍口后折向北沿颍水北行,到许州弃船登岸,淮帮当地一个小头目已备下一辆马车,我们稍事休息一下后,即由王武驾车,向洛阳急赶。

第三天早上,行近龙门处,突然发现路上行人异常的多了起来,步行的,乘车的,骑马的络绎不绝于道。我下车向一步行的老汉打听前面出了什么事。

那老汉打量我一眼,“公子外地过来赶考的吧?”

我点点头,他道:“怪不得连这都不知道,告诉你吧,前面龙门西山上奉先寺的大卢舍那佛刻成了,神秀大师为给大佛开光驾临龙门,要在奉先寺内讲经三天,方圆百里的人都正赶过去听神僧讲经呢。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公子不妨也去听一听,求我佛保佑公子科举高中。”

我微笑道:“这样啊,我会去的,谢谢老丈了!”

“不客气!”那老汉又急匆匆的赶路了。

我看一眼路上的各色路人,无论男女脸上皆是一幅朝圣的虔诚神情。心道禅宗神秀的影响力竟这么大,劳得这么多人急匆匆的赶去听他讲经。

上车把情况和查忆萍与雯雯说了,查忆萍点头道:“原来如此,早听人说神秀大师名动天,每讲经时,方圆百里,上至达官贵人,名媛淑女,下至市井俚民,乡野村夫皆赴其所,聆听佛音,不想今天竟被我们碰到了。”

我感叹一声道:“从这也可以看出佛门势力的昌盛,这都是当今皇上大力提倡佛教的结果啊!”

马车继续前行,但到得龙门,只见前面人山人海,道路塞绝,已无法前行。下车一看,连东西二山间的伊河上都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船只布满。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了扬州花会的情景,但那儿充满嘈杂,这儿却被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笼罩。

讲经应是早已经开始,数万人鸦雀无声,皆把虔诚的目光投向西边山腰。没有杂音,只有轻风从伊阙东西二山间拂过的嗖嗖声和伊水流动的沽沽声。这两种自然之声仿佛在为神秀的讲经声伴奏,不得不承认那宽厚柔和的声音中有一份佛性的宁静,有涤除心灵尘埃的功效。但我却对神秀升起一份好奇,将声音传这么远,仍能保持平和,这需要多么高深的修为啊?

我们下车的位置看不到正在讲经的神秀,我让王武在这儿看着马车,然后带着查忆萍和雯雯向前挤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向西抬头仰望,只见整个西山朝东的一面早已因为长年的开窟造像而被挖的窟窟窿窿。但所有造像中最气派最宏伟的就是正中半山腰摩崖刻出的大卢舍那佛了。

佛像前硬是用人力在山腰处凿石凿出了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现有一高台,讲经的高僧神秀就坐在高台上。定睛打量这位高僧,只见他长阔脸膛,面色红润,双眼神光内蕴,却有一代高僧风范。但我的目光却被他身后奉先寺那些巨大的石佛造像给吸引住了。

那二十人高的大卢舍那佛居中,面朝东盘膝端坐于莲花座上,胸前衣纹强水荡微波。其面部线条柔和,一双大耳,耳珠下伸近颌,嘴唇厚润,下颌微坠,其双目微微下垂,看上去宝像庄严,陷泛佛光。在大佛的左右两侧依次还侍立着迦叶,阿难二佛弟子,文殊,普贤二普萨,脚踏夜叉的托塔,持剑二天王,最外围是两个怒目而嗔的力士。这些造像或沉思,或微笑,或怒嗔,皆形神丰满,表情生动,真可谓鬼斧神工,而他们最终却都又衬托出中间大卢舍那佛的庄严宝像。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大佛的脸好像有点面熟,似乎我以前曾经在那儿见过。突然脑中一亮,这佛的眉眼和嘴唇竟是和沈小蝶十分相似,只是沈小蝶的耳朵要小的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找不到一点佛性,只是不时的显出些魔性。

我把我的发现和身边的查忆萍说了,她定睛打量一会儿微笑道:“还真是啊!这大佛的脸竟和小蝶这么像,造佛的石匠是不是见过小蝶啊,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我心中一动,摇头沉声道:“这不是巧合,而是有其必然的原因。”我已经想到这佛像可能是依当今妇皇武则天的面像所造,而沈小蝶是与女皇有着直系的血缘关系,因为她是女皇的亲外孙女。

查忆萍自然想不到这些,只是有感于我话语奇怪,诧异的望了我一眼。突然我发现雯雯的眼里闪过一道奇特的光芒,接着我自己也产生了被人盯着看的不自在感觉。扭头一看,人间顿变仙境,因为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出尘脱俗的仙子,她身上的仙气逼退了周围的尘世气息。

“凌仙子?”那边一身素白衣衫,手握长剑微笑望着我们的可不正是九天仙子凌雨波。

“何公子,查姑娘,别来无恙罢?”虽然上边有神秀的讲经声佛光普照,周围人还是立即感到了凌雨波的仙气,让开一条路来,让她走到我们跟前。

我惊艳的感觉压下,向她微笑答礼道:“原来是凌仙子,真是幸会,评书会时,凌仙子突然不告而别,仙音杳杳,还让小生牵挂了好一阵子,不想今天在这儿就又遇上了。真是幸甚,凌仙子也来听大师讲经吗?”

我这话里已有调谑意味,查忆萍瞪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朝凌雨波笑笑问讯道:“凌仙子好!”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上来就对凌雨波说了这种话,看来是我的魔性受到了她身上出尘仙气的刺激。

凌雨波却仿佛没有听出我话里的不敬,面容不波朝查忆萍点下头,向我微笑道:“那里,我和公子一样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哦,仙子怎么知道我们也是适逢其会?”我笑问道。

凌雨波望着我笑问道:“难道公子不是上京赶考正好路过吗?我在那边好像看见公子的一名家仆坐在一辆马车上。”

我心里一惊,她根本和王武没有过接触,怎么能从这么多人里认出王武来?莫非、、、、、、问仙斋在注意我?那到底是名门录第一位的江湖大派对查庸生接班人的留意,还是慈心门对可能的魔门弟子的留意?或者是兼而有之?

我不动声色,呵呵一笑道:“仙子好眼光,对了,还不知仙子在扬州时为何要突然离开,这一向仙踪何处?”

卷二蝶戏江南第一百章再见仙子[下]

:-72:49:00:4390

凌雨波仍然面带笑容,但双眼却紧盯着的眼睛说道:“只因发现了一些与师门有关的重要事情,不得不得匆匆离开回师门了,何公子见谅!”

发现了一些与师门有关的事情?是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发现了她真正的师门慈心门的千年宿敌魔门的踪迹吧?要是这样,那他是发现了李夫人他们月宗的痕迹,还是觉查到我魔门星宗的身份?

嗯,她说请我见谅,我又没权管她的行为,她要走便走何必请我见谅。不管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可从中看出仙子的仙心上还是有凡尘的啊!

“那里,那里,小生岂敢见怪仙子?不知仙子现在欲往何处?”我暗暗点出她话里的毛病。

凌雨波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却是转瞬即逝。“和公子一样,神都洛阳!”

“哦,那何不同行?”我发出邀请。

凌雨波微笑着摇头拒绝,“不,我不惯与人同行。”

这时讲经声突然停止了,人群出现骚动,我们身边的人竟全都拜伏在地,“恭送神僧法驾!”有人大声吆喝道。

原来是神秀的讲经已经完了,正起身走下高台,沿北侧台阶走下山来,要回东山山颠上的香山寺。

前面的人已经自动认出一条道来,让神秀与跟在其身后的众弟子通过。东西二山之间隔着伊水,早有小舟候在那儿等着渡神秀过去,但神秀在将要登舟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向我们这边望来。

我这才发现偌大的伊阙之内,包括在伊水中舟船上的人全都朝神秀拜俯着,只有我和凌雨波,查忆萍,雯雯四人依然站着,显得十分显眼。身边跪拜在地上的人原来还为凌雨波的仙气神魂颠倒,这会儿都也斜着眼怒视着这四个对神僧不敬的人。

可神秀却望着我们笑了,我看见他向我们点了下头,忙也面带微笑向他点下头,他没说话,转身登船去了。

但他身后一个小和尚朝我们跑了过来,跑到我跟前向我道:“神僧请何公子到香山寺一叙?”

何公子?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曾与神秀谋过面啊,他怎么一眼认出了我来,不会真的是佛法无边罢?

凌雨波向我笑道:“何公子蒙神僧垂召,快去罢,我们如有缘洛阳再见。”说罢径自转身离去。

我心道你乃道门弟子怎么也讲起缘来了?朝她背景喊道:“仙子慢走,咱们后会有期!”然后带查忆萍和雯雯随那小僧登上一艘小舟朝香山寺而去。

香山寺后一禅房里,我带着二女在神秀对面的三个蒲团上坐下,“小生有幸蒙大师垂召,不知何事?另外不知大师是如何识得小生的?”

神秀眼含微笑,面容恬静怡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向侍立一侧的众弟子道:“你们都下去罢。”待众弟子依言退出后方道:“有故人曾向我说起过何公子,是以识得。到于请公子来是因老纳看公子你魔心太重,功利心太强,有几句话欲规谏公子。”

我一愣,心里暗懔,问道:“大师此言何解?”

神秀面露高深的微笑,说道:“此言何解,公子岂能不知?”他眼中突放神光,仿佛能直射我内心深处的欲望,我觉得我再无秘密可在这双神目之下隐瞒。不由一阵颤抖,额头冷汗渗渗拜伏道:“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双目一躲开他的双眼发出的神光,我心里立即恢复清明,暗暗吃惊,这是什么功夫?闻所示闻,我已进入第三层次的星阳摄魂竟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神秀的声音悠悠响起,“万物皆空,世间万象皆由心生,何谓魔,何谓佛,何为仙,何为圣,唯一心而已,但求本心赤诚,即可现真我。”

“本心赤诚?”我喃声道,听不懂他这些话是何意,但又觉得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子能得赤诚二字,足见心中仍有赤子本性,但执此一端,即可免坠入魔道。天下幸甚,苍生幸甚!”神秀的声音依然平和安静。

“多谢神僧指点,此乃魔心,不知功利心何解?”我问道。

“公子此行,心中所求甚多,然世间事不如意者八九,还望公子能平淡处之。”

我心里升起阴影,这老和尚的意思是我今次洛都之行,将不会顺利。

“那么请问大师,如何平淡处之?”我抬起了头,神秀眼中仍是神光湛然,我却已经不惧。妈的,也就刚开始趁我不防备的那一下。

“凡事有得必有失,祸福相依,只要放下执着心即可。”

“弟子明白了!多谢大师教诲。”

“很好,公子身边这位是查姑娘罢,后山松院有几位故人,公子和查姑娘可能想去见见,你们去罢。这位姑娘再留一会儿,老纳还有话对姑娘说。”

我看一眼雯雯,她眼睑微垂,目无表情。我不知神秀有什么话要对雯雯说,八成又是什么魔心魔性了,由着他罢,谅他也无法奈雯雯何。带了查忆萍告辞离开。

不知那故人是谁,神秀说是我们想见的人就去见见罢。向一小僧问了到松院的路径,出了香山寺,沿一小径朝后山走去。

路上查忆萍问我和神秀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我笑着说我自己也不大懂,大概是要我心善一点,另外不要把功名利禄看的太重罢。老和尚爱打哑迷,我就陪他打了一会儿。

她笑嗔我一句,“你呀!人家可是得道高僧,你竟如此不敬!”

我微笑着仿佛漫不经心的道:“这位得道高僧的眼睛挺厉害的!看得我心里不舒服。”看查忆萍一脸迷糊道:“不觉得呀!”我便知神秀那类似我星阳摄魂的神功刚才只向我一人使了。

前面小径开始向下,行到尽头,便见对面布满松树的山坡半山腰处露出一白墙灰檐的低矮院墙来。其间有一圆门,朱漆大门露着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缝隙。

我和查忆萍走进去,但觉眼前一亮,只见应门一道小飞瀑从高处飞下,注入下面一个小水池,水池内有一假山,其上有修竹数杆。一小径绕过水池攀岩而上,隐没于飞瀑旁的一块大石之后,小径两边有杂草野花,其间亦夹杂修竹数杆,颇有曲径通幽之意。

沿小径而上,到得山顶,便见一片松林,小溪即由其中流出。我们沿小径进入松林,行不远但见数间精致的木屋,屋前有松阴下有石桌石凳,正有两人在对坐下棋,另有两人站于一边旁观。

看见下棋的那两个人,查忆萍立即热泪盈眶,激动的喊道:“爹爹!”向前跑去。站着的那两个人我们不识,但下棋的那两个却是查庸生和丁忘忧。

听见叫声,四人一起扭头向我们看来,查庸生笑道:“哦,林生,忆萍你们到了,来看我和丁老下棋。”

丁忘忧和他身边的那个衣着整洁的文士只是朝我们微笑一下,便又扭头到棋局上。另一个看上去不修边幅的中年人连笑也没笑,只是斜眼对我们打量了一下,就又扭过了头去。

查庸生也回到棋局,不再招呼我们。“爹爹!你、、、、、、”查忆萍走到跟前激动的想和查庸生说话。我拉下她袖子示意她别出声,看二人下棋。

好不容易一局下完,丁忘忧无耐的叹道:“唉,又输了!”

查庸生却大为高兴,对另外两人笑道:“今天的酒钱又由丁老出了。”接着像是突然看到了我们两个,“哦,林生,忆萍啊,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到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丁老你们都认识了,这位是张暄,喜欢给长的好看的女人画画。”

他指着那个不修边幅,拉里拉嗒,一幅落魄书生样的中年文士介绍道,那人立即一番白眼,“叫仕女画,当了几年草莽怎么就变得怎么俗了?”我心道这位就是给《风云录》里《群芳谱》画插图的那个画家了,躬身道:“张先生好!”

张暄只是像征性的点了点头。查庸生又指向另一名衣着整洁的文士,此人身姿挺拔,气蕴风华,儒雅中又透着自然的灵秀,让人一见即生发感。查庸生介绍说是王维王摩诘,我心道原来是这个名闻天下的诗人兼画家。我躬身问好,王维比张暄好多了,微笑道:“公子不比多礼。”

查庸生又将我和查忆萍介绍给二人,介绍我除了名字外仅加了一句“琴圣弟子,在扬州花会上和箫仙琴箫合奏的那个。”

王维目露惊异,张暄却是立即眼睛发亮,“哦,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何同呀,弹一曲听听,弹一曲听听,扬州花会我没赶上,不想今天竟有幸见到何公子了,屋里面有琴,我给你拿去。”说着不待我答应自向屋里跑去。

我望向查庸生,他笑道:“难得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林生你就为他们弹上一曲。忆萍你和我去打酒,待会儿咱们喝酒。”他转向丁忘忧道:“丁老快拿钱来,今天多了一个人,要多打一份,多给些。”

从丁忘忧手里拿到银子后,带着查忆萍去了。我知父女是要借此机会说话。便陪着张暄等人弹琴取乐。不久查庸生父女回来,我看到查忆萍眼中隐有泪光,然更多的却是欢愉。我什么也没问,只是和几人饮酒下棋,弹琴做赋吟曲取乐。查庸生和丁忘忧没问外面江湖上的事,仿佛以前跟本不认识我,我就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琴手,大家一起玩乐而已。

夕阳西下时,我和查忆萍告辞离开,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将到香山寺时,查忆萍问我怎么不问她和她父亲说了什么。

我叹口气道:“那是你们父女间的事,我何必要问?”

“那你也不想知道我父亲和师公这月余来的经历?”她问。

我望着她道:“知道他们现在很好就可以了,你看他们隐居于此山清水秀之地,与王维,张暄此等文人雅士交往,生活的悠悠哉哉,还有什么可问呢?”

今天我一到松园就感觉到了,查丁二人是有意忘记江湖,淡出凡世的功名利禄。江湖上的查先生已经永远的消失了,月宗也永远的失去了一位元老,但伊河之畔,香山寺后的松园里却多了两个雅士。

这查庸生是进得漂亮,退的潇洒啊,我将来能如他这样就好了。

查忆萍笑了,“看到父亲这样我也很高兴。”她接着告诉我查庸生被押解回朝廷后,只是被解除了所有的职务,并未受到什么处罚。遇到致仕得准的丁忘忧,就一起隐居至此了。那松园是朝廷里一个好友送给他们的。

到得香山寺,雯雯和王武正在寺后门处守候。雯雯告诉我神秀也完成了他三天的讲经,已经离开香山寺,云游四方去了。还说神秀知道我们今天无法赶到洛阳城了,临去时已经吩咐香山寺的住持给我们安排了客房留宿。

我心道这神秀倒是为我想的挺周到,洛阳不比扬州,那是国家首府,管理十分严格,晚上是要宵禁的。我们现在赶去城门肯定早闭了,就算能进城,天一黑我们也没办法找落脚的地方。确是得在这留一晚上。

站于香山寺顶向北遥望伊洛平原,视线尽头,沉沉暮霭中可见氓山那绵延起伏的山脊。如同伏卧的巨兽,神都洛阳就横卧于氓山脚下,洛水之上,从这儿已可隐见其巍峨峥嵘的皇都气势。

“雯雯,那和尚和你说了些什么?”我问雯雯。

“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像是在念经罢!”

“哦,那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我问。

“没有,就觉得他的声音挺好听。”雯雯回答。

我盯着雯雯,看了好一会儿,雯雯不知怎么回事,低头自我打量了一番,抬头问我:“公子你看什么?”

我微笑道:“没什么!”转过了头。

我心里知道雯雯的气质经过这半天已经有所变化,虽很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她仍然冰冷,但却没有了那丝令人心悸的阴寒。这应该是好事吧。

卷三洛都风情第一初到神都

:-72:49:00:5313

太阳从东边升起时,我们到达了洛阳城西边中部的城门建春门前。我走下车来,仰望巍峨高耸的城墙,立即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早晨的阳光照耀在灰色城墙上,泛着银辉。城门处站有两列带甲士兵,各色行人正由那过梁式门洞城门陆续进城。我心里出一口气,终于到了这一国之都洛阳城。

眼前的洛阳城兴建于隋,隋统一全国后,经济迅速恢复。当时汉魏洛阳城历经兵灾战乱,毁坏严重,已不可用。隋炀帝为加强对关东与东南的控制,于大业元年诏尚书令扬素,纳言扬达,将作大匠宇文恺等于旧洛阳城之西设计营建东都。

这东都之营建与大运河的凿通一样,工程十分浩大,成为炀帝不惜民力,苛刻暴政的体现。据言,当是时每月役使丁夫二百万人,并往江南诸州采取木料,引至东都,所经州县,递送往返,首尾相属,不绝者千里。而且工程急迫,所役丁夫累死者,十有四五,以至每月运送尸体的车辆,东至成皋,西至河阳,相望于道。这样于次年正月新洛阳城就建起来了,前后用时竟不到一年。

新建成的洛阳城背据邙山,左依廛水,右邻涧沟,向前直指伊阙,洛水从其中横穿而过。成为仅次于长安的第二大军事重镇。随后,隋炀帝又迁天下诸州富商大贾数万家于东都,以实之。于是一个气势雄伟,昌盛繁荣的洛阳城便奇迹般的耸起于伊洛大地上。可惜时间不长,这个奇迹的创造者就国破人亡了,倒是让随后的李唐白捡了这个可以扼制关东,威慑江南的神都。

查忆萍和雯雯也走下车来,跟在车旁步行,随着入城的人流进城。

洛阳城里的道路很宽广,路面也夯打的平整坚实,但路两边都是雄伟高耸的黄灰色夯土城墙,那墙太高大了,人走在其间有一种很深的压抑感。不如扬州的青石板路,虽不如这里的宽敝,但路边多伴有并行的河流,河水清澈,其上舟辑往返,河岸即为人家,行走其上时舒心惬意。这儿路两边却只有这种单调的高墙,偶见一黑漆大门,从其敝开的门洞里望进去可见一条长长的巷道,巷道两边才是真正居民户家宅第的大门。我知道这墙是坊墙,门是坊门。整个洛阳城被洛水一分为二,除洛水之北的西半部为皇城宫城及皇家园林外,其余官商民居所在区皆被划成方块,以这种黄土夯筑的高墙围起,在东西南北各开一门,是为一坊,类似外面的一个村庄,全洛都共有这样的坊一百零三个。每坊设有坊正管理一坊日常事务,看守坊门,天黑即闭,天亮方开。真不知洛阳城的市民们终日被圈在这种高墙之内是怎么生活的,我是肯定受不了这种憋屈。

还好在这些些坊间还有一些特区,我们可以住那儿,那就是市,专门划出给商人做买卖的商业区。这样的市全洛阳城有三个,洛河北有北市,河南有南市,另在西南角还设有西市。现在我们到达的这个即为南市。

没了那黄土高墙,压抑感立即消失。抬眼打量眼前这京都闹市,其繁华程度比扬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街道两边,茶楼酒店旅馆及各色商铺,店肆林立。宽广的大街上,骑马的,乘轿的,挑担的,步行的各色行人摩肩接踵。与扬州街头相比多出了不少人抬的轿子,却不见几辆马车,倒是骑马的人很多,甚至很多衣着华丽的妇女亦是鲜衣怒马,沿街缓行。反映出胡风在北地的深刻影响。

我们沿街寻找合适的客栈,想先安定下来,再说其它事。但问了几间客栈竟然多已客满,偶有一两间空房,我又嫌其脏乱,条件太差。这才知道自己确实来晚了,大部分应试的举子早就到了。

无奈之下,看天近正午,只有先找了家酒楼将马车停在门口进去吃饭。饭间我叫了小二到身边打赏了他几两碎银问他现在在那儿还可以找到上点档次的客栈。

那小二接了银子一脸堆欢,“公子你是来赶考的罢,今天刚到?”

我点点头。

他挠头思索道:“公子你来的晚了点,这儿好点的客栈差不多都已经住满了,想找个适合公子您这种贵人住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嗯,要不公子你到北市去看一看吧,那儿应该还有地方,只是相同的条件就要比我们南市贵出好大一截了。”

我微笑着谢了他,打发他离开。几人匆匆吃了饭后便北行朝北市行去。从承福桥过洛水,洛水自西向东,在承福桥西不远处被分成两股,一股继续东流,从我们脚下流过仍是洛水,另一股沿皇城东侧北行,被引入人工修建的漕渠,漕渠向东从北市南侧流过,出城后又汇入洛水。

我们沿街北行,很快就到了横跨漕渠的归义桥上,前面就是北市。站于桥上一望,纵是已经惯意了扬州繁华的我面对眼前热闹影像亦是不由一呆。只见漕渠水面上往来舟辑,密密麻麻布满河面,足有数万艘,真乃天下舟辑之所汇。前面北市里更是货贿山积,人喊马嘶,一片沸腾,其繁华远非刚才的南市可比,扬州全城更难找出这么一个地方。真不愧神都闹市,眼前恐怕就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了。

沿市而行,很快找到一家叫祥云居的客栈,兼营酒楼,看上去门面很大。我们一行便走了进去。

“就剩下最上等的天字号房了,每房每天白银八十两,你们住吗?”柜台后面那人听我问住房,头都没抬,这样说着。显然是认为这么高的房价我们不可能入住。

每天八十两,这确是一个吃人的价。但我来之前从周奇那儿榨出了五十万两,李夫人又给了二十万两,现在七十万银票揣在雯雯怀里,我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将腰板挺直。我微笑道:“要的就是这天字号房!”

那人猛抬起头来,打量一番我们四人,立即眉开眼笑,“哦,原来是贵人,公子来赶考的罢?请跟小的来,这天字号房正适合您这样的举子,绝对安静,可以让公子不受打挠的读书备考。”他带我们一行向后面走去,来到一个小跨院。

我一看环境,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儿,这环境,莫说一天八十两,就是一天八百两我也要住。这个小跨院位于客栈后面,前面闹市的嘈杂声被远远隔了开去。环院子四面除对着前面客栈那面外,其余三面各有三间房屋,皆单层建筑,屋前回廊走道相通。中间院里石板铺地,竟还有一小水池,池畔栽有几颗修竹,更境一份清幽。最让我看重的是院后另有一小门,可直通外面一条僻静的小巷,也就是说我出入之间可以不用通过闹市大街和前面酒楼柜台。

“我一天给你七百两白银,把这整个院子全包下了,你看怎么样?”我说道。

那个四十多岁的掌柜面色一愣,接着面露笑容,“那敢情好,要是公子你早点来小的肯定答应你,可现在南边那三间和北边两间都已经租出去了,公子你看、、、、、、嘿嘿”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哦了一声,微笑道:“那算了,我就要东面这三间罢,你快着人从车上把行礼给我搬进来。另找地方帮我把马车照看好了。这五千两银票你先拿着,我们要住时间长了,不够再补给你。”我说着让雯雯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他,银票早在扬州就换了好多几千两几百两一张的小数票子。

那掌柜的欢笑着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纳入怀里。叫道:“好了,公子你们先入房歇着,我这就着人给您送茶水,搬行礼。另外公子你要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提就是,小的必尽力满足。”

我微笑道:“暂时没事了,谢谢了!”

“不谢,为全国各地应试考生服务是我们洛阳人的义务和荣幸,祝公子您来日金榜题名,要没什么其它事,小的这就先下去安排了。”

这掌柜的说的好像很高尚,我心里暗笑,恐怕只是为有钱的考生服务吧。嘴上笑道:“那好,掌柜的慢走。”

他转身离去,突然我发现有人在望着我们,雯雯已把头转了过去。是北边最东侧那间房,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看我们望向他,对我点头露出阿谀的笑容。我入眼就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还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同时注意到这人是一身下人打扮。

扭头叫住将要走出院子的掌柜,“掌柜的,稍等,问你件事!”

那掌柜忙走了回来,“公子有什么事要问。”

我示意一下南北两厢的客房,问道:“这儿住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应试的考生吗?”

牚柜的道:“这个呀,是和公子一样是来参加大考的,不过这会儿好像都出去了,等他们回来,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哦,那都是那儿人啊?”我又问。

掌柜的答道:“一个是从邠州来的宋公子,带着一个丫头和两个仆人,要了北边三间房,另一个是个胡人,带着两个胡女和一个仆人,好像是西边一个什么国的贵公子,也来我天朝应试。”他眼睛一转,脸上露出下贱表情,向我神秘道:“他身边那两个胡姬可真漂亮,我还同见过那么好看的胡人美女。”

我微笑道:“是吗?好了没你什么事了,去吧!”

太宗时不分华夷,同等待之,盛唐恩威,远播异域。周边番国,从东边日本至东北新罗,再至西域海南渚国皆仰慕我天朝文明,常派贵族子弟前来留学,若能在天朝上邦通过科举取得点功名,回到国内便立可身价百倍,是以每年前来应试的举子中总是不乏来自各番邦的贵介公子,时至现在武周取代了李唐,此状况亦未改变。所以在这遇到一个西域胡人考生也无甚稀奇。

三间房我和雯雯占了中间一间,查忆萍居左边一间,王武居右边一间。每间房内又以绿色幕布隔为两小间,内间有床,外间放有一圆桌,绕桌有五个圆凳,用于会客吃饭。很快一小二将行礼送了过来,又有小二送来了茶水。

我喝了口茶水,长吁一口气,终于安定下来。王武和查忆萍很快过来,问我下午的安排。

“王叔,你随我先去拜访一下张说大人,要是有时间再去拜访一下姚崇。”我说道。接着转向查忆萍问她:“咱们线人网的触角能伸到洛阳吗?”

她摇摇头,“没有,以前曾经伸进来过,现在没有了。不过离此不远的商州有咱们一个线人点,师傅已安排了得力人手到那儿坐镇,江湖上的动静会从那儿传过来给公子。”

我点点头,“好的,忆萍你带雯雯先到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看看怎样和那边联系上。”

查忆萍点头道:“可以到各城门口留下暗记,告诉传信使者我们的位置,他们会自己找上来。”

“那就好!你带雯雯去办吧。要走的路很远,你们最好先找一个车马行,看能不能租一辆马车代步。”我吩咐道。

***

到前面柜台问了履善坊的位置,因为张说曾告诉我他的宅第位于履善坊东门之北。一问之下才知道履善坊原来就在北市之西北侧,距这儿不远。

王武备好马车,我们向北而行,出了北市,进入两边都是黄土高墙的宽广大道上,行不久便见西侧出现一黑漆大门,门楣上方以方正的楷书写着履善坊三个大字。因是白天,门大开着,我便让王武直接将马车驶进去。但马车刚进去不久,就被一个穿着皂衣公服的人给拦住了,问王武我们找谁。

我走下车来说找张说张大人,他盯着我打量一眼问我从那儿来,以前怎么没见过我。我微笑说是从扬州来的,与张大人是朋友。他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个大门道:“那主是张大人的家,记得天黑以前离开啊,我要关大门的。”

我点头向他谢了,心知这就是此坊专门看守东坊门的人了,知道我是张说的客人,而张说又在朝廷里做官,他仍敢如此不敬,可见洛都宵禁制度的严格,纵使张说这样的朝廷高官,也不可能得到特权,在夜间随意出入。

张说的门第虽然有点旧,但看上去仍颇为壮观,犹其门前左右两边那两个石狮子,雕刻的相当逼真,凝视着门前颇有气势。我走上前拍门,过得一会儿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个老人探出头来,疑惑的望着我。

我拱手做揖,道:“扬州何同特来拜会张大人,不知张大人可在家?”

那老人点下头道:“在,公子且来门房里坐一会儿,小老儿去给您通报!”说着迎了我和王武进去,转身向院里去了。

不久就听见张说的大笑声,“唉呀,林生,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这几天一直记挂着你呢,真怕你误了考期啊!”张说已亲自迎了出来。

我忙迎上笑道:“张大人,久违了!一向可好?”

“好,好,里面坐下说话,扬州一别已近两个月了,林生你是什么时候到洛阳的?”他边走边问。

我答道上午才到,寻得客栈安定下来后就过来了。说着到客厅里坐定,有丫头奉上茶来。

“林生你这就见外了,我家里又不是没你住的房子,你找什么客栈?”张说埋怨。

我笑道:“倒不是和张大人见外,只是在市里住着方便些,这种封闭的里坊里住着我会觉得敝屈的。”

张说大笑道:“也是,也是!看来公子你是在扬州自由惯意了。唉!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丁大人到京致仕时,我还向他问起过你,他说你不久就到,谁知不久了这么多天,还没到国子监报名吧?”

我点头道:“没呢,打算明天去。在扬州主要是一些事缠着脱不开身,这才来晚了。”

张说点点头,“听丁大人说你定婚了,定的都是江湖女儿?”

我点头称是。张说笑道:“我还说等你科举高中后给你介绍几个官宦小姐呢,看来是我多操心了。”

我笑道:“只要合适,张大人不妨一并介绍来,这个我是不会嫌多的。”

张说一听,指着我大笑道:“你呀你呀,哈哈、、、、、、还真够贪心的。”

早在寿阳时就知道张说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现在时隔两月再见,虽然他已回到朝廷,重据高位,却仍如初见之时,让我有挚友重逢之感,一点也不觉拘束,谈笑晏晏,互道别来情况,十分惬意。我又向他说了黄义生爷孙俩的情况,他仍记得那个寿阳时拉二胡的老人,不免感叹一番。

卷三洛都风情第二章利剑须打磨

:-72:49:00:5444

说起他现在在朝廷里的情况,他长叹一声,面现愁容。“林生你是不知道啊,我回来后,虽是官复原职,却已被排出政事堂,现在几乎就是一个闲职啊!”

我心里一沉,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他在魏元忠一案中得罪了张氏兄弟才招致的。张氏兄弟在朝中如此势大,我的科举之路能否顺利呢?

张说接着苦笑一下,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乐得清闲。对了,我那个学生倒是十分聪敏好学,而且颇有些风雅情趣,甚投我意,什么时候我将王爷介绍给林生你认识罢。”

我点头说好,知他说的是临淄王李隆基,但一个没落的李唐皇室的王爷,我也没放在心上。

又聊一会儿,我便起身告辞,张说问我何必如此慌急,要留我吃了晚饭再走。我笑道:“再晚天黑下来,坊门一闭我就走不了了,刚来时那守坊门的小吏还叮嘱我天黑之前离开呢!”

张说苦笑一下,道:“若我还在政事堂,领有政事堂的玉牌,这问题就不存在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哦,这是为何?”边走我边问。

张说解释道:“政事堂参知政事的丞相们每人都领有一宫中颁赐的玉牌,可于夜间行走,以备皇上随时召唤议政。”

我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心知张说对此心里定感失落,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叮嘱我明天早点去国子监报到,我诺声应是。

临出门时,看到停在门外的马车,我想起姚崇的事,问张说姚崇居于何处。

张说一愣,“你认识姚相?”

我笑道:“不,只是我在扬州的师塾先生谢贤古让我带点东西给他。”

“哦,我倒忘了,听说你拜入江南大儒谢贤古门下,而姚相也出于谢氏之门,你们还是师兄弟呢。这样就好了,姚相现在朝廷里颇能说上话,他也许能在你入仕路上助你一臂之力。”张说沉思道。

我微笑道:“等见过了再说罢,我在朝廷里唯一熟悉的还是张大人你啊!”我说着望着张说。

张说叹息一声,向我道:“林生你今天来拜访我实在是有失莽撞了,如果我没说错,你今天之行已经落入某些有心人眼里,与我扯上关系,你的科举之途恐怕要平空多出些磕磕拌拌了。”

两人站于门口,张说话里有些伤感,也有一丝愧疚。

我心里沉了一下,知道这个失误完全是因为我不了解朝廷里各派势力之间勾心斗角的缘故。但既然已经来了,就没必要后悔,张说毕竟是一个可交的朋友。我大笑道:“由着他们罢,我又何惧?总不能为此我就不来拜会故交罢?”

张说面露感动之色,叹道:“好啊!有林生你这句话就够了。哦,那姚相也住在履善坊,只是在最西边,你快过去罢。”

姚崇也住在履善坊,这倒好!可一看天色,我苦笑道:“明天再来罢,今天是来不及了。”

张说笑道:“这个无妨,姚相就有我刚才说的那个玉牌,多晚他都能送你回去。”

“哦,那我们这就过去,张大人别送了,回罢!”

“好的,林生好走!”

***

姚崇家的大门和张说家的也差不多,我走下车来,看见门前拴着几匹配鞍的骏马,细一看竟都是军马,看来姚家正有武将来访,只是不知是谁。

大门紧闭,我刚想上前叫门,门却自己开了。两队全身披挂,背负大弓羽箭,手按长剑的魁梧军士走了出来,一个个面目坚毅,目光沉稳。那是只有历经沙场,几经生死的人才能有的目光。

带头之人扫了我一眼,目光中似有疑虑。我识趣的让到一侧,让他们通过。共是十二名军士,分成两列站于姚家门前。那带头的却有意无意的站于我身前。我心里暗笑,他是把我当刺客来防了。只是不知所保护之人是谁,竟这么谨慎。哼,这么近的距离,我要对从门里走出来的人不利,量这几个人还挡不住我。

“姚相莫送了,回罢!”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接着便见一个七十几许,长须垂胸,宽面膛,面色红润,目光冷峻的高大老人走出门来。他身上倒没有披挂,只是一袭长衫,却更显他骨架的宽广高大。

跟在这老人身后的是一个年近五旬,微微发胖的白衣文士,面色和霭,微带笑意。这就是我大师兄,当今朝廷政事堂的第二宰相姚崇了。只听他向那老人道:“唐将军万不可对贼子掉以轻心,你乃我朝军中砥柱,担负边防重任,若有不测,后果实不堪设想。”

这时那唐将军注意到一边站着我这个陌生人,锐利的目光向我射来。姚崇也向我望来,“这位公子你找谁?怎会在我家门前?”姚崇发问,语气倒是十分和善。

我揖首答道:“晚生本界应试考生何同,从扬州来,蒙谢师之托,有东西带给姚相。”

姚崇哦了一声,面露笑容,“你就是谢师新收入门的那位何同何林生师弟吧,锦胜弟和我说起过你。”

那唐将军看我是找姚崇的,目光和善起来,转向姚崇道:“姚相即有客来访,就快迎客入内罢,下官这就告辞了!”说着走到一匹马前,跃身上马,身姿十分轻捷。一名军士上前为他解了马缰,接着那十二名军十也一齐解缰上马,动作是出奇的整齐划一。

“唐将军保重,一路好走!”姚崇抱拳道。

唐将军在马上转身一抱拳道:“姚相也保重!”转头勒马离开。

姚崇转过身来招呼我,“师弟入内叙话!”

我正要答应,忽然心生警兆,急扭头望向那唐将军正去向的街头。拐角处突然出现八道黑影,弓弦声响,八支硬箭呼啸着,齐向那唐将军射去。

“将军小心!”一名紧挨他的军士疾速跃起,将他扑下马去,堪堪躲开那几支劲箭,他身后却有两名军士长剑尚未来得及拨出,就被劲箭贯胸,闷哼一声滚下马来,另两名军士长剑离鞘将余下的羽箭拨开。已有四名军士迅速勒马将那抱着唐将军滚到了地上的军士围了起来,其余五骑策马向那些刺客冲去。

而那八名刺客的第二拨劲箭已经射出,但这次却对已有防备的军士没有造成丝毫威胁,五人或俯身马背,或攸的贴于马的腹侧,或以长剑将劲箭拨开。那骑术令人叹为观止!刺客的第三拨箭尚未上弦,五匹怒马已经冲到,利刃闪过,血雨溅起,八名刺客倒下了五个,另三个尚未回过神来,几骑已经再次折了回来。

但就在这五骑开始前冲之时,我已感到真正的危险来自上方。三道黑影,手执弯刀如流星飞坠急射向保护圈里的唐将军。我一看那下坠的架势,知这几名军士抵挡不住。异变起时我就站到了姚崇身前,这时在姚崇抓刺客的大呼声中已有两个下人执棍棒赶出了门护到他身前。

“王叔,护住姚相别动!”我吆喝一声,顺手抽出王武手里抱着谢贤古让我带给姚崇的那柄宝剑,急跃而起,向那从天而降的三名刺客射去。

在马上护卫的那四名军士不防刺客突然从天而降,仓促提剑上迎,却被其中两名刺客借下冲之势弯刀一旋,叮当几声,四人一齐被震下马去。而另一名刺客去毫无阻挡的直奔那唐将军而去,这时我却还再几米之外,眼看抢救不及,那抱唐将军滚下马的军士突然跃起,噗的一声,鲜血飞溅,那名刺客的弯刀已没入其胸膛,但那名军士的一双大手却已扣住对方执刀之手的手腕,那刺客落地,想摆脱军士的双手,却脱不开。这时那位唐老将军已然站起,看侍卫被杀,嗔目欲裂,虎吼一声,大拳击出正中那刺客太阳穴,已赶到近前的我听到了轻微的咯吱声,是骨头的碎裂声,那名刺客被这一铁拳击的七窍出血,向一侧倒下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我来不及为这位唐老将军的铁拳咋舌,因为逼开四名军士的的那两名刺客已经挥刀冲了上来。但我既已到达,他们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因为他们除了勇猛点以外,那实力在江湖上三品都不到。我长剑一引,疾速从一名刺客的咽喉处划过,吸去其生命。长剑就势回旋,手腕一转,剑出胁下,没入另一名刺客胸膛。这两名刺客尚不够我将一个剑式完整的使完。

“小兄弟好身手!”那唐将军注意到我出神入化的剑术,赞道。

看这老将军经此变故,却依然十分镇静,面上不显一丝惊容,我不禁在心里佩服。谦然一笑道:“让将军见笑了!”

这时被震落马下的那四名军士都已回过神来,执剑重新围在唐将军周围,策马冲杀的那五名军士也勒马赶回围在四名军士的外围,他们已收起长剑,而是执弓搭剑,弦拉满月,惕的望着四围。

我开动六识,听到有破风声远去,知道另外还隐藏有刺客,看事不可为已经撤退了。姚府的家丁这时已都赶了出来,执刀拿棒,拥着姚崇向这边走来。王武仍在执行我的指令,紧站在姚崇的侧前方。姚崇的侧后方一个一身道士打扮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扫了他一眼,心知这是一个高手,应是姚崇招览在府里的。那道士正以惊疑的目光望着我,好像识得我,我将目光移开来。

“好了,刺客已经撤退了,没事了。”我出一口气说道。

那唐将军看我一眼点点头,现在这阵势,对方已不可能得手了。

姚崇走进护围圈,面色严肃,“唐将军受惊了!”

唐将军摇下头,“我没事,***,这贼子也太猖狂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京畿重地如此横行。那武氏小儿的巡城金吾军是干什么吃的?可惜了我手下这三名儿郎!”他说着面露凄容,弯下腰给那个仍紧扣刺客手腕的军士合上怒睁的双目。

姚崇弯腰揭开那个刺客的面巾,是一个三十多岁面色凶悍的汉子,只是面部短小,阔鼻,且面色紫黑,不类汉人。

姚崇望向唐将军,唐将军看一眼那刺客的面部冷哼道:“果然是吐番的贼子!”

我在一名刺客身上拭去了剑上的血迹,递给王武还剑入鞘。唐将军将目光转向我,向姚崇道:“姚相这位师弟好身手啊,给老夫介绍一下。”

姚崇对我微笑道:“我也听说过谢师新收的门生身怀绝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师弟姓何,名同,字林生,从扬州来,与我同属谢师门下,来参加今次科举。”他向唐将军微笑介绍道,看来我这个师弟没给他这个师兄丢脸。

唐将军微笑点头。姚崇又向我介绍道:“这位是唐休璟唐老将军!”

我忙躬身见礼,这唐老将军可是大大的有名,他西扼吐番,北击突厥,乃是当朝第一名将。据传吐番人对这老将军非常恐惧,莫非就是为此才派来刺客刺杀于他?

直到这时,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五十几人的金吾军跑了过来。金吾负责皇宫之外全城的安全,但看他们的反应速度,好像还不及扬州的巡捕。

那头领得知遇刺的是唐休璟,而且发生在丞相姚崇府第门前,吓的面如土色,连声请罪。姚崇倒没什么,唐休璟却大骂了一通,未了道:“我看你们是整天在京城里闲逛,就会欺负欺负小老白姓,惯得你们不像样了,竟然这么长时间才赶到,真该奏请皇上把你们拉到前线去历练历练。”

我暗道这唐老将军的性子够火爆。那名金吾军头领却只有点头唯诺。

姚崇吩咐他们分一队人处理刺客的尸体,另一队人护卫唐休璟回去。唐休璟却道不用,让属下军士将死亡三名军士的尸体收到马上,就要离开。

姚崇不放心,向那道士说道:“王晔道长,麻烦你随唐将军回去罢,这几天你就跟在唐将军身边吧。”

王晔道长,我心里一亮,是他,高手榜里排名二品第六怒剑真人王晔!姚崇竟把这人招揽到了门下。我向他微笑点头,示意已认出他的江湖人身份,他朝我点下头,向姚崇道:“贫道定不负姚相所托!”说毕转身到唐休璟跟前,跃身上了一匹已经亡去的军士的马匹。

唐休璟没有再推辞,带领一众属下,携带着三具尸体离开。那些金吾军也很快离开。这时天已经大黑了。姚崇出一口气,说道:“今天这案子惊动太大,明天我可以以此让皇上批准在全城来一次大搜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吐番人要杀唐将军吗?”我问道。

姚崇望向我微笑道:“这其中的内幕是相当复杂的,师弟我们入内谈吧。”

到内厅坐定,有丫头点上灯来,姚崇却没有再谈刺客的事,说天晚了先吃饭。我亦未推辞,他便吩咐将饭菜在客厅里摆上,又着人到内院家眷那儿传话,说陪客用膳,不到内院了。席间他向我问了谢贤古和谢家的近况,又问了我的情况,及如何拜入谢贤古门下的,我一一答了。

“师弟你和你那个江湖谢师以前给我的来信中也提到一些,师兄我觉的甚是有趣,待会儿饭后你再给我好好说说。”他说道。

我想起谢贤古当初有意和我谈起江湖,也是这样说,心知他们都含有一定政治目的。按我星宗亚势力规则的说法就是想利用亚势力圈的力量对正势力进行调整。但我很高兴能借机进入高层。

“师兄愿意,师弟我自然为师兄详加述说。”我微笑答道。接着从怀里拿出谢贤古让我带的只有一句话的那封信,递给姚崇。又示意王武将宝剑递给我,说道:“这是谢师让我带给师兄的。”说着将剑也递给他。

姚崇拆信扫上一眼,接着又将剑接了抽出一段看了一眼合上递还给我道:“刚才在门前见师弟你用此剑杀贼,用的甚是顺手,这柄剑师弟你就留着吧,初次见面,师兄我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就把谢师这柄剑转赠给师弟你,算是师兄的一点心意罢。”

我心里早已明白谢贤古信里那句话的意思,所谓送姚崇一柄利剑,其所指并不是眼前这柄宝剑,而是我这个人,还有将来在我控制之下的江湖。是以我稍一沉吟便谢过姚崇,将剑收下。

饭毕看茶,姚崇沉吟一下望向我道:“师弟你可知道你刚才给我的那封信里谢师都写了什么?”

我点头道知道,因为当时在一侧给谢贤古研墨的就是我。

“那师弟你可明白那句话中的含义?”

这个我可要慎重回答,思索一会,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我心里很感激谢师能看得起我,但利剑欲有威力必须有利锋,还得请大师兄帮我打磨一番啊!”

姚崇自然明白我说的意思,微笑点头道:“好,师弟明白就好,现在咱们说说你所在的那个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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